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诩林那带着恶劣笑意的低语,如同魔音灌耳,在子钰脑海里循环播放了一整天。“定力有待提高”……提高个头!子钰气得晚饭都没吃几口,回到剧组酒店房间,对着镜子练习了八百遍“夜枭”式冷漠无情的表情,试图用眼神杀死镜子里那个满脸写着“我很烦田诩林”的自己。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田诩林这混蛋明显是故意的!他就是仗着自己是影帝,在片场地位高,又看准了自己碍于情面和专业素养不能真跟他翻脸,才如此肆无忌惮地戏弄他!
再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子钰这五年在综艺里锻炼出来的“控场王”称号岂不是白混了?必须反击!而且要一击必中,打他个措手不及!
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二天拍摄的是一场重头打戏。“萧寒”追踪“夜枭”至一处废弃的铸剑坊,两人在巨大的废弃熔炉、悬挂的锈蚀铁链和堆积的兵器架间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与搏杀。这场戏动作设计复杂,节奏快,力量感要求强,需要演员之间高度的默契和信任。
武术指导仔细地给两人讲解动作分解和走位。
“诩林老师,你从这个兵器架后冲出,凌空跃起,用刀鞘横扫子钰老师的下盘,逼他后退。”
“子钰老师,你侧身闪避诩林老师的横扫,同时借力踩上旁边的铁砧,一个后空翻,落地时用剑柄反手敲向诩林老师的……呃,后腰位置。这里注意力度,是借位,表达击退的意思,诩林老师你配合做出一个前扑卸力的动作。”
田诩林认真听着,点点头,目光扫过子钰,带着点惯常的、只有子钰能读懂的玩味,仿佛在说:看,又要被我“打”了。
子钰面无表情,只是专注地看着武指的动作示范,仿佛根本没接收到田诩林的视线。只有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好,我们先走一遍位置,不上威亚,动作慢一点,找感觉!” 陈锋导演喊道。
两人按照武指的分解动作开始演练。
田诩林凌空跃起(模拟动作),刀鞘横扫。
子钰侧身闪避,动作流畅,眼神冰冷如“夜枭”,完全进入了状态。他精准地踩上模拟铁砧的标记点,身体舒展,一个干净利落的模拟后空翻落地,动作漂亮得让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低呼一声“好帅”。
紧接着,按照武指要求,他需要反手用剑柄“敲”向田诩林的后腰位置。
就在这时!
子钰那双沉静的、属于“夜枭”的冰冷眼眸深处,骤然闪过一丝极其锐利、带着点狡黠和报复意味的光芒!他手腕翻转,原本应该落向田诩林后腰的剑柄轨迹,在电光火石之间,极其隐蔽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向下偏移了几寸!
啪!
一声清脆又带着点闷响的声音,在安静的片场显得格外清晰!
剑柄的末端,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拍在了田诩林穿着厚重戏服也掩盖不住的、挺翘的……臀部!
力道不重,但足够清晰!足够让人感觉到!
时间仿佛静止了。
田诩林正准备配合做出前扑卸力动作的身体,骤然僵住!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双总是带着掌控感的深邃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巨大的错愕、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剑柄拍击的位置传来的、带着点麻意的触感!
周围的空气死一般寂静。武指张着嘴,忘了喊停。陈锋导演从监视器后探出头,一脸茫然。助理和工作人员们都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子钰……打了田诩林的……屁股?!
子钰自己似乎也“愣”了一下,迅速收回剑柄,脸上瞬间挂起标准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歉意”和“无辜”的“夜枭”式表情,声音清冷平稳,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失误”:
“抱歉,田老师。手滑了,没控制好落点。您……没事吧?” 他甚至还微微欠了欠身,姿态无可挑剔,眼神却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飞快地掠过田诩林那瞬间石化的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挑衅。
轰——!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羞恼、震惊和被反将一军的荒谬感,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冲上田诩林的头顶!他活了三十多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什么场面没见过?可被人当众(虽然是借位动作,但所有人都看到了!)打了屁股?!还是被子钰?!
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血变红,一路蔓延到脖颈!那张被媒体誉为“雕塑般完美”的俊脸,此刻精彩纷呈,震惊、错愕、羞恼、难以置信轮番上演,最后定格在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精彩表情上。
“梓、瑜!” 田诩林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猛地转过身,高大的身躯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逼近子钰一步,眼神锐利得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周围的工作人员瞬间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完了完了!田影帝生气了!子钰老师闯祸了!
子钰却毫无惧色,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迎上田诩林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他依旧维持着“夜枭”的冷傲姿态,浅褐色的眼眸清澈坦荡,仿佛刚才那个“手滑”的人根本不是他。只有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泄露了他心底那点小小的、报复成功的快意。
“田老师?” 他甚至还“关切”地问了一句,“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刚才那一下真打疼了?要不……让武指再调整下动作?” 语气那叫一个真诚无辜。
田诩林死死地盯着子钰那双写满了“你能奈我何”的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他当然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什么手滑!分明是报复他之前的逗弄!好!很好!五年不见,不仅气场见长,胆子也肥了!还敢打他……那个地方!
