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鹤院里来往的医师良多,每个都愁眉苦脸。青淇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一张俊秀的脸眉头紧锁,好似痛苦万分。
苻越倚着门框看着坐在青淇床前的祝阙,祝阙伸手探他的木麒麟心,面上掩不住忧色,向头发花白的医师问道:“他怎么样了?为何会突然昏迷?”
“青公子本就魂魄有损,大人喂的药只能够暂时阻止神魂不继续崩碎,现在他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正十分强势地把自己压进魂魄里,老夫也没见过这种情况,是好是坏不敢确定。”
周围的几个医师纷纷点头,祝阙联想起昨夜入府的贼人,勉力开口道:“辛苦诸位了,你们都退下吧。”
医师和侍卫丫鬟退了个一干二净,屋里只剩下祝阙和苻越以及床上躺着的青淇三人。房间里落针可闻,只有青淇偶尔露出的一两声痛苦低吟。
“陛下,淇兄助我良多,我不能看着他死。”祝阙垂着头道。
苻越冷漠地抓起祝阙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所以?”
祝阙闭了眼,右手抓住苻越的手,把他轻轻推向一边,苻越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一阵血腥味从身后传来,他猛然转身,看到祝阙手腕上流血不止的伤口和滴在青淇额头瞬间消失的血怒火中烧,对上青淇看起来轻松些的脸色更是勃然大怒。
眼中黑雾迭起,他一把拎起祝阙拎子,怒道:“你真是和我那个死师父一样有病!我说你最近气色怎么还比不前几年,魂魄本就不稳,再放血到时候神魂崩碎的就是你了!什么样的朋友让你豁出性命去救!”
“我欠他一条命。”祝阙惨然一笑,“他救过我。”
“而且他是我兄长。”
苻越咬牙切齿:“真是深情厚谊啊。”
见他油盐不进,苻越点点头:“行!你还!你去还!我就在旁边看着你死。”
他把祝阙往地上一砸,随手拉过木椅,“刺啦”的摩擦声刺耳,祝阙看着苻越鞋尖没有抬头。
屋里沉默良久,祝阙低低笑出声:“陛下,你在乎我,你来看过我,有很多年了。”
苻越一愣,刚才冲动之下口不择言好像真的把这事说了出来。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要死吗?还关心这个。”
祝阙一把抱住了苻越,在他耳边道:“其实我是,骗你的。”
还没等苻越推开祝阙,在床上昏迷躺着的青淇醒了过来,他看着在自己房里抱成一团的二人,斟酌开口:“阿祝,这里好像是我的房间?”
苻越一掌打出,顾及到祝阙的身体,没使大力只是把他推了个踉跄。
祝阙松开苻越,眼中笑意含不住露了出来,自顾自地和青淇介绍:“这位是国君苻越,也是我心爱之人。”
“你......”
“原来是周行国君,麒麟族木麒麟,祝阙兄长青淇有礼。”
苻越还没来得及问罪祝阙便被此人打断,心中稍有异色:麒麟?兄长?
这世间有金木水火土五种麒麟,性情各异,彼此之间的关系更是时好时坏。木麒麟生于山间草木之气,性情温和,看起来倒是与传闻不假,只是他为什么会和祝阙相识?
苻越心思几转面上不显只是口中应道:“青道友好。”
“淇兄,喊他弟弟也可以。”祝阙占了便宜又没挨多大打,此刻心中异常高兴,理智俨然已经离家出走了二里地。
青淇向祝阙投去了难以言喻的目光,在桌上茶杯飞来时,一把拉到自己身后,右手化劲接下,微笑开口:“越道友莫恼,这些年每次见阿祝他都要提起你,也怪我刚才神智不甚清明没有认出你来。我来此地是为了躲避灾祸顺路养伤,希望阿越莫要介怀。”
苻越在这短短几句话间,身份从国君变成了越道友又变成了阿越,看着自来熟的青公子和被他护在身后的祝大人他脸色几变,最终一摔袖子走了。
“你不去追他?”青淇看着偷笑的祝阙,“你若是真把他惹生气了,不要来找我喝酒。”
祝阙悠然答道:“陛下嘛,既然他什么都不说,那就是没生气,毕竟君心难测,做臣子的怎么敢妄自揣度君心?”
说罢,话音一转:“淇兄怎么样了?”
“神魂已经完全修复,伤势也好了。”青淇叹道,“如今好不容易见他一面,却生出不快来,你既然心中有气,何不与苻越直言?”
“我说了啊。”祝阙无辜道,“被打了。”
“你怎么说的?”
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死人早死了,不如做我道侣。”
“你,唉!”
