通往地下堡垒的唯一方式是乘坐电梯。
电梯门无声滑开，两名士兵一左一右站在书瑾身后，神情肃然，示意她进入。
电梯缓缓下沉，随着楼层不断降低，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凝重起来。
“小玉，这里有多深？”书瑾在脑内问道。
【地下三百米】小玉平静而精准地说出。
三百米！书瑾心中一凛，这深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地下建筑的范畴，几乎相当于一座深埋地底的城市。
当电梯停稳，门缓缓打开时，眼前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两侧墙壁嵌着白色照明带，光线刺目冷冽。
穿过三道加密门、两道身份识别区后，他们终于来到一间宽阔而低调的前厅。墙面光洁素净，没有任何装饰，只中央有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墨色浓淡相宜，笔触凌厉如刀痕，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再往前，是一扇亮银色的门，门上无任何标识。门前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的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走在前方的士兵停下脚步，其中一人上前与守门士兵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才继续引路前行。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间独立办公室门前。
士兵抬手敲了敲门，屋内随即传来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进来。”
士兵推开门，对书瑾说道：“贺首长在里面等你。”
屋内光线略显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正对门口的那张宽大办公桌后，坐着一个身着军装、眼神锐利的男人，正是南区基地三头目之一的贺鸿飞。他抬起头，目光如刀，落在书瑾身上。
贺鸿飞年过半百，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一头短发显得精神抖擞。
“你就是书瑾？”他上下打量了书瑾一番，尽管早已看过她的资料，但当真正见到书瑾时，贺鸿飞还是忍不住暗自惊叹。这般年纪，实力不低，性格还如此沉稳，将来定是不容小觑。
“是。”书瑾的回答简洁利落。
“坐吧。”贺鸿飞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书瑾坐下。
书瑾依言坐下，目光平静地与贺鸿飞对视着。她猜测，接下来将会是一场重要的谈话。
然而，贺鸿飞并没有急于切入正题，反倒出人意料地开始了一番看似漫不经心的闲聊。
他饶有兴致地谈起自己的兴趣爱好，诸如收藏字画古玩，品茗论道之类，言语间流露出一种儒雅的风度。
“听闻基地来了一位奇人，我得知后满心欢喜。今日一见，书小姐果然与众不同，令人眼前一亮。”
书瑾谦虚一笑。
“这年头能静下来看书的人倒是不多了。我年轻时也喜欢看书，书小姐要是不介意，有时间可以交流交流。”贺鸿飞看似随意地说道，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书瑾的脸庞，似乎想要从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什么。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书瑾脸上挂着假笑，一个劲儿地点头，嘴里应和着“是”、“好”，神色平静得仿佛是在敷衍家中唠唠叨叨的长辈。
他又夸赞书瑾的冷静自如，称赞她年纪轻轻便已大有可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书瑾不动声色地应对着，三言两语巧妙地敷衍过去，始终让人捉摸不透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来我往，言语交锋。
如果不是他话语间几次三番的试探，以及空气中汹涌的异能波动，单看表面，真的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渴望遇到知音的孤独老人，想要借此机会与书瑾交流心得，从而排解内心的寂寞。
所幸书瑾实力强大，再加上系统自带防御机制，这才让她安然无恙。不然，恐怕在她踏入这间办公室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贺鸿飞强大的异能电成一堆焦土了。
雷电异能……
书瑾心下微沉，揉搓了一下指尖。之前遇到的异能者大多实力平平，像贺鸿飞这般实力高强的异能者，她还是第一次正面交锋。
“书瑾，你很聪明，也很沉稳。在这个时代，聪明人很多，但能沉得住气的人却很少。”贺鸿飞突然收敛了笑容，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正襟危坐，目光如炬，沉声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见你吗？”谈了将近一个小时，非但没能试探出书瑾的实力和背景，反而自己的底细快要被她摸得一清二楚，贺鸿飞心中也有些着急羞恼。
书瑾微微颔首，说道：“因为我掌握着一些您感兴趣的东西。”
贺鸿飞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他说道：“没错。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感兴趣的东西，远不止这些。”
他顿了顿，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个理想主义者，幻想着改变世界，拯救人类。可惜啊，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残酷得多。”
书瑾静静听着，心中明白，贺鸿飞这是打算跟自己打感情牌了。
贺鸿飞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彼时的他，还不是在基地里呼风唤雨、手握大权的首领，而是一名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的雇佣兵。
那几年，国际局势动荡不安，战火纷飞。在枪林弹雨中，他学会了如何生存，如何战斗，逐渐变得冷酷无情。