一股邪火夹杂着一种极其陌生的、被挑衅后的亢奋感在田诩林体内疯狂燃烧!他看着子钰那张强装镇定、眼底却闪着狡黠光芒的脸,突然,怒极反笑!
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堪称“狰狞”的弧度,眼底的怒火被一种更加危险、更加炽热的、带着狩猎光芒的兴味所取代。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又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不、用。” 田诩林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磨砂般的质感,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清晰地传入子钰耳中,“子钰老师刚才那一下……力道和落点,都很有‘特色’。”
他刻意加重了“特色”二字,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子钰刚才“作案”的手,又缓缓上移,牢牢锁住子钰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极具侵略性的玩味和……一丝让子钰莫名心慌的、志在必得的笑意。
“我很喜欢。” 田诩林薄唇轻启,吐出最后四个字,声音不高,却像惊雷般炸响在子钰耳边!
轰!
子钰脸上的“无辜”和“冷傲”瞬间僵住!一股巨大的热浪猛地冲上脸颊,比刚才田诩林的耳朵红得还要彻底!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慌乱!
他……他喜欢?!他喜欢什么?!喜欢被打屁股?!这个变态!
“你……你……” 子钰指着田诩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他准备好的所有“专业”应对和“无辜”面具,在田诩林这石破天惊的、带着浓烈暧昧和挑衅的回应面前,瞬间碎成了渣渣!
“导演!” 田诩林却不再看他,猛地转过身,对着还在懵圈的陈锋导演,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甚至隐隐透着一丝……兴奋?
“刚才的动作设计非常好!子钰老师的‘手滑’……很有灵性!我觉得不用调整!就这么拍!实拍!”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扫向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子钰,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危险的、带着浓浓战意的弧度:
“子钰老师,待会儿实拍,请务必……保持刚才的水准。千万别、手、软。”
新戏开拍的第五天,片场角落里那点剑拔弩张的微妙气氛,被田诩林一句话彻底点燃。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巨大的绿幕棚,留下泾渭分明的光影。刚结束一场高强度追逐戏,汗水浸透了戏服里层,空气里弥漫着人造血浆的甜腥味和灰尘的气息。子钰正接过助理递来的冰水,仰头猛灌,喉结急促地滚动。冰凉的水线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身体里那点被某人刻意撩拨起来的无名火。
田诩林就是这时候过来的。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热意和汗水的微咸味道,不由分说地堵在子钰和休息区的帆布椅之间,像座山一样挡住了大半光线。他刚摘了打戏用的护腕,随手丢给旁边的小助理,目光却像钉子,牢牢钉在子钰脸上。
“喂,”田诩林的声音不高,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清晰地穿过嘈杂的背景音,砸进子钰耳朵里,“昨天那场打戏,你最后那个扫腿回旋踢……”他故意顿了顿,身体又往前压了半分,那股混合着汗水和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几乎把子钰整个罩住,“是不是故意往我屁股上招呼的?”
“嘶啦——”
子钰手里捏着的矿泉水瓶瞬间瘪下去一大块,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滴冰水溅到他下巴上,凉得他一激灵。他猛地抬眼,撞进田诩林含着戏谑、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审视的深潭里。对方离得太近了,近得他能看清田诩林额角那道被道具擦出的新鲜红痕,还有汗珠沿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滚落的轨迹。
一股热气“腾”地冲上脑门,直烧得耳根发烫。子钰强撑着没后退,梗着脖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甚至带上了点挑衅:“田老师技不如人,下盘不稳挨了踢,怎么还反过来怪我动作不规范?”他故意把“田老师”三个字咬得清晰又带刺。
田诩林眉梢一挑,非但没恼,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反而更深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目光在子钰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上逡巡了一圈,慢悠悠地说:“哦?是吗?那看来是我误会了。”他甚至还抬手,状似随意地拍了拍子钰的肩膀——那力道,绝对超出了普通同事“友好”的范畴,拍得子钰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下。“待会儿还有场吊威亚的打戏,小心点,可别再‘失手’了,子钰老师。”
那声“子钰老师”被他叫得百转千回,听得子钰头皮发麻,只想一拳怼过去。
“Action!”
