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天色也渐渐落幕。
伸了个懒腰，挂钟上的时间已指示到四点左右。
夏醨拨通语音通话，和几个朋友打了声招呼，回到写字台前，从铁质书柜上翻找出一本 365 天记录本，通常记录了每次做梦后的数据，不同时间和地点，以及奇怪的遭遇。
她打开手机，依稀记得还噼里啪啦打过字，没想到手机备忘录是清空的。看来这次真的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一如既往的照搬都不见了。
可对于这种睡醒就忘事的人，记性该有多好才能把事情都记下来。
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划动，记录了几个关键词便合上了。
进了浴室冲了会热水澡，把零散的记忆再次冲刷掉。
随即把厨房餐桌上的早已解冻的食材放入预备盘中，边洗菜边看着客厅电视的综艺，当然是早上没看完的。
切菜，芋头还是有些生硬，等待热水的浸泡，她想到了早上那条信息和那个男的。
于是在通讯录里查找……
不过没有备注过，什么昵称都差点忘了。
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对话还在几小时之前，可能再怎么回也会觉得尴尬吧？头像下的主页依旧如初，什么线索也别想找到。
夏醨叹了口气，像是进入了无底洞，怎么深陷也出不去的感觉，也不知道啥时候患上的大病，居然就像活见鬼，给她开了天光，预见未来，还特么要阻止不喜欢的事情发生……这不纯纯找事情给她做。
“哎……烦死了。”切一半的芋头就这样晾在案板边缘，她还是不懂，为什么会是他的出现？没准就是梦的他。
可怎么这么奇怪，明明就一处地方相似，一定是想多了，才无意之中梦见的。
*
饭点。
小姐妹们刚从体育中心打完羽毛球，身上穿的还是运动短裤短袖，和常人比，别人会以为她们脑子有病，大冷天不怕冻死，小姑娘年纪轻轻不知道保暖。
不过夏醨倒是不那么介意，这些话路过的大妈都说，三言两语的，从小听到大，她们早就习惯了。
“今天火锅吗？”徐若惟还在盘发，所剩的几根头发，一只手都能握得住。
嘴里还叼着黑色皮筋，漏着嘴边的缝隙说话：“那咋不去店里吃海底捞啊？”
“我买多了，你不是被你爸骂了吗，能吃就不错了。”夏醨撅着嘴回答。
“哦。”徐若惟一脸无辜，头发也没心思扎。
余晴手里下着食材，开始傻笑了。
“啊哈哈哈哈，简直笑死我了，我刚刚和她打羽毛球，看见帅哥了。”
“啥帅哥，我们这里还会有帅哥吗？”夏醨基本上不觉得她们认为的帅哥就是帅哥。她喜欢那种浓颜系的，和小白脸不是一个图层的吧？
“白袜体育生吧？我看样子是，不过长得好高……”余晴笑得不行了。
“别特么笑了，还没我上次在商场看到的厕所战神帅。”徐若惟肘击了她，大眼瞪小眼。
“？”
“在厕所拉屎的帅哥吗？”余晴觉得徐若惟的审美有点猎奇。
“你傻了吧？明明是在厕所外面翘着二郎腿带着蓝牙耳机穿低领蓝白衬衫打王者荣耀的学长好吗，别瞎说。”
“快吃吧，这烧的挺快。”夏醨撂下一句话。
她们挺诧异，怎么提到这些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拉开椅子吃饭。
她们又开始聊旅游，还没毕业就已经想好以后该怎么玩了，爱玩应该是这个年纪的天性吧。
“好想去香港，我要拍那个网上很火的视频。”徐若惟把手机举着一个自媒体账号的视频，两眼放光。
夏醨夹在空中的汤丸还流淌着番茄浓汤，一滴一滴渗透在饭碗里，她看着那条视频，脑海里闪过小时候她爸爸说过的话。
*
大概八年前吧。
她的一家还是幸福美满的样子，也不是很幸福，只是比现在要安稳点。
