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为谁流下潇湘去 > 第8章 厕所

第8章 厕所

吕星明睡在楼下,他的卧室原先是长辈房,自带厕所,我外公外婆住过几年,后来就一直空着,堆了些杂物。他能搬进去,全是因为我。刚认识的那个月,我只管三餐,不管住宿,太阳一落山,吕星明就下班了。有时候我心血来潮,打算半夜出门,可无论兜风还是喝酒,都需要司机开车,我又不好意思打电话叫他,只能自己忍着。

我觉得太不方便了。

万一哪天我突发急病,吕星明远在天边,别说是黄花菜了,就是把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花菜炖一锅,等他赶过来,都该凉透了。

我也凉透了。

谁给他发工资呢?

为了帮助吕星明长期当司机,轻易不失业,我决定让他搬过来。

严阿姨是第一个反对的。她说房间虽然空着,可那是留给长辈的,不是给司机住的。我问她,长辈在哪里,我外公外婆都死了,爷爷奶奶埋在清深市的乡下,谁来住,谁能住。她没话了,想了一会儿说,还有我妈,万一我妈从国外回来了,她可以住。我哭着说,我妈永远不会回来了,她把我一个人扔下了,她不要我了。严阿姨看我嚎得实在伤心,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进厨房做饭了。

吕星明搬了过来,工资也跟着涨了涨。我还自掏腰包,补了他退租损失的押金。

那间卧室空久了,特别乱,严阿姨不想收拾,出门放大假了。她每年都放,连续七天,最开始是五天,我爸定的,我妈又加了两天。今年放大假,她走得特别匆忙,当天早上才告诉我。那时候,七月八月大热天,全国各地都高温,她能去哪里玩呢,无非是想躲开吕星明罢了。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收拾,先把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移出来,搬到楼上去。万幸一楼卧室旁边就是楼梯,我一趟一趟地拖,拖了一上午,终于清空了,累得满头大汗,坐在地上喘。

按理来说,不要就扔,才最方便。可张子鹤这个人,本来也不按套路玩牌啊,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我没有把那堆杂物扔了,只是因为它们还有用,能帮我想起过去,我舍不得。我把自己的卧室腾出来,暂时当作了储藏室。

为什么要放到卧室里,我家没有地下室吗?

当然有啊,只不过地下室里已经堆满了东西,严阿姨每天下去整理一点,坚持了半个月,才开凿出一条小径,勉强能走人。她不在家,家里又没人,我一个人下去,身后还跟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万一摔倒了怎么办,万一门锁了怎么办,谁来救我?地下室里也没信号,我连电话都打不出去。这要是一部惊悚片,剧情能有多绝望,我都不敢想。

如果真拍成电影,最后一幕大概率会是个长镜头,从外到里,不加剪辑。各位可以闭上眼,陪我想象一下。七天之后,有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停在了神麟花园十四栋一号的小栅栏门外。放完大假的严阿姨,穿红着绿地下了车,左手提特产,右手拖行李,头戴凉帽,身穿旗袍,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张家小别墅。她推开门,耸耸鼻子,闻到一股臭味,没放在心上,随口唤了几声少爷,无人应答。严阿姨以为张子鹤不在家,就先放下东西,换衣服去了。可那股臭味越来越浓,她实在忍受不下去了,一边大骂张子鹤好吃懒做,一边寻找家里没丢掉的外卖。可她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如果臭味不是出自残羹剩饭,那它会是从何处飘来的呢?她将目光投向了紧闭的地下室大门。严阿姨摸出钥匙,打开门,点亮手电筒,一步一步走了下去。镜头至此不再追随她,而是停在门后。紧接着,一声尖叫从下方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凌乱不堪,越来越近,就在严阿姨重回光明的前一刻,大风吹过,将门重重地关上了。画面里只剩下被捶打落灰的铁门和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电影到此结束。

刺不刺激,惊不惊悚?我是不是很大胆?我还当什么老大啊,我应该去拍电影,说不定下一个温子仁就是我呢。我都想好第二部的剧情了,就拍严阿姨被困在地下室里,与张子鹤的尸体共处一室,历经千难万险,绝地求生,最终被前来寻觅张子鹤的吕星明救下,两人冰释前嫌,相互搀扶,在金红色的夕阳下,并肩走向崭新的未来。

啧啧啧,我也太会拍了,快给我鼓掌!

