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袁梦玲周围的人,好似都从她病了的那一刻开始远离。亲人、丈夫、朋友、同事……这样脆弱的精神下,是最好寄生的时机。
果然,一只手接住了她。
正在坠落的袁梦玲开始渐渐停下,四周环境渐渐恢复原貌。
接住袁梦玲的“人”,面孔模糊不清,或者说那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想象的、虚幻的泡影。但在袁梦玲看来,那就是拯救自己的天使。
那“人”抬手为她擦掉眼泪,寸步不离地细心照顾起来。
“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突然一阵痛感袭来,袁梦玲身形摇晃几将要跌倒,但却被那“人”稳稳扶住:“小心,很痛吗?”
“……嗯”
“抓住我,就不痛了”,那“人”伸出手,默默等待着。
试探着把手放上去,身体上的痛感,竟然真的在消失。
接下来,这个“人”,开始扮演起满足她精神情感的角色。
“我这个样子,你也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当然”
“你是谁?为什么会愿意?”
虚拟影像里这个“人,只是成功寄生的精神载体,它是每个人执着追求的对象。袁梦玲面前的“人”,现在正有了个不甚清晰的影子,就是刚才出门的丈夫——周志荣。
看着“”周志荣”正温柔的抱着自己,袁梦玲的精神得到满足:
“你回来了……”
“是的”
“刚才怎么走了?”
“你看错了,来,该吃饭了”
袁梦玲像提线木偶一般跟着“周志荣”,坐在桌子前。一堆瓶瓶罐罐的药物中,一个粉色的盒子很显眼,那是她最爱的树莓甜品。“周志荣”一副满眼宠溺的望着她,袁梦玲这时像热恋时期的小女孩,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周志荣”甜品拆开甜品,香甜的口感溢满舌尖,仿佛真实存在。
蓝桉接收到嗅觉,也忍不住餍足回味。
在这样资源短缺的时代,有爱人为你买奢侈甜品,任谁都会沉溺于此吧。
但这只是精神寄生的前期潜伏。潜伏期间,寄生体会无限满足被寄生之人的精神**,到了后期,寄生体又会以各种反差慢慢让被寄生者疯狂。
不出意外,后面的“周志荣”还会忏悔,因为袁梦玲已经收到离婚协议书了。
已经发生的事实,“周志荣”解释不过去,便会承担圆梦玲的质问。再接着,等袁梦玲完全接受“周志荣”时,“周志荣”也有了清晰的面孔,他会将原本此人对袁梦玲的伤害成百上千、重复施加到她身上,直至走向自杀。
二十多年间,蓝桉带领着自己的族人,便是这样一点一点、一个一个摧毁人族的。
但本该让这一切自主发生的事情,现在有了操控者。
王池调动袁梦玲的通讯终端震动,让她提前看见了离婚协议书。
宽敞明亮的房子里,袁梦玲正沉溺在和“周志荣”的甜蜜生活里。
“嗡嗡——”
通讯终端上,一份日期在上个月的离婚协议书弹出,让袁梦玲的思维动荡起来。
“这是什么?”
此时“周志荣”的面目没有完全清晰,这代表寄生的不完全。它正在料理午餐,看见了一份“自己”发过去的离婚协议。
它解释道:“这……应该是误发了”
“误发!?谁会误发离婚协议书?你……你也不是律师啊……”
袁梦玲十分不解,她忍不住开始依据逻辑推敲。随着她的怀疑,四周虚幻的场景也会慢慢变化。
阳光充足、温馨舒适的房子,和原来破旧的房屋闪烁切换。面前“周志荣”的脸也越来越模煳。
她喃喃地问:“你为什么给我发离婚协议书……?”
通讯界面上的文件发来日期,已经是很久之前了。以往和丈夫的聊天信息,和自己眼前“周志荣” 的行为对比,完全不符。
“不对!这是以前……上个月发的……”
“你的工作……不是在空轨建设队吗?今天周三,你没有上班……??”
一连串的疑问,“周志荣”也确实解释不清,它只得安抚袁梦玲:“对不起,是我错了”。“周志荣”一遍遍道歉,一边领着袁梦玲走近墙上的婚纱照,说:“我那么爱你,你那么美,怎么会和你离婚呢?来吧,我们重游一遍结婚时的地方……”
教室中央的场景慢慢变化。
他们拿包换鞋,准备锁门,一切都像真实的夫妻出游那样。
但角落里的蓝桉,看见王池又操作了一番。
两人锁门转身后的走廊里,突然放置了一面全身镜。
袁梦玲从镜子前走过,镜子中倒映出她真实的模样,穿着破旧布鞋的脚步戛然而止。
镜子里。她面目枯黄,形体消瘦,一身旧的发黄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和旁边俊朗得体的“周志荣”相比,实在不相配。
“我……我……我是这样的?”,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的“周志荣”,再一次问:“我一直……都是这样吗?”
“周志荣”的脸一时清晰,又一时模糊,不稳定的状态下它开始提前“行动”:
“是啊,你一直都是这样的”
袁梦玲环顾四周,再三确认当下所处的环境,点点头道:“我好像忘记了自己生病……因为有你的陪伴……因为有你的陪伴,我好像忘记了自己生病,继续走吧”
她拉着“周至荣”接着走,但“周志荣”却不动脚步。
“怎么了吗”袁梦玲疑惑问道。
“是不是该换身衣服,这样出去……会吓到别人”
一向无限包容袁梦玲的“周志荣”,开始进入寄生后期阶段了。比喻成生命,就好比它给濒死的你无限输送血液,然后再一滴一滴的加倍讨回。
原来的“周志荣”像热恋时期的爱人,现在却一改往日的宠溺,变成没有情绪波动的旁观者。
“我……没什么衣服”,治病已经花了几乎所有的钱,她确实没有了。
“以前不都是穿这个?为什么今天会……吓人?”