后来，末世降临，世界秩序崩塌。贺鸿飞凭借着在战场上积累的经验和实力，在末世中艰难求生。他组建了一支队伍，与其他幸存者争夺资源，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为了活下去，他必须变得比任何人都狠，比任何人都无情。他杀过人，抢过东西，背叛过朋友。在末世，道德和良知变得一文不值，只有生存才是唯一的真理。
这些年来，他身居高位，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许久未曾忆起那些过往之事了。
如今，听说又有新的觉醒者出现，尤其是精神觉醒者，他自然心生忌惮。将书瑾请来，一方面是想暗中试探她的实力深浅，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将其拉拢到自己阵营的心思。
贺鸿飞收回思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书瑾，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而我们这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他慷慨激昂的一番演说，颇有感染力，只是书瑾并不认同他的观点。
贺鸿飞生怕书瑾直接一口回绝，所以并未急于让书瑾表态。他自己先让一步，让书瑾在地下堡垒住上几天，再做决定。
*
书瑾被安排在地下堡垒的豪华套房中，房间布置得如同五星级酒店一般。暖色调的灯光洒在柔软的地毯上，营造出温馨舒适的氛围。而落地窗外则是一片人造星空，影像根据时间的推移自动变幻。
她尚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款待”，房门便被轻轻敲响。开门后，一位身穿红色丝质长裙的女子站在门口，笑容温婉，五官精致，眼角眉梢透着成熟女人独有的风情。
“你好，我是谷云容。”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首长让我带你四处转转，也好让你更了解我们这里的生活。”
书瑾点头，没有拒绝。
两人一同行走在地下堡垒内部的长廊中，谷云容一边走一边轻声细语地介绍着：“地下堡垒是由最顶尖的建筑师和工程师打造出来的。通过高科技还能模拟出四季变化，与末世之前无异。”
谷云容停顿了下，凝视着书瑾的眼睛，缓缓说：“这里不是避难所，而是一个真正的乌托邦。”
书瑾只是轻笑了一声，神情平静，对谷云容的描述不为所动。
谷云容首先带着书瑾来到一间酒吧，吧台用整块稀有天然石材雕琢而成，酒保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调酒动作熟练又充满艺术感。
谷云容为自己点了一杯红酒，然后递给书瑾一杯无酒精的鸡尾酒，笑道：“来，尝尝看，菲尔德曾经可是世界顶级酒吧的首席调酒师。”
说着，她还冲着菲尔德俏皮地眨了眨眼，菲尔德则回以一个绅士般的微笑。
书瑾抿了一口，味道清冽，带着果香，在末世确实是难得的佳酿。
随后，她们又去了室内恒温泳池，清澈的池水波光荡漾。
一位水系异能者正在其中，精准地控制着水流，模拟出逼真的海浪效果，一下又一下地向着岸边拍打而去。
在外界无比珍贵的水资源，在这里不过是他们嬉闹的道具，仅供他们玩乐消遣。
泳池边已有几人在闲聊，衣着光鲜，谈吐间尽是优越感。谷云容笑着与他们打招呼，一一介绍给书瑾，语气亲昵，仿佛早已将她视为自己人。
书瑾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隐含的打量与试探。
第二天，谷云容带她去了室内花园，那里种植着外界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还养着几只温顺的白孔雀；然后去了地下三层的私人影院，整场电影放映时，只有她们两人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享受这极致的视听盛宴；最后，她们来到一间全息投影娱乐厅，可以模拟任何场景，从沙漠探险到海底寻宝，仿佛置身其中，让人忘掉一切烦恼。
与地面上水深火热、朝不保夕的生活相比，这里的生活，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极乐之地。
可无论谷云容如何热情推荐，书瑾始终只是静静地看着，偶尔点头，偶尔微笑，内心却没有任何动容的迹象。
“你不觉得这一切很迷人吗？”谷云容终于忍不住问。
“很迷人。”书瑾诚实地说，“但它们不属于我。”
谷云容怔了一下，随即苦笑：“你太谨慎了，书瑾。你以为这里还是外面那种随时会断电断水的日子吗？这里是地下堡垒，是最安全的地方。”
谷云容亲自将她送回了房间门口。
“谢谢你今天的招待。”书瑾转身，语气真诚。她知道谷云容是贺鸿飞派来的说客，但这些日子以来，谷云容对她的照顾却是实实在在的。
谷云容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涌上一阵挫败感。她一向自信，也擅长让人放松警惕，可书瑾像是一堵坚实的墙，任她百般试探也无法撼动分毫。
但她并不气馁。
明天，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
方静华等人的车队很快抵达了常兴市。
这座曾经喧嚣繁华的城市，如今已被厚重的冰雪层层覆盖。
末世降临后，一股突如其来的极寒，将常兴市瞬间冻结，却也意外保存下了大量物资。
这些天，常兴市的气温略有回升，冰层开始局部融化，才让搜寻行动得以展开。
方静华站在车旁，通过对讲机冷静而有条不紊地安排各组任务。
苏文月所在的小组被分配前往城东的一家大型超市。
那是一座五层高的商业大厦，曾是市民购物休闲的好去处，现在却成了未知与危险交织的废墟。众人握紧武器，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迈步走入其中。
超市内部漆黑一片，仅靠头灯和手电筒投下的光束勉强照亮前路。
他们小心翼翼地深入，里面一片狼藉，货架东倒西歪。众人分散开来，开始在货架间寻找有用的物资。
苏文月在货架尽头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堆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方便面和饮用水。她眼睛一亮，轻轻拍了拍最近的一箱水，确认还沉甸甸的，随即蹲下身，准备将它们一点点搬出来。