我连第三部都想好了,就拍下一个买了我家房子的倒霉蛋,看他孤身一人从地下室逃出来,和第一部做个对比,突显前作主人公的绝望。嘶,第三部就别拍了吧,要不然观众一看就知道,张子鹤逃不出来,完全和运气无关,纯粹是智商问题,那也太丢人了,我可不演。

再说了,我很聪明的好不好。我进地下室,肯定先把大门的锁舌拧出来,然后将门把手绑在外面的楼梯上,再搬重物挡着,让它一开始就没机会关上。接下来,我会带着充满电的手机和一箱同样满电的充电宝,进地下室,每次只带一点点杂物,绝不多拿,抓稳扶手,以免摔倒。就算真有一场五级龙卷风,凭空出现,把地下室的大门关死了,我也有手机,可以打电话求救。地下室正中央确实没信号,可门边有啊,我家又不是铅板门。我在门后随便打几个电话,马上就有人排着队来救我,怎么可能被困七天,太不现实了。

而且,我把东西搬到楼上,只是怕它们受潮发霉,影响我追忆过去,绝不是因为我怕黑,我很勇敢的,我不怕黑,我都敢半夜出门了,怎么会怕黑呢,吕星明也可以做证,我不怕黑,地下室里又不是没有灯,打开就行了,有灯就不黑了。我只是整理杂物而已,用不着到地下室去的,对吧?

对的对的,快忘掉地下室三部曲吧,跟我回到一楼卧室里来。

我把杂物搬到楼上以后,就开始打扫卫生了。卧室里面全是灰,扫起来尘土飞扬的,我在楼下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口罩,呛得不行,干脆泼水吧。我一咬牙,一跺脚,接了水就往里泼。水漫瓷砖,流了满地泥汤子,半张床垫都溅湿了。好吧,我确实没什么经验,虽然先前扫过地,但也只是扫地,不需要除灰,收拾屋子怎么比我想象的还要费劲呢?说起来,严阿姨几十年如一日,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实在太伟大了,等她回来,我要跳一支舞赞美她。

那天又脏又累,我也没有放弃,拎着拖把,七进七出,终于把卧室瓷砖拖干净了,原本我觉得两遍就够,但是踩脏了三回,初见成效的时候,又想起来床底还没拖,最后算下来,满满当当的七回,一点水分都没掺,因为全擦干了。

不对,床垫上还有水,但我实在没力气了,让它自己干吧。我贴在扶手上,用两条腿把自己顶上了楼,爬到卧室门口,才想起来里面堆满了杂物。我气得满地打滚,撞进了我爸我妈的大卧室,一头扎进床里,睡着了。大卧室好啊,有衣帽间,还有卫生间,比我屋宽敞多了,搬出去干什么呢,安心住着吧。

一楼卧室收拾完的第三天,吕星明前抱后背地来了,怀里是锅碗瓢盆,背上是枕席被褥,手里还拖着一大箱衣服,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行李箱里只有几件冬夏衣物,其余都是些杂志报纸和不值钱的破烂,至于到底有多不值钱,我就不太清楚了,难道他还能拎俩矿泉水瓶来我家不成?

床垫依旧没干,忘记开窗通风了。我怕吕星明看出来,提前罩了床单。他把行李铺盖放下,不好意思坐,说自己是坐公交过来的,裤子上有灰,怕弄脏了。我听完绊了吕星明一脚,把他撂倒在床上,本意是想让他躺下休息休息。他一碰床垫就跳了起来,说自己压到人了。我大惑不解,看了一圈,问他哪里有人。吕星明望着我,反手指了指床上。可床上什么也没有啊?我捶了吕星明一拳,警告他不许吓我。他哆哆嗦嗦转过身,用手指戳了戳床垫,见是死物,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问他怎么了。

吕星明告诉我,他从来没睡过这么软的床垫,刚才一坐,以为压到人了。

我心里酸酸的,让他先把洗漱用品拿出来。

他从一堆锅碗瓢盆里,掏出了牙刷和漱口杯。我都不想说什么了,他那牙刷跟没睡醒似的,顶着鸡窝头就来上班了,漱口杯边缘一圈水垢,好像未老先衰长白胡子了。我咬着牙忍住了,没有把他们三个扔出去。再看他拿出来的牙膏,满倒是满着呢,可这是什么牌子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好想扔。

忍住了。

我问他,洗面奶呢,用完了吗。

他问我什么是洗面奶。

我说,没有洗面奶,他平常怎么洗脸啊。

吕星明想了想,从盆里掏出来一块香皂。

我盯着他的脸,端量了半天。原来用香皂洗脸也不长痘吗?那我换了好几种洗面奶算什么,勇敢者的游戏吗?

我又问他,洗澡用什么。

他晃了晃香皂。

洗手呢?

香皂。

洗头呢?

他说洗发液用完了。

谢谢老天开眼。

假如吕星明敢用香皂洗头,我说什么也要把他踢出去。

一块香皂洗全身,谁受得了啊?

