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妄和秦芜生到丙戌擂台时第一场还未结束，两人便站在台下观战。
众目睽睽之下，秦芜生没骨头似的靠着余妄的肩，不忘唉声叹气地诉苦：“师兄，刚才和陆千山打得我好累，需要一个亲亲帮助我恢复。”
断袖之风在如今修真界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尚未兴起到这般肆无忌惮的地步。
秦芜生的声音不大，众修士大多注意力也都在擂台上，只有几个周围的修士听见这声，一回头，就看见身侧有对狗男男在打啵，立马别过脸。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道可道非常道道可道非常道……”
余妄抬手拂开秦芜生的脸，笑他，“真这么累？”
秦芜生片刻不犹豫，颠颠地点头，“非常非常累，累的恨不得原地躺下。”
“好啊，你躺下吧。”
余妄憋笑侧身绕开他，擂台上的比试已经结束，司正长老宣布结果，修复擂台，一双眼瞳闪过蓝光，高声喊：“丙戌第二场——临风宗余妄，对阵万剑宗陈于！”
语落余妄已经飞身上前，两方各自上阵，将证明身份的玉牌交由司正长老，而后齐齐踏进擂台中。
世说剑道无情亦有情，陈于所拜的万剑宗便是那无情的代表。
余妄和秦芜生于剑道方面涉猎较多，曾到万剑宗外修一段时间，也算体验了一次所谓剑道无情。
严重了说，万剑宗就像是一个拥有固定程序的机关运行，没有所谓“放松”，而是无时无刻地挥剑练剑，甚至于，他二人去到万剑宗半年有余，从未见过那位弟子会面露丝毫笑意，哪怕是虚情假意也不曾有。
在万剑宗的半年多里，除却与秦芜生相处的时间，余妄大多是和眼前这位比试。
陈于，万剑宗长老亲传，算不上宗门弟子中最强的，却也能叫上名字。
余妄多年来对外一直是玉华仙尊座下的废物弟子，真正知道他实力如何的，除却玉景和秦芜生，或许眼前的陈于也能算上一位。
余妄无数次败倒在陈于的剑下，从万剑宗初次见面，到当初大比上，皆是如此。
然，在抱剑礼后，陈于却并未轻敌。他二人相识，又都是懒得多话的性子，比试开始便各自执剑迎上。
剑锋相撞，擦出细碎的火花，剑气余波荡开撞在结界上，纵是身处结界外也能感受到其威力巨大。
擂台下秦芜生当真寻了个地，从储物戒中拿出躺椅就地躺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擂台上的二人。
台下修士稀奇。
“余妄能接下陈于这么多招？”
“陈于让着他的吧。”
“那剑气余波都能震动结界，怎么可能是让的？”
“这师兄弟二人今天吃错药了不是？方才子丑擂台一场就是秦芜生比的，一炷香的时间不到秦芜生就已经获胜，真的怪了……”
“砰——”
又一阵余波撞在结界上，隐约可以看见上面的丝丝裂痕。司正长老微微拧眉，重新加固结界。
鲜少烟尘散去，擂台上两人各站一边，无人落下风。
陈于曲臂，纯白色的衣袖擦过长剑沾上一点脏色，陈于眉宇间难得松动几分，视线直直落在余妄身上。
“起初知道我的对手是你的时候，我甚至有冲动要威胁你，但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个必要。”
闻风剑脱手立在身侧晃了晃，一点灰尘也不曾沾染上。余妄冲对面的人颔首，“你帮过我，所以这次我会打败你。”
陈于的威胁余妄是体会过的，便是在这次大比上。陈于分明声线极冷，在威胁人时却让人丝毫生不起恐惧之意。
陈于说的是——“余妄，你最好和我认真比一次，否则……否则我便告诉所有人你师兄弟二人的秘密！”
不出意外，余妄并没有被威胁到，最后陈于获胜，悻悻离去。
话回正题。
陈于眉峰微蹙，“我何时帮过你？”
余妄手握上剑柄，“兴许是上辈子。”话毕不再多言，执剑上前。
他唇边笑意不减，出招极快。剑光晃得人眼乱，擂台上只余下两剑相撞的声音。双方势均力敌，只到最后关头，余妄眸中笑意变得凌厉，闻风绕着陈于手中长剑转走一圈，生生将其挑至半空。
秦芜生狐疑看着这一幕，总觉得似曾相识。
台上。
剑指咽喉，胜负已定。
陈于定定站在原地，听着先前秦芜生在擂台上说的那句一模一样的“承让”，一时怔愣，又有欣喜。
怔愣，是因方才闻风剑绕的那一圈极其诡异，倘若是常见的绕剑他自然能轻松化解，偏偏余妄挑的角度刁钻，从他所在的位置来看完全躲不了。
而那份隐匿的欣喜，不过是余妄终于认真出手一次。
若志同道合，最想要的不是把酒言欢，不是浮夸吹捧，而是拼尽全力，打败他。
第一次，余妄看见陈于笑了，甚至不是虚情假意。后者扬唇，看着他，“如今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对吗。”
陈于说的极为肯定，余妄也没想反驳。
阵外的三百年，余妄遭无数讨伐，仙门百家联手向泽霖宫施压，这其中有部分宗门并不表态，一直处于中立状态，万剑宗便在其中。剑宗宗主并不是陈于，而是陈于的大师兄，后世剑道第一人鹤春生。
余妄不记得与这师兄弟二人联手偷了妖尊多少酒。当初魔界尊主陌上尘退位隐世，魔界大换血，没多久妖界尊主也被杀，新上位的是只修行才三百年的九尾红狐。
虽然余妄并不是很能理解修行三百年的小狐狸是怎么杀出血路坐上妖尊之位的，但这并不妨碍小狐狸酿酒的技术一绝。
总归酒喝多了，关系也就慢慢好起来。只是相交几百年，余妄却都不曾见这人笑过。如今这一眼倒是稀奇。
上头司正长老愣了许久，这才落于擂台上，扬声宣布结果，“丙戌二场，临风宗，余妄胜！”