威亚组的师傅们熟练地收紧钢索,田诩林饰演的男主“凌云”和子钰饰演的反派“夜枭”被同时拉升到半空。这是一场空中缠斗的戏码,两人需要在狭窄的空间里完成一系列高难度的踢打和擒拿动作。
钢丝勒进戏服,带来熟悉的紧绷感和悬空的心悸。子钰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动作设计上。然而,就在他调整姿势,准备配合田诩林做出一个空中锁喉的假动作时,一只大手突兀地伸了过来。
是田诩林。
他没有按照预定的走位,反而极其自然地探身过来,手指直接摸向子钰腰间缠绕的威亚安全带扣环。粗糙的指腹隔着薄薄的戏服布料,精准地擦过子钰腰侧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战栗。
“你干什么?!”子钰惊得差点忘了台词,压低声音斥道,身体本能地想要避开那只作乱的手。
“别动。”田诩林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他手上动作不停,仔细地检查着子钰腰间的每一个卡扣和安全绳的连接点,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作业。他的手指每一次按压、拉扯,都让子钰腰腹间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近在咫尺,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子钰的额角。
“田诩林!走位!”武术指导在下面拿着喇叭急吼吼地提醒。
田诩林这才像刚听到似的,慢悠悠地收回手,指尖似乎不经意地在子钰紧绷的腰线上又刮了一下。他抬眼,对上子钰又惊又怒、还混杂着一丝羞窘的视线,嘴角勾起一个得逞的、近乎无赖的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安全第一,我怕你摔着。”说完,才借着威亚的拉力,一个利落的翻身,回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
子钰气得胸口起伏,只觉得腰间被他碰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火烧火燎。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Cut!子钰,表情!你演的是要杀他的反派,不是被他调戏的小媳妇!眼神要狠!重来!”
导演的咆哮从监视器后面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这已经是这条的第七遍了。
子钰站在绿幕中央,背景是搭建好的破败实验室一角。剧本要求他看着地上象征同伴牺牲的染血道具,爆发出悲痛欲绝的嘶吼。可无论他怎么酝酿,怎么回想那些痛苦的往事,情绪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干涩的眼睛里挤不出半点泪意,吼出来的声音也干巴巴的,连自己都觉得假。
片场的气氛有些凝滞。工作人员交换着无奈的眼神,副导演捏着眉心,导演的脸色越来越沉。助理小跑着递上眼药水,子钰烦躁地推开。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田诩林就站在几步开外,抱着手臂,斜倚在一根断裂的水泥柱道具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种……近乎纵容的等待?这让他心乱如麻,根本无法沉入角色。
“休息十分钟!子钰,你给我好好找找感觉!”导演终于忍无可忍,摔了手里的剧本。
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涌上来。子钰颓然地走到角落的休息椅坐下,把脸深深埋进手掌里。耳边是片场各种器械移动、人员走动的嘈杂,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我厌弃淹没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熟悉的、带着淡淡烟草和须后水味道的气息靠近。
是田诩林。
他没说话,只是在子钰旁边的折叠椅上坐下,长腿随意地舒展着。就在子钰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欠揍的话时,田诩林低沉的声音响起了,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噪音,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子钰记忆深处尘封的门:
“还记得吗?拍《逆爱》的时候,池骋第一次发现吴所谓偷偷去打工还债,在街角那个旧路灯下找到他。那天晚上,风特别冷。”田诩林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叙述一件遥远的、与己无关的小事。
子钰的身体猛地一僵。
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个虚构的路灯场景,瞬间在他脑海里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刺骨的寒风仿佛再次穿透单薄的戏服,冻得他指尖麻木。而比寒风更冷的,是当时心底那种巨大的、无处诉说的委屈和疲惫——为了还债,他辗转于各个片场和打工地点,身体和精神都绷到了极限。剧本里吴所谓在路灯下的脆弱和强撑,几乎就是他当时的真实写照。
就在那场戏开拍前,田诩林……当时的田诩林,也是这样,在他紧张得手心出汗时,走到他身边,没有多余的话,只说了句:“别怕,我在。”然后,他就真的在镜头拍不到的角落,一直陪着他,用那种无声却坚定的存在感,给了他支撑下去的力量。
一股强烈的酸涩毫无预兆地冲上鼻尖,瞬间模糊了视线。委屈、不甘、长久以来压抑的辛苦,还有此刻在表演上受挫的无力感,以及眼前这个曾是他所有依靠又将他推开的人带来的复杂心绪……所有情绪像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无需再做任何表演。泪水汹涌而出,瞬间爬满了脸颊。他控制不住地肩膀颤抖,喉咙里溢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那不是表演出来的悲伤,是真实情绪彻底崩溃的宣泄。
“好!就是这种状态!准备——Action!”导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瞬间,激动地大喊。
镜头推近,精准地捕捉着子钰脸上每一滴滚烫的泪,每一个痛苦扭曲的表情细节。他完全沉浸在了角色巨大的悲恸里,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震撼了现场每一个人。
“Cut!完美!过了!”导演兴奋地挥了下拳头。
喊停的瞬间,子钰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虚脱般弯下腰,大口喘着气,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流。他狼狈不堪,抬手想擦,眼前却递过来一张干净的纸巾。
是田诩林。他不知何时又站到了他面前。
子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田诩林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自己此刻的狼狈样子。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逗弄,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吸进去的复杂情绪,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他不敢深究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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