就在她伸手去拉箱子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充满野性的咆哮，像是地狱深处的回音。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苏文月猛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心跳加快。她屏住呼吸，缓缓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透过昏暗的灯光和杂乱的货架缝隙，她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正缓缓逼近。
那是一只异种，体型比普通人类足足高出两倍，肌肉虬结，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绿色，表面的冰层融化，露出了布满疙瘩与溃烂的伤口，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它原本缓慢移动的脚步，在距离他们五米远的位置停住了。
苏文月的神经绷紧，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但她还是强压下恐惧，猛然转身大声喊道：“小心！”
队员们立刻警觉地聚拢在一起，手中的武器握得死紧，齐刷刷对准那只突兀出现的异种。
那怪物就站在货架之间，刚刚的停步仿佛是在积蓄力量，它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吼叫，震得四周货架咣当作响，紧接着便如同一道闪电般向他们猛冲过来。
刀光剑影中夹杂着异种的嘶吼。在这场生死搏杀中，没人敢大意。
就在这时，其他小组的队员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众人合力将这只异种消灭。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大家都有些疲惫，但看到搜寻到的满满当当的物资时，心中满是喜悦。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了一阵低沉而密集的声响从远方传来。
“不好，是异种潮！”有人喊道。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身影正从街道尽头滚滚而来，数量之多几乎遮蔽了天际。
它们奔跑着，嘶吼着……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数量，怕是全城的人都变成异种了吧。
面对如此规模的异种潮，即便是异能者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那密密麻麻的身影，如无边无际的黑色浪潮，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快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众人如梦初醒，顾不得整理物资，迅速跳上各自的车辆，发动引擎，企图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苏文月也跟着大部队奔逃，就在她即将冲出包围圈的一刹那，一只脚绊住了她的步伐，她重重地摔在地面上，膝盖火辣辣地疼。
这时，一只异种猛地扑向苏文月，锋利的爪子带着腥臭的气息，直逼她的面门。苏文月惊恐地闭上了眼睛，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猛地拉了她一把，将她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苏文月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子正气喘吁吁地站在她身边。
“快跑！别愣着！”韦远焦急地说道，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声音里夹杂着恐惧。
韦远愿意在这生死关头拉她一把，并非一时冲动。自从他从书瑾手中买下那本《初级格斗技巧》，他便每日练习，那之后，他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同寻常的变化。他暗中观察过，那天一同买了书的苏文月和方婉似乎也有了一些改变。
他此刻拉她一把，除了内心那点儿善良，也是因为他本能地感觉到，苏文月和其他人不一样，而这份不一样，可能就是他们生存的希望。
苏文月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他拼命地奔跑。然而，后面的异种速度越来越快，它们不断地逼近，眼看着就要追上他们了。
苏文月感到一阵绝望，难道今天就要丧命于此了吗？她不甘心，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她答应了方婉要回去，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精神力从苏文月的体内爆发出来。这股精神力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周围的异种。
原本疯狂奔跑的异种们，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齐齐停下了脚步。它们的动作变得迟缓而僵硬，仿佛失去了行动能力。
苏文月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能量被瞬间抽空，身体变得无比虚弱。
异种们只是停滞了片刻，便再次开始行动起来。虽然它们的速度依然有些迟缓，但已经足够对苏文月构成威胁了。
苏文月的指尖碰到了一个圆形物体，那是书瑾临行前递给她的按钮。
此刻，已无退路。
苏文月毫不犹豫地按下。
一道耀眼的蓝白色光芒从她周围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让所有异种瞬间僵住，随后在一声凄厉的哀嚎中，化作灰烬。
已经坐在车上准备离去的人，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亲眼目睹神迹降临。
苏文月缓缓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嘴角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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