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屋内后，满脸着急的王池从阳台出来。见蓝桉浑身湿透的样子，王池惊的目瞪口呆:“你、你怎么一下子成这个样子了！？”
“下雨了，以为衣服被风吹跑了，但是好像看错了，”
“衣服？？那不是有防风玻璃盖着吗？”
“我看错了……”蓝桉盯着自己脚下滴落的雨水，脸不红地现编理由:“王老师你不用管我了，去休息吧”
王池点点头，转身又拿了套衣服过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发抖，要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还得喝点姜水”，说罢又进了厨房。
蓝桉又收拾一通后，王池也端着一杯淡黄色的水出来。
干净的水蓝桉很是想喝，但这种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水，他不由皱起眉头。
“这是……？”盯着杯底那圆圆的黄色片状物，蓝桉疑惑地问。
“生姜水，驱寒的”
“驱寒？？”
“是啊，不然就要进医院了”
“哦……确定、喝了它？？”
蓝桉不敢置信地样子，王池忍俊不禁: “是啊，怎么了？在美洲没喝过？”
“……嗯”
虽然蓝桉很排斥，但王池看起来一片好心。他心一横，将那姜水仰头灌了下去。
喉咙被辛辣的姜水刺激，:“——咳咳咳！！”，还有种干呕的感觉，他忍的脸红脖子粗，看向王池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幽怨。
“这么难喝？拿白水冲一下口，下次可别这样一声不吭跑出去了！？”
蓝桉皱眉点头，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阿嘁一—”
“你看，赶紧回房间把被子盖上捂捂汗，如果觉得难受再来吃药”
“嗯”
刚想走，王池又叫住了他:“等等！！”
“嗯？”
“头发记得吹干！”
“——好”
吹干头发后，蓝桉第二次次躺上床。
床头靠墙一侧上方有些按钮，分别写着: 温度/灯光/模式等等。蓝桉按一下灯光，屋子里一下全黑。只剩下荧光材质的按钮隐隐泛着亮光。
再按一下模式，灯光变成了昏暗的橘黄色。又按一下温度，一声智能语音“已为您开启手动调节温度模式”。
蓝桉按着玩了一会儿，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此时是晚间9:15分，来到人类世界的第一天，他要闭上眼睛睡觉了。
次日，蓝桉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咚咚咚！蓝桉！咚咚咚！！蓝桉！！”
听见王池在喊自己，蓝桉赶紧坐起来下床。
开门——
“王老师……我起晚了”
“不是……你怎么样了，昨天全身淋湿了，有没有头疼脑热的？”
“没有吧……？”
睡眼惺忪的蓝桉，还有点懵懵的呆滞。他抬手触上对方的额头试探体温，心想好在没发烧。
“那就好，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要去学校了”
“——好的”
五分钟后，蓝桉出来了。
他穿着王池的衣服。因为裤子太长裤脚不得不挽起来，导致两坨皱皱的布料堆积在脚腕处，白色衬衫的衣摆也长到臀部以下。看起来……就像小朋友偷穿大人的衣服。
王池盯着看了几秒，委婉道:“呃……你的衣服可以稍微调整一下，像上衣塞进裤腰里，这样显得年轻又好看”
蓝桉则比刚睡醒时的模样还呆愣，那双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是听不懂说什么:“……嗯？塞进裤腰？”
他照做一通后，结果塞的又是一坨。
王池见状连忙制止:“唉——不是——”
蓝桉闻言又立马停手:“嗯？”
“呃、还要拉出一点来”
“拉出一点来？”蓝桉又照做，但他只顾得到身前顾不到身后，最终弄得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王池犹豫着抬手:“呃……我来帮你弄一下吧”
他走近蓝桉，微俯下身把衣服先从腰间拽出来，再一点一点塞进裤子，绕过侧身时，蓝桉被动抬起胳膊，任凭王池的手在腰间摆弄。
那感觉……痒痒的……
“好了！”，弄好后，王池让蓝桉转一圈。没什么问题后，他接着又蹲下挽裤脚。
高大的身形竟以低卑的姿态为自己挽裤脚，蓝桉心中一阵颤栗……
深海族中，作为罪人的蓝桉，从来都是伏低做小的一方。除了母亲，从来没有人这样呵护他。
盯着王池黑黑的头顶，蓝桉忘记了在人类社交规则中，这样亲密的行为通常发生在亲子、情侣或夫妻之间。也忘了具有威望的精神疗愈师，像这样为不熟的学生整理衣服，实在应该推辞一下。