记得是很小的时候，妈妈经常带她出去玩，她没有什么选择权，每次只要答应陪妈妈一起就好了。也不让玩电子产品，只要有她妈妈的出现，就像是被禁锢。
“不要玩手机，眼睛会坏的。”
“下周等我有空，我带你出去玩吧，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吗？”
“对呀。”
“嗯，好吧。”夏醨低着头，从来都是这样无助的感觉。
明知道是谎言，却还要配合她出演。
她最讨厌的，是欺骗。不论是谁，什么样的身份。
她翻开茶几边泛黄的旅游手册，纸张早已历经时代的泪痕，变得脆弱易折。
上面的文字还是如同许多年前般清晰，虽然小时候大字不识几个，还是能看懂配图的。湛蓝的果冻海和靓丽晴空，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牵着手的三个人，七八层天鹅喷泉，呈倒三角形，都存在那张画面。
直到你的离去，再也没有得到回应的承诺。
她兴许是早忘记了，还有这样的约定，和夏醨。
一如既往的岁月流逝，什么都一去不复返。徐若惟摇着手机，炫耀着此刻的计划，就她们几个。
看着夏醨失真的瞳孔，还以为她怎么了，突然的问：“你怎么啦？”
现在才缓过神，饭都快凉了吧……
“没什么，你继续说。”她总是口是心非。
“你觉得去哪里玩比较好？”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顿了顿：“马来西亚。”
“还有什么新加坡。”
余晴看看余额：“旦愿我能在高考完攒够钱。”
“笑死我了哈哈哈，飞这么远啊？”徐若惟笑死了。
夏醨只好闭嘴，这羞涩的样子。
“去国外玩玩咋了，这两个地方又不贵。”
徐若惟：“？”
“英语不好的也可以去，特别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徐若惟苦笑：“还真是。”
*
晚饭后，她俩不打算回家，住客房。
夏醨帮她们收拾好床铺后，关了客厅的接客灯和几个小灯，躺在露台吹着晚风。
十八楼的风还算猛烈，虽然是晚上。
露台也有一个顶到天花板的铁质书架，不过大多都放了薰衣草洗衣液，寥寥几本书参差不齐闲置在角落。
夏醨随便抽出一本，也不打算好好看，只是刚刚的氛围，恰似曾经的模样。站在栏杆处，夜晚的静谧还没来临，才九点半。
她家是最后的几百幢，接近小区的尾部，好像还是新工程，比较新颖的房子。外围就是街道了，这个点夜晚人最多的时候，还能闻到远处的孜然烧烤味。
十八楼顶楼复墅，两层的空间绰绰有余，所以徐若惟和余晴要是常住，夏醨也不介意。甚至还能多几个人打扫一下……虽然只是心里这么想。
冬天的风还是刺骨，比秋天刮的容易冻鼻子。夏醨裹了件棉质开衫，开半扇窗子透气。凉气一吹，整个人也从迷惘到清醒。
眼看她们都在房间里躺着暖着被窝，夏醨又准备通宵一次，看点小说睡觉，或者把稿赶完，就能告别一段落了，接下来的生活也会轻松点。
笔记本电脑闪烁着新消息提醒，□□ 好久没再响，她点击显示的聊天框，黄色聊天框一闪一暗。
是好几个好友点赞了她的空间，还有一个人的消息，所以才闪个不停。
电脑光屏刺眼，客厅背对着她，眼睛看着都吃力，酸涩得红了眼眶。
“原来是腾讯新闻的消息啊，我还以为谁呢。”似乎有些失落，这样的感慨。纤细的指尖在触摸板上来回摩擦，一个一个阅览点赞好友。
居然，是他。
夏醨停住，看着这条动态许久，对方黑白色系的头像与别人有了鲜明对比，一整个界面，只有他最醒目，仿佛一束光就只往他身上照似的。
她知道的，点进去还会一成不变。
还是没忍住，尽管太多次了。
这次改变了，他换了昵称，还是一个英文字母，简简单单，如同应付。
她多留意了一眼，记住了账号，其实账号也比别人的好记，瞥一眼的过路人都会记住的程度，有那么多重复的七个数字。
