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简悦不记得车程时间，隐约很久了，久到她贴着祁言的背打盹。
车停了，惯性的作用简悦被晃醒，她打了个哈欠，下车。
“谢谢你送我回家。”
简悦道完谢，灵光乍现——如果录像带里坠楼的人是祁言的话，她说出来，时空发生转变就可以证实这一点。
“祁言，”简悦说，“你会坠楼而死。”
话音消散，简悦回到十年后。
果然是祁言。
她有些疲惫了，时空循环告一段落，她要好好休息睡一觉。
这下，她会睡得很沉，无梦了。
然而，黑暗并未带来安宁。
……
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空旷，位于城市之巅的废弃天台。
祁言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连帽衫，风灌满了他的衣服，清瘦而孤峭。
他在天台边缘那道低矮、锈迹斑斑的护栏之外。
“祁言！”
第一次在梦里，简悦喊出了他的名字。
毫无预兆的，一个一晃而过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下祁言。
她扑到边缘，手指徒劳地伸向那片急速下坠的黑暗。
“啊——！”
简悦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她的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她梦到一个可怕的真相——祁言不是自杀，是他杀。
那个梦魇，已经成了她循环的一部分。
是不是弄明白要害他的人是谁，梦魇就会自动终结？
祁言是不是死得很冤？
他死后的灵魂得不到安息，随机找一个人替他复仇。
简悦自认倒霉。
她下床，摊在桌子上的杂志保持着原样，“祝愿你考上理想的大学”几个遒劲的字体下的纸张被反复擦得破损，她手里捏着的橡皮碾过所剩不多的笔锋。
“对于优秀生回校发表他们成功的感言我是听不进去一点的，高三下学期刚开始，就开始传输心灵鸡汤……”
简悦恢复意识时，尚初一搂住她胳膊，一边排在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后走，一边抱怨。
林市一中学校礼堂LED显示屏上亮着醒目的红字——“热烈欢迎我校优秀毕业生回访母校。”
简悦问尚初一：“咱们班和哪个班参加活动啊？”
礼堂很小，容纳不超过两个班级，学校有大型活动是在室内体育场办的。
“一班，挑了一个尖子班和平行班。”
一班，祁言。
简悦拔高头颅，在攒动的人头里急切地搜索着。
没有。
她垂下头。
老师维持秩序：“还没就坐的同学快点了，前排填满。”
尚初一拉着简悦到后排：“才不坐前排，我要在后排睡觉。”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开场：“同学们，新学期好！今天，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几位从我校走出去、如今在各自领域取得卓越成就的优秀学长学姐回访母校，与我们分享他们的成长经历……”
一位位陌生的面孔上台，说着或励志或风趣的话语，台下适时爆发出掌声和笑声。
简悦留意了摄影的人，不是祁言。
活动完结，是吃饭点，学生们去食堂吃饭。
简悦吃完饭，特意去一班门口望了望，祁言还是不在。
请假了？
简悦失望而归。
尚初一生无可恋地说：“英语晚自习，好无聊啊，做卷子讲卷子，做卷子讲卷子，做卷子讲卷子……”
过了会，李飞飞坐到座位，头上冒着汗，一看打过篮球，“大新闻！”
“什么啊？”
简悦和尚初一两只耳朵竖了起来。
“我刚和隔壁班打篮球听到消息，祁言和慕晟不是关系不好吗……”李飞飞说，“欸？这节是什么自习来着？”
简悦催道：“英语自习，李飞飞，快说啊。”
李飞飞眯着眼睛，“怎么？你平常对这些不是不感兴趣吗？只有我说梁愉诚的时候，你才会听。”
“我现在就是感兴趣。”
简悦不会放过一丝一毫有关祁言的线索。
“你们都知道兴隆街那片老城区要被开发了吧？重点来了！”李飞飞两眼放光，“听说……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就是慕晟的父亲——慕永康！那个超级有钱的房地产大亨！市长那边卡着关键手续不给批，所以两家关系比较僵。”
简悦觉得匪夷所思：“你这意思，祁言是市长的儿子？”
“准确来说是私生子。”
“什么？！”
“千真万确，这曾是学校一度讨论的热点话题，”尚初一加入聊天，“我想想你那时候在干什么？哦对，你在策划操场上和梁愉诚表白呢。”
“……”
简悦又问：“那市长为什么不同意？”
李飞飞挠头，“这我咋知道？你问市长去啊。”
“……”
兴隆街开发。
两家的矛盾是祁言招致杀身之祸的本源吗？
简悦有点难办，她一个普通学生，上哪去结识市长？
看来只能从祁言下手。
当下之急，是层层拨开笼罩在祁言身上的迷雾，坠楼事件真相大白后，她的生活会恢复如初吧。
没办法，这似乎是仅有的可行途径。
既然如此，她需要和祁言打好关系。
简悦想了下，说：“初一，我有新目标了，你到时候帮一下姐妹。”
喜欢祁言，是她找的借口。
尚初一恨铁不成钢道：“简小悦，我原先以为你是一个很长情的人，没想到梁愉诚前脚毕业，你后脚换新目标。”
“我发现梁愉诚是一道耀眼的光，你追逐他，会变得更好更优秀，”简悦说，“他毕业了，那道一直照着我的强光移开了，我忽然发现，我不用再拼命追赶谁了，我感觉……很轻松。”
这么些年，对于梁愉诚的喜欢简悦终于明晰，是感激，是尊敬，是崇拜。
独独不是喜欢。
“靠……原来是这样。”尚初一低声嘟囔了一句，问简悦：“那你……现在这个‘新目标’，是让你轻松的存在喽？”
“……”
提到祁言，简悦第一反应是他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轻松？
个屁！
简悦忍了下来，口是心非道：“当然了。”
“所以是谁？”
“祁言。”
尚初一眼瞪的溜圆，“祁言？！”随后一本正经地说“小悦悦，换回梁愉诚吧。”
“？”
“我的简小悦同志！”尚初一扳过来简悦肩膀，与她面对面，表情严肃得像是在讨论世界末日，“你知道祁言是什么人吗？他是林市市长杨兴锋的私生子！他有联姻对象的！”
“……”
私生子，联姻对象……
简悦前所未闻。
尚初一手搭在简悦肩上：“所以我说啊，学校里没有女生追祁言的，都心知肚明，名草有主。”
“名草的主人是谁啊？”
“是林市另一个根基深厚的家族的漂亮千金，”尚初一耸耸肩，“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简悦准备好晚自习所用的东西，“没事，又不是……”
真的追他。
简悦话说到一半，尚初一着急：“又不是什么？”
“又不是青梅竹马。”
“好像是，你怎么知道？”
简悦瞎猜的，“太好了，没什么感情基础。”
“你追梁愉诚那么久都没建立感情基础，和祁言……”
“……”
李飞飞又补了句：“还得是我简姐，两次追人都追的是高难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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