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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同住

“啊!!!!”袁梦玲吓一跳,那血淋淋的肿瘤组织滚到脚边,她吓得连忙躲开。

她看看地上的“礼物”,又看看站在栏杆边的“周志荣”,一时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场景开始不住变换。她又开始精神混乱。

“你送她的……什么东西……?”

袁梦玲疑惑地盯着铁栏杆前的“周志荣”,穿过它,能看见它身后密集林立的高楼,和缓慢飞行的巴士。

而“周志荣”的脸开始不住变换,一会儿变成个中年妇女,一会儿变成个年轻女人,一会儿变成个工装男人……那是袁梦玲的母亲、朋友和上司。

寄生者没有了清晰面容,这代表被寄生者精神意识开始回归。

“你……!你的脸?你到底是谁!?

袁梦玲一边问,一边四下环视。奔溃之余开始怀疑起来。

周围除了自己,和面前这个没有脸的“它”,再没有其他人:“我刚做了手术……就回家了……但……这不是我家……这是哪里?”

看着地上仿佛还留着温度的血肉,她害怕的后退一步:“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不……不对……我应该在我家”

再抬头,站在栏杆前的“周志荣”,脸部闪动着不清晰的乱码,它缓缓转身,越过栏杆,竟然跳了下去。

袁梦玲眼睁睁看着发生的一切。尽管“周志荣”跌落的栏杆,正频频变幻回破旧家庭的窗台,但那个自己曾经爱过、恨过的人,就这样消失死去,她还是像被掏空了心脏。

就像你和宿命对手一直相互较量,可有一天,对手突然消失了。

没有成功的喜悦,恨意也得不到消解。剩下的,只是茫然和怅然。

她慢慢挪着步子试图看一眼栏杆下,但身旁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把他拉回了现实:

“妈……”

袁梦玲的精神视景,已经完全变回原来狭小闭塞的屋子。她站在小小的窗前,仅有的微光洒进来,给这冰冷钢铁建筑的房屋,带来一丝温度。

从什么时候,对他由爱转恨的呢?从傻傻地以为他会寸步不离地照顾?从他嫌弃躲避的目光中?从她常觉不甘心的时候……

人世间的事物总是两面。喜与悲、怒与静、盈与亏、爱与恨……有时候,你以为是在其中一面,实际上已经跑到了另一面。

身在其中,愚钝的怎么跑去另一面的都不知道。

浑浑噩噩三十多年,才刚刚看透一点人性。

远处不知哪里来的声音,这声音低沉悠扬,清净庄严,仿佛穿越人的心灵: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生死—— 无心之人——是他非我——境虽心灭——心随境无——

袁梦玲睁眼的时候,王池总算舒了口气。他关闭无介质成像的总电源,抬手看看通讯终端的时间,道:“这次比上一次清醒的更快,很不错……”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出自古时秦人鸠摩罗什所译的《金刚经》,含意是指一切现象都是因缘结合,没有固定不变的实体,应如梦幻泡影般看待……”

“关于《精神寄生》入侵,我发布了一篇推论,推论里的内容借鉴了华夏传统文化佛教道教的修心之法。我认为,通过这种修心克己,是有可能自主抵抗精神寄生的……”

听见“抵制精神精神入侵”的话语,蓝桉抬眸看向讲台,与王池飘过来的目光相撞。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袁梦玲的精神桎梏,同样会发生在你们任何一个人身上,不去执着、常常接纳,非常有必要……下课!”

被寄生的人,一般陷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不能自拔。但这些学生,看起来已经没有癫狂痴呓的症状了。但还是郁沉、呆滞,像梦游一样。陪同的亲人将这几名寄生严重的人接走,只剩下了蓝桉。

蓝桉落在最后,不知道接下来去哪里。他知道其他人都要回家,但自己是并不属于这里。

记得中午往学校走时,那位教辅主任在电话里说起自己的祖先和这位精神疗愈师的祖先,是同一支科考队。他会安排自己的吧……

操作台上,王池还在整理资料,抬头瞥见蓝桉有些不知去处的茫然。

他将今天袁梦玲的进展记录存档,抬头道:“你的课本还在申请中,今天周五……下周就可以领到”

“嗯……”

王池眉眼平易近人,微笑时显得很好相处。但专注起来时,高高的个子加上严肃的表情,蓝桉心里还有些发虚。

毕竟他是精神疗愈师,能一点点破除深海一族的精神寄生。

现下就两人在此,蓝桉试着用头顶的松果体发出高频声波。

这种高频声波普通人类耳朵听不到,但高于自己身体感官的精神系统却非常敏锐。它将原本长时间的量子纠缠加速,若是有执着追求的某物某事,加速到以实体形式出现在人的精神意识里。

简言之,若是哪个人有执着追求的某一东西,便能通过操控此人的精神世界,侵入寄生以达到寄生目的。

但……蓝桉没有探触到王池有什么执着不放的念头……

“走吧,回家”,王池关灯锁门:“这段时间先跟我住,带你来的教辅主任也说了吧,追溯到300年前,你的祖先和我的祖先是一支科考队的,这么来看,我们也算有缘分”

“嗯……”

蓝桉感叹,竟然住到了精神疗愈师的身边。

逻辑上来讲,他应该是自己的半个制敌。

那今后的一举一动,岂不是要更加谨慎。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王池的办公室。

一位女老师,黑发长裙,此时也在收拾东西。

“温老师下班了”,王池招呼一声。

“是啊,得赶紧回去领下个月的伙食了,去晚了就领不到了”

“要领海货?”