意识到不对劲，立即又关掉了界面，电脑显示屏空空如也，把他存在的痕迹消除。
没过多久，又把前几天发的动态**。
而他动态都没发过。
又转回微信，还没有搞广泛的社交圈子时，夏醨的列表都是熟人，亲友。而他安静的躺在列表，依旧没有备注，像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夏醨紧握手机边缘，寒风吹得有些凉意，她怕自己感冒了，又关上窗户。
显示屏此刻突然熄灭，周围暗淡一片。
她的手一笔带过“返回”，关于“1”的资料卡终于看见，还是相同的感觉，那么的简洁。不过多了一排个性签名，其实也就四个字而已。
她没有问他想要问的话，只是来回在微信和 □□ 之间，她的内心没有泛滥出许多的涟漪，可是却一直在动摇。
“他偏偏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牵动我的情绪了吗？”夏醨反问自己。
还说说句话吧，毕竟……还没有回复，看上去不太礼貌。
夏醨在输入框打字，删除……打字……
A：你在干嘛呢？
对方的头像有了更改，发完消息后她盯着头像又看了一眼，眉眼微颤。
……
客厅和露台是连接的，声音也传的比较响。
“夏醨你干嘛呢，来来回回走的，这么吵。”余晴有点不耐烦，啰嗦了一句。
她假装自己太冷了，两只手交叉抱着自己：“没什么阿，就是有点冷，运动一下。”
“你站露台你不冷谁冷？”
……
夏醨心虚，随后就回了房间。
把书放回原位后，她准备刷牙，刚发送的消息还没有等来回复，她没有完全执着于此，毕竟自己也没按时回，都快要半天了。
恒温的热水和毛巾相融，湿答答的毛巾刚覆盖在她的脸上，手机就震动了。
夏醨原本以为他睡了。
1:“不告诉你。”
她急忙糊弄好就把毛巾扔在水池，抓起手机瞅了一眼。
居然不告诉我？神神秘秘的。
不打算装蒜了，直接直女癌犯了，傻不愣登回了个——
A：“可是我想知道。”然后把手机“啪”地一声放下，捞起毛巾继续洗。
1:“看电视剧。”
气氛又变得尴尬，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更加确定那个答案，只是现在还需要试探而已。
A：“什么电视剧啊？”刚发送出去就后悔了，是不是有些太多管闲事，而且又不熟，这样的问题他应该不会想回答吧？
迟疑好几秒，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突然开始跳动，脸颊顺着眼睛都有点泛红，整个脑袋沉沉的，完全没了方向。
开衫的纽扣已经散开，柔软的面料与她的双手摩擦着，手机再一次震动，是他的消息。
果不其然，和她预想的一样。
对方想要撇开话题的样子太明显了，处境又变的如同往常。
第一次被打击到，着实是被自己的鲁莽吓到了吧？像一个监视的摄像头盘问他的所有，他一定也会感到难受，那种束缚想挣脱其实并不奇怪。
综艺也没心情看了，随便找了个喜欢的明星演的剧，和他一样开始看。
会不会有一种错觉，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却做同样的事，是一种缘分吗？不过又是她制造的缘分和巧合罢了。
*
星河陨落，空荡荡的凌晨四点，街上失去了昔日的聒噪，进入了与众不同的凄清。寒风凛冽，空中即将迎来新一度的降雪。
其实，她也总睡不好。
每到夜晚的一个点，她总归会起来的，摸摸手机再次进入梦乡很困难，有时还会被打断，比如刚醒来就忘了，或者还没连续完成一场梦就天亮了，开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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