我摆摆手,让他把洗漱用品放到卫生间里。

他抱着盆往外走。

我问他干什么去。

他说去找卫生间。

我指了指卧室里的另一道门,让他猜猜那是什么地方。

他说是秘密通道。

我点点头说没错,门后通向人类最隐蔽的世界,快去看看吧。

他抱着盆,推开门,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

原来卧室里也有厕所啊!

他走进去,左看右看,连着惊叫了两声。

又怎么了?

原来私人厕所里也有窗户啊!

我刚要问他,全世界哪间厕所里没有窗户,转念一想,严阿姨卧室里的厕所就没有窗户。神麟花园十四栋是双拼别墅,从西往东数,我家住一号,邻居住二号,中间共用一堵墙。严阿姨的卧室在厨房里头,背靠东墙,面积不大,自带的厕所就更小了,不到四平米,还放了洗衣机,根本没有窗户。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严阿姨受苦了,吕星明也一样。

说起卫生间,我从小到大都想要一个专属的卫生间,只有我能用,别人都不许进去。最早那几年就不说了,无论是外婆家还是住宅楼,都没有第二个卫生间,客观条件不允许。后来搬进神麟花园十四栋,楼上楼下有三个卫生间,我想着怎么也能分一个给我吧,可还是没有。我的卧室在二楼,大卧室衣帽间的隔壁,卫生间在正对面,中间横着宽宽的走廊,并不是专给我用的,每次家里来客人了,他们都会用,二楼西南角的小卧室如果住了亲戚,也会过来洗澡上厕所。

我特别不自在。

我跟我爸说过几回,他每次都说,我是男孩子,要心胸宽广一点,让别人用用卫生间,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结婚生子了,难道不许老婆孩子和我共用一个厕所吗。我说那不一样,老婆孩子是我的亲人。我爸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普通人,瞎讲究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爸问我,如果走廊里的卫生间只许我用,有客人想上厕所,该去哪里呢,他们是进我爸我妈的卧室,去我外公外婆的房间,还是直接踏入花园里,到草地上解决呢。我爸让我选一个。我说我不选。他指着我的鼻子说,不选就忍着。我问他为什么不买更大的房子,为什么不买独栋的别墅。我爸说他只有一妻一子,要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我冲着他大吼,说我这辈子绝不结婚,就算露宿街头,也要让他断子绝孙。他想扇我耳光,被我躲开了。我跑出家门,在清深河边上坐了一夜。

现在你明白,吕星明倒洗|脚水之前,为什么会犹豫了吧。因为我从不让他用大卧室里的洗手间,就算是严阿姨想进去打扫卫生,也会被我连蹦带跳地赶走。

谁都不许进,只有我能用。

为什么今天让他用?

原因很简单,我俩昨晚被永安会抓走,同生共死一场,早就是过命的交情了。一个卫生间而已,还能比人更重要吗,让好兄弟用用怎么了?我又没有老婆孩子,以后也不可能有了,全世界唯一能和我分享卫生间的人,已然出现,而且近在眼前。更何况,吕星明只是进去倒洗|脚水的,又不是要上,呃,上厕所。

你说是吧。

我听见水声从卫生间里传来。吕星明倒掉洗|脚水,把小木桶刷了好几遍,又开始仔仔细细地洗手。我知道他是怕我嫌弃他。

我心里更酸了,像熟不透的野果子。

吕星明出来时,我故意问他:“洗手了没有?”

“洗了。”吕星明摊开手掌让我检查。

十根指头又长又直,闻起来还挺香的,不知道用了我多少洗手液。

下次换成宠物香波好了。

反正他也分不清。

“坐下,喂我。”我指了指椅子。

“好。”

吕星明端端正正地坐下,把粥吹温了,一勺一勺喂进我嘴里。我像个特别小的小朋友,也像个特别惨的病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受他照顾。要是这辈子天天都能吃到吕星明亲手喂的粥,我就算长生不老也愿意啊!

“你吃了没?”我问吕星明。

“没。”

“为啥不吃?”

“老大先吃。”

“你端来一起吃吧。”

“也行。”

“不过这清汤寡水的,我吃不饱。你有没有做点别的?”

“没有。”

“你又不是第一天来我家了,这点觉悟都没有?”

“别的我不会。”

“那你去买吧,包子油条馅饼之类的,看见什么买什么,回来给你报销。”

“好。”吕星明把碗塞给我,起身朝外走。

“你买完了先吃!别饿昏过去了,还得我去救你!”

“好的老大!”吕星明快步走下了楼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宁得岁岁吵

六十二年冬

天幕:皇帝聊天群

猫总会被蝴蝶吸引

狩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