“周志荣”没有解释,站在那里闭口不语。见袁梦玲也没有动作,它假装看了下时间说:“既然换不了,那就不去边郊了,时间也来不及了”
袁梦玲虽有些失望,但还是依着“周志荣”:“……那好吧”
返回家中后,来到了晚间。袁梦玲照常等着“周志荣”做晚餐,但……显然等不到了。她胸部的创口需要换药,一向温柔没有推脱过的“周志荣”却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我该换药了。你以前都会帮我换药的!”
“哦,一会儿去聚餐,今天是我的升职庆功宴,你是癌症患者,我怕沾了手晦气……”
飘进耳朵的话,像是有回声一般不断重复着,她脸上的表情也近乎是不可思议的惊恐。
升职——庆功宴——晦气——
晦气——
晦气——
晦气——
教室里,虚拟的场景又开始变换闪烁。真实的袁梦玲不敢相信“周志荣”说的话。她瘫坐在床边,溃不成军。
真实的周志荣没有说过“晦气”的话,但寄生进去的“周志荣”却说了,袁梦玲溺在当下,分不清真实与否。
蓝桉眼睛扫过教室里的人,除了王池神情专注地盯着中间的袁梦玲,其他人都陷在这段精神世界中。他们有些皱着眉头,有些怒气充上心头,有些落下眼泪。
场景只是闪烁了几秒钟,又恢复成袁梦玲想象中的宽敞房子。因为她看见了餐桌上吃剩的甜品盒子。
不能割舍这口腹之欲和“周志荣”的宠爱。这代表,她将接着继续——被寄生。
次日一早,袁梦玲醒来,“周志荣”也回来了。他没有开口,只是稍显刻意的,放下手里的礼物盒。
袁梦玲欣喜道:“原来你是为了给我惊喜……是不是——”
“——这不是给你的”,“周志荣”依旧一副冷漠的样子。
“那……是给谁的?”袁梦玲试探地问。
“建设队总管很赏识我,特意让我和她女儿见面,就约在今天晚上,这是给她买的”
袁梦玲怔愣在原地,脸上的神情从勉强撑起的喜悦,到不可以思议的惊恐。
“周志荣”丝毫不在乎面前的人,抬手打开通讯终端。终端投射出影像:一个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从胸牌上的职业信息上看,是一位律师。
“袁女士你好,我是周先生的代理律师,负责为你们办理离婚程序……距离周先生提出离婚,在此期间内您没有任何反对意向,故默认双方的婚姻自动终止”
“那接下来,是关于两位的财产清算。袁女士在电子配件厂工作,工资每月4000-5000元,折中约计年收入58000元,周先生空轨建设队工作,工资每月13000元,年收入约16万元,除去生活成本,两人的实际存款袁女士1万元,周先生5万元,但因投资失败或为妻子袁梦玲治病借钱,欠债50万元,按照夫妻共同财产、债务共有,袁女士和周先生存款各三万元,债务25万元……”
冷冰冰的法律宣判,让袁梦玲的世界又开始频频闪烁。
她跌跌撞撞来到“周志荣”身前,抬手想像以前那样被它握住手,但这次,“周志荣”像碰见什么脏东西一样避开。
“你是癌症患者,我怕沾了手晦气……你是癌症患者,我怕沾了手晦气……你是癌症患者,我怕沾了手晦气……你是癌症患者,我怕沾了手晦气……”
昨天“周志荣”出门前的话,此刻响彻在袁梦玲脑海,一声一声、一遍一遍……像是四面八方来的利箭,不住地射向袁梦玲。
患症后被抛弃、被动背负了大额债务……这样的愤恨和不甘,让被寄生者走向死亡,那简直易如反掌。
“啊! ! !——”身体上的疼痛又开始慢慢感知到,袁梦玲佝偻着脊背,没有头发一身破烂,像地狱来的恶鬼医一样扑向“周志荣”。
“你不是人!!!啊!!!你不是人!!!! !”
“周志荣”的界面忽隐忽现闪烁两下。蓝桉知道,这是它在判断袁梦玲口中的“你不是人”为真实判断,还是情感发泄。
“啊!!!!为什么这么对我!!!!”她不顾身体创伤,捞起旁边一切能拿的东西,扔向“周志荣”,抱枕、碗筷、椅子、还有“周志荣”准备送给建设队总管女儿的礼物。
“周志荣”则慢慢移动,从客厅走到门外,从门外走到走廊。袁梦玲拖着虚弱的身躯,一路被引,直到来到居住楼的外层走廊。
外层走廊不像内层,内层有全封闭的玻璃幕墙,外层则只是一些铁栏杆,平时用于工人维修管道所用。外层走廊的外面,便是几百米高的悬空。
袁梦玲一路歇斯底里追过来,不出意外,她会陷在自己不甘、怒恨的情绪里,跌落坠亡。这是寄生后期的目的,也是被寄生者的结局。
但是,蓝桉隔着空气中的微尘粒子,看见王池又低头输入了某些程序。接着,那个送给建设队总管女儿的礼物,从包装盒里滚出来。
根本没有什么礼物,而是几团血肉模糊的肿瘤组织,和沾着血的手术刀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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