“既然兄长身体无事,我就先走了。”祝阙不等青淇再说一句话,扭头出了门。
青淇看着他轻快的背影,却想起了十九年前遇到祝阙时的样子,那身影比现在沉寂得多。
十九年前,祝阙正值弱冠之年本应满身风华傲气逼人,却如暮年老人,毫无生气,手里拎着一把不归剑,带着圣旨和修士杀进被鬼怪重重包围的栖雀城,鬼怪暂退。
本来问心境巅峰的修为怎么看都不低,可在西南鬼怪肆虐之处还是不够,更何况带过来的大批下属在路上被分派到其他边城。
等到鬼主从问心境巅峰突破到明道境后,战况更是不容乐观。
“城主三思!我们据城不出,鬼王也奈何不了我们,您为何非要出城啊!”灰衣下属半跪着对整理好衣服准备出城的祝阙道。
“那鬼迈进明道境已经成王,我们一直死守毫无益处,”祝阙扫了下属一眼,“我既然接了陛下命令来到这里,就有能杀掉鬼王的打算。
“这些天我加固了城中阵法只是极耗灵石,能撑半月,你们静观其变,如果鬼怪来袭撑不住,就不要吝啬直接打开。我出城三日,三天后若回不来,你就把这道黑符放出去,应该会有人来替我......”
他说到这里声音渐低最后两个字咽了下去,把一道黑色的玉符交给属下,拎起不归剑走偏门出了城。
数以万计的小鬼听从鬼王号召把整座城团团围住,哪怕是一只苍蝇也不能丝毫不令人察觉地出去,祝阙才往南行了几十里,鬼怪就围了上来。
祝阙没有多话,手中不归剑闪出红芒,一剑斩出出路来,继续向麒麟族领地奔去。路上鬼怪修为渐高,祝阙尽力控制着灵力消耗,心想,看来鬼王是想等我力竭再出手。
一直杀到界谷旁边,祝阙浑身沾满了黑紫色血,随身带着的伤药和法宝消耗殆尽,左手在杀一只问心境的鬼时受了伤无力地垂着,右手的不归剑白刃依旧。
“不归,不归,”他心中苦笑,“我不就亲了皇帝一下,他还真把我派到西南送死啊。”
“来之前说是问心境,我到了之后就变成了明道境,朝中都是废物,打不过连情报都报不对。”祝阙把边走边在心里把金都众人骂了个遍。
黑沉沉的雾压下来,鬼王来了。
不同于小鬼的奇形怪状,鬼王是个看起来有些敦厚的男人,他饶有兴趣地盯着祝阙:“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知道我要来?”
祝阙拉了拉胸口快散开的衣领:“功败垂成才能让人最为痛心,等你很久了,来吧。”
不归剑红光大亮,刺目的剑芒向鬼王砍去,却被右爪统统接下,剑芒碎开,他毫发无损,咧嘴朝祝阙露出嘲笑。
“二十岁问心境巅峰,真是后生可畏,可惜了。听说你是金都绝世无双的天才,怎么想不开要来这里找死?”
祝阙不答。
“算了,我也没必要知道,等我吃光你的神魂血肉,说不定能提一个小境界。”
“你来试试。”祝阙不废话直接亮出底牌,红色灵力汇成河流驱使着不归剑,千万道剑光扑闪,从他身上擦过,粘上血或肉,他面上狰狞,笑得像个鬼。
带着血肉的剑意狠狠地割下去,这次剑芒落到鬼王身上终于有了变化,黑雾仿佛是被泼了水的火,攻势被一压再压,几近萎靡。
鬼王面露慌张:“你做了什么!”
红芒刮过之处,流出黑血,与此同时,祝阙身上血肉也在飞快减少,不是致命的地方甚至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鬼王浑身黑血直流,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伤过这么严重,魔气被驱散再也聚不起来,这修士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血肉究竟有什么特别?金都传来的情报中也不曾提到过。
“祝阙!”他找不到应对方法只能艰难地抵着剑,“你全身的血肉快要刮净了,这样下去我们最多同归于尽!”
“不错,希望他能来替我收尸。”祝阙挤出一句,他面上的肉残破不全,想笑笑不出来。
“疯子!”鬼王露出真切的惶恐。
他不明白这个修士为什么对死亡一点畏惧都没有,比他这个死过一次的鬼还不怕死。
“砰!”
青色的灵力冲进混乱血腥的战场,祝阙白骨嶙峋的身体踫到木灵力逐渐停下崩坏。他本人则意识全无,恍若一把失去支撑的枯骨跌落下来。
困住鬼王的剑芒失了控制被他挣脱,正在他面含喜色准备逃跑时,一道青色身影挥手,草木穿胸而过,淋漓的血滴在上面,开出黑色的花,花朵砸下的地方,百米之内寸草不生。
他口含黑血,喃喃道:“这里还没到麒麟族地,你......”
“功法恶心。”青衣人面露厌恶,给了鬼王最后一击,脓血汇成的躯体散成黑水四散开来。
青衣人手中藤蔓织成木茧将欲砸在地上的一堆骨肉包裹起来,他回到木麟森,将祝阙放到中间遮天蔽日的树前,树干将他全部吞进去,浓郁的木气修复着破烂的身体,青淇感觉速度有些慢,又滴了几滴麒麟精血。
两天后,祝阙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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