“是啊,走啦”

“拜~”

“拜”

王池向蓝桉介绍:“这位是我同事,温向宜老师,古乐器疗愈师”

蓝桉点点头,望向一整面墙上的种种乐器,萧、笙、琴等等……人类的音乐,若是频率对了,确实也有精神疗愈的功效。

临走时,王池又联系了教辅主任,是问通行身份卡的事。通讯终端戴在手腕上,他抬起点按几下,不一会儿教辅主任的声音响起来。

“哎刘主任,蓝桉的通行卡有没有出来?”

“出来了,拿着警局的检测单,去教务处领就行了哈”

“好的”

结束通话,王池带着蓝桉往教务处走。

此时玉京大学的学生都下学回家,楼道里隐隐听见各楼层的吵闹声。王池在前面,蓝桉亦步亦趋跟着。

“你从美洲过来的?”前面人慢了几步,等着蓝桉走上前来。

“嗯……”

“看新闻里你被四个入侵者跟着?”

“……嗯,我也不认识他们,都是远渡碰上的”

王池点点头,道了句:“那你挺厉害”

在人类的世界里,按照彼此的身份差异,这应该是句夸奖?还是客套?自己应该怎么回应呢?

还有他说自己厉害,意思是精神寄生的程度较低吧……

但实际上,蓝桉的基因序列被强制改变,变成了真正的人。它照族中领袖提前编排好的说辞,成功混进了人类世界。

那几个入侵者也根本就是自己的同族,他们受命押解自己,为了不被怀疑,和混淆人类判断,甘愿撞上枪口死在基因检测的无人机下。

基因序列虽被改,但保留了精神寄生的能力。蓝桉现在的轻度一级寄生,也只不过是假装出来的。

但向王池这样的精神疗愈师,没有特别强烈执着的事,还是超越了大部分人。

蓝桉觉着王池才厉害。

虽然觉得王池厉害,他对此还是充满疑问,还有些未知的恐惧。毕竟,地表人类佼佼者的智慧和能力,是及其深广的。

他不能露出马脚。

自己从来没有受到过夸奖,但他会模仿。蓝桉嘴角微微弯起,冲着王池道了声:“……谢谢”

从教务处拿到身份卡,两人接着往巴士站点走去。很快,巴士停靠,两人一前一后上车。车厢里一人一位。蓝桉挨着王池坐在其旁边。

王池正展开蓝桉在警局的检测单,看的仔细。

“这里显示……你父母都在十几年前被寄生去世了”

“嗯……”

“现在有什么技能吗?”

“我……在美洲时,学习无人机吊运,但大环境太乱了,没学多久工程队就解散了”

“北美南美那边的人都开始往这边逃了”

“嗯”

蓝桉的话很少,通常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透过空中巴士的圆形窗,去看那飘浮过去的楼宇。

又看他检测单上的寄生对象,只有平静无波的大海,和皎洁高挂的明月。

如今海洋资源和土地资源被破坏,生态系统服务功能丧失,大海也从旧时代的碧波万顷,变成如今浑浊的灰蓝色。

他执着追求的东西……是大海和明月。

不是能喝的水资源、不是可口的食物、不是像百年前的地面居住,而是一望无际、空茫夜色下的大海……

王池顺着蓝桉的视线往窗外看去,那是玉京区的幼儿抚育机构,因为是抚育儿童,建筑外面粉刷了鲜艳的色彩。蓝桉似是被它吸引,头顺着视线慢慢移动。

很快,巴车在站点停靠,一座写着紫云公寓的高层建筑映入眼帘。隔着不远,能看见透光玻璃后,各层的人在游走。

王池起身,带着蓝桉下车。

夕阳即将落幕,天空呈现灰黄色,城市里的霓虹灯陆续亮起来。

进入公寓内部,听见了广播里的公告。

“今日菜品土豆、木薯,牛肉、猪肉,紫云公寓各单元住户可到植物园申领——今日菜品土豆、木薯,牛肉、猪肉,紫云公寓各单元住户可到植物园申领——”

一位年纪较大的妇女迎面走来,王池见面率先招呼:“陈姨!今天没上班?”

见王池热络地招呼,陈姨脸上笑嘻嘻:“今天去摘葡萄了,今晚可以领果蔬了,快去嘞!”

“果蔬?”

“是啊是啊,有葡萄,内部消息提前给你透漏下”

王池点头应和:“是嘛!走!”

王池拉着蓝桉的胳膊跨步往前走:“这个陈姨跟我们住一个单元,是植物园上班的,很多消息都是她提前透漏给我们的”

“像是今天摘到葡萄了,广播里不会报,只有到了才知道有什么”

蓝桉听着王池的解释,点点头:“哦”

因水土资源被破坏,人们迁移高地后,基建不得不得到快速发展,但相应的食品却要根据不同的变质土重新研发。所以,相比旧时代来讲,食品经济是倒退的。倒退到要按需分配、充分节约的地步。

转个弯来到一部电梯前。电梯看起来不常用,必须刷身份卡才能用。这时已经有些人在等。约莫过了一分钟,底下的人上来了,蓝桉才和王池进去。

蓝光屏幕上的数字从95下降到12。电梯门开了。

这紫云公寓的种植园。大量无土栽培的蔬菜和一点水果。空气里有着独属于绿色植物的清香。

领取窗口很好找,那里已经排了两条长队。

蓝桉虽然拿了身份卡,但因为没有工作,没有为社会带来利益,所以还没有资格领。

王池想着等蓝桉完成精神疗愈后,打算联系下建筑队里的几个朋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无人机吊运岗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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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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