等他结束了，才偷偷地看一眼对方的表情。
“好了！“走吧！”王池打量几下，似乎很满意自己得杰作，然后大步流星出门了。
后知后觉的蓝桉跟上去，发现忘了表示感谢，也发现……自己的心跳莫名地加快。
——
穿过带天幕的长廊，两人再次来到紫云公寓的巴士站点。
昨夜下了大雨，今天的空气好像格外清新。那些蜿蜒的银色轨道和支撑楼宇的的钢架好似被打磨了一番。和煦的阳光透过空中的基因检测仪器洒向城市，又像给那些金属镀了银。
巴士按点停靠，两人上车。
车上的人们不出声，蓝桉自然也乖乖地坐着。只是脑海里不断推测，昨夜接收到首领之子的位置，到底在玉京大学哪里？
深海同族的形体，是人身鱼尾，不是可以暴露在众目之下的，一定有什么人看着……
路过了昨日那所抚育机构，王池对蓝桉道:“我们中午的时候过来问一下”
蓝桉点点头：“嗯”
很快，汉学楼站点到了。下车后王池依旧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蓝桉在一旁紧跟着。通勤路段上，王池遇见打招呼的同事或者同学，他都客气地点头回应。
嘈杂人声中，身后一道女声响起:“王老师——！！蓝桉同学！！”
听人喊蓝桉转身。是昨天那个叫郭山的同桌。
郭山被寄生的程度也不高，可以做一些正常交流。她走到蓝桉身旁问道:“你们一起来的？”
蓝桉:“嗯”
“那你们住的很近？”
“我和王老师的祖上有些渊源，学校又没有多余的床位，只能先到他那儿住一段时间”
郭山:“哦～”
来到大厅时，有几个穿红马甲的社区工作人员正忙着搬什么，再环顾四周，楼外和廊道上挂上了色彩鲜艳的灯带、灯笼、指示牌等。
蓝桉不明所以，想问但怕露馅不敢开口。
好在郭山间接告诉了他。
“又到《捉寒林》的时候啦！！”，说着她拿出个人终端，点开一张图片，图片是一件粉色的古代服装，“今年我选了这件衣服，你觉得怎么样”
蓝桉对此无感，但依然点点头，道:“好看”
“我也觉得，这件租金还便宜……”
穿过大厅来到电梯口。在平时王池一定直接走楼道，今天，看见蓝桉和郭山这么近距离地侧耳聊天后，他没来由地跟着进了电梯。
郭山一转头:“王老师，您今天不健身了？”
王池被问的语塞，含糊道:“今天有点累……”，到了教室所在的楼层，蓝桉和郭山先出去，他又叮嘱两人:“先去教室看书，我一会儿过去”
郭山:“好的～一会儿见王老师”
找准机会，蓝桉试探地问:“你刚刚说的快到了，是什么……？”
“嗯？”郭山不明所以。
“就是你刚刚的说的寒……林？”
“哦～捉寒林的寒林节啊，一年一度的祈福仪式啊”
百年前时，还没有这样的仪式，蓝桉又问:“以前……没听说过啊”
“啊？？这是我从小每年举办的啊，大家都很重视的……”郭山的眼神看起来还有些不灵动，她有些僵硬地装转过头：“你在美洲也没有听说过吗？”
两人已经走到教室，蓝桉还是昨天那个位置，他含糊其辞地道 :“哦……听说过，只是没有亲自体验过”
叮铃铃铃铃——
刺耳的铃声响了，郭山从书包里翻出书本，没对蓝桉的话有任何怀疑。蓝桉也连忙转移话题:“今天上什么课？”
郭山递给蓝桉一本《清静经》:“你先用着吧”
接过书本，他假装翻书，但思绪还在想着刚才的寒林节。
为了不被周围人怀疑，他要想办法了解关于《寒林节》的东西。
为了成功进入玉京市不露馅，他没有佩戴个人终端。警察问时，他的说辞是在海轮上弄丢了。
可现在，他需要知道《捉寒林》是什么。
因为这个“捉”字，总觉得隐隐不安。
这节课还是诵读。
但不只是诵读。
和王池同一办公室的温向宜，今天也过来了。
她一身白裙，长发飘飘。背着把深色木制古琴。她先开始试音。等所有人都坐好后，便开始弹起来。
古音响前奏，接着王池一声清嗓，把昨日的经文唱了出来:“……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浑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份与勿忘～同乎混涅……”
古琴音律悠远，直抵人心；王池的唱调随心无我，像是教化世人的夫子。讲台上的两人各着白衣、一立一坐，倒真像是拯救人类的仙师。
这个时代倒也割裂，一面是及其发达的科技城市，一面又是返古学习。
这地面上的人类，总是这么让人琢磨不透。
时间很快。
又到了情景模拟课。虽然叫情景模拟，但蓝桉觉得——叫“寄生驱逐”更为合适。
还是昨天的地方，今天上去的，换成是断了一条腿的常旭升。
这次蓝桉有了传感设备。他学着周围人的样子穿戴上。约莫过了两分钟后，细微的电流声响起，无介质立体成像系统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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