不怪长老意外，毕竟余妄看着金丹后期的修为已可称大能，但陈于却是元婴中期，又是修真界有名的剑道十列天才之一。两人比试虽有些坎坷，到头来结果却仍是惊人的。
废物越级胜过剑道天才，谁信？
再看落败这位，不见一点落寞或气恼，反而见鬼的笑了。
底下有修士喃喃着完了，同行人问他怎么了，那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我昨日才拜了尘微上神，求他让我和余妄对上，我明日不会碰上他吧！”
后者拍拍他的肩惋惜：“一路走好。”
比试结束离场，陈于和余妄并肩，一抬头就看见一边躺在躺椅上悠哉的秦芜生，对方甚至得空冲他招手，“嗨，好久不见陈师兄。”
陈于这回儿肉眼可见的开心，嘴角的笑就没停过，纵是他再想抿唇打招呼也做不了。
他是清冷的长相，以往在宗门总是面无表情，看着就格外的冷，好似谁欠了他八百万上品灵石，尤其那双眼睛，好像生来就灌满冰块，被瞧一眼都能被冷得一哆嗦。
以往不知道他是谁的百姓见他这副模样都会主动离得远远的，有那些好颜色的人偶尔甚至会说——
“你瞧他这样子，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他不笑怕就是笑起来丑死人。”
秦芜生啧啧出声，这些话他是听过的，这会儿竟有冲动将说话那人逮过来扔在陈于面前然后撇嘴来一句，“哇哇哇，好丑呢，丑死人了。”
他是真想阴阳怪气那人一番，毕竟他可是记得，说那话的人当初是想占陈于便宜来着，最后被当事人轻飘飘一眼吓跑了。
这会儿陈于却笑得明媚，他的笑相较内敛，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少年人的洒脱，或许是笑着的原因，此刻更多的是含蓄温和。
秦芜生还在躺椅上啧啧称奇，就见那本还憋不住笑容的陈师兄瞬间收敛笑意，又恢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有些烦。
陈于的异常余妄也察觉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秦芜生身后，那里站着个人。余妄认识他，万剑宗众多亲传中最强的那位，也是后来那位剑道第一人——鹤春生。
余妄显然看不懂这二人之间究竟怎么回事。
在万剑宗的半年里余妄和对方不过几面之缘，更没见过二人正面对上，后来几百年里看见两人关系亲密他还感慨来着，如今这架势……似乎关系并不怎么好啊……
陈于还是没有和余妄他们多待，告别后便匆匆离开，看也不看自家大师兄一眼。
待人走了，这边两人又看向鹤春生，当事人正眼巴巴盯着陈于的背影，冲两人点头感受便赶紧跟上陈于。
余妄轻挑眉，看着两人的背影，秦芜生忽然凑过来，轻轻握着余妄的右手揉捏，“师兄累不累？要不要阿生的亲亲恢复活力？”
嗯，忒不要脸了一点。
余妄终究是没逃过秦芜生的狗爪子，好说歹说才劝得人躲到无人处偷偷亲亲。
两人从树后出来，除却余妄更红的唇外并没有其他异常。
秦芜生的理由是——“刚才师兄和陈师兄站在一起，师兄可知阿生这颗脆弱的小心脏经受了多大的打击……”
二人今日的比试皆已结束，天色尚早，秦芜生又拉着余妄在比试场地闲逛了会儿，甚至不忘竖起五指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是想炫耀自己亲到师兄。”
阵在余妄和秦芜生不曾有这么亲密的举动，在比试结束后便双双回到酒楼修炼，故而这会儿余妄看着诸多擂台比试也不会觉得乏味。
仙门大比并不是按同级修为来分划比试，而是综合年龄、修为抽签划分。
譬如今日余妄和陈于，两人年龄相仿，修炼时间相差无几，故而纵是相差三个阶期也会划分到一组。
又如眼前擂台上的两人，一个是练气中期，另一个则是筑基巅峰。
仙门大比最直接的目的是选练气到元婴期万千修士中最强的，而这个最终获胜者皆是元婴期修士。
往下各个阶段中又会在比试时通过年龄、表现、胜率等统计出每个阶段中的天骄。
修士，绝不是从某一方面入手就决定这人的强弱善恶。
一如秦芜生与陆千山的那场比试，纵使秦芜生在外多废物，修为高的修士也会有所防范。
修真界扮猪吃老虎又或是狐假虎威的案例不少见，凡是步入所谓“强者”的划分圈便不可能是个傻白甜。他们不会否认老虎对外的猪名，也不会小看虎威的狐身，这是必然。
余妄同意秦芜生在比试场地闲逛，除了观察众修士的失力，还有一个目的：他需要清楚，妲诀术族那些人有没有掺进这届仙门大比。
愣神之际，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逍生，拱他！”
余公子正准备来个巴啦啦小魔仙全身变让自己的大红唇恢复如初，某生忽然甩着狗尾巴摇尾乞怜：师兄～[可怜]
宝宝宝宝，看我勤快吧[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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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又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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