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门被隔空打开 ，看室内布置，应当是厨房。微光下，一句句死状各异的尸体陈列其中，最醒目的便是桌上的光裸女尸，心脏处不偏不移的插着把菜刀生锈的菜刀。这深度恰好保证凶手划开肌肉 ，而伤害不了里面的心脏。
莫青渺看着地上渗出的血液，忍不住又退了一步。
那老头一个人偷摸着把尸体啃了就好，不至于大费周章又是洗又是砍，这八成是供奉给那劳神子神的。既然是供奉，那便会有祠堂。
莫青渺想得很好，但可惜凭他找路的水平，并不能支持他完成“抵达祠堂”这个任务。
已经一炷香了，倒不是因为找不到路而恼羞成怒，只是莫青渺觉得自己应该透透气，不然就要腌入味了。
嗯，真的不是因为恼羞成怒。
这屋子呈“回”字形，院子便在中央。这里头不似寻常农户会养些家畜，只有那巨木和一个孤零零的水缸。
那缸中没有储水，反而干净的连一丝水垢都无，里面躺着只被扎出的小巧纸人。这纸人半边都被血染红了，另一边便呈现出一种被浸泡后的惨白，画上去的眉眼僵硬的微笑着，像是谁的陪葬品。
暗光下，没有情绪的纯黑眼眸若有所思的看着纸偶，这纸人的五官，不知为何给他一种熟悉感。拿出手帕莫青渺捡起纸人，观察它那因水墨而晕开的眉眼。
这举动不仅没能解他心头疑云，反倒让其愈发的重了。他感到这纸偶缓缓转动墨眼，直勾勾的“看”向他，可除此之外，莫青渺硬是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若非他直觉不对劲，可能就真认为这是个普通纸人了。
费尽心思探查无果，收起纸人后，莫青渺看向了巨木。
那是槐树，又称鬼木，易引鬼召邪，通常没有需求不会有人专门去种，更别说长这么大了。
这么粗一棵鬼树，这村子竟然还没有什么鬼气，难不成那野神那么好心，吃人还吃鬼，真当是致力于给每一个村民创建一个不染尘埃的宜居村庄啊。
莫青渺冷笑着想。
按常理，像这种受人供奉的山灵是不会主动去吃鬼的，一来他们有愿力与天地灵气，没必要去自降格调吃鬼；二来鬼气驳杂，与他们身体中灵气又冲突，难以化解。这世上除了鬼修是真的没什么人闲着没事去吃鬼的。
——哪怕是鬼修也不是餐餐吃鬼的！
那么……说明这野神要么异食癖或者纯犟，要么就是已经虚弱到饥不择食了。
同理，其实山灵本身也没必要去吃人肉，只是总有些刚觉醒灵识的嘴馋想尝尝鲜，然后这一群没管住嘴的就被莫青渺杀掉了。
就像是苦行僧日日喝山泉水，这时候你端了盘红烧肉给他，定力不足的当场就沦陷了而有了红烧肉，他是不会对旁边的松子出手的。
本来莫青渺以为这也是个没管住嘴的，但谁让这野神既要又要的开始嗑瓜子，还连壳都没给他剩下呢？
他早说这些村民可不如看上去那般虔诚。
莫青渺唤出与天朝山顶飞去。
看来要弄清这一切，还是要去找故事的主人公。
“谁？”莫青渺跃剑而下，飘然落在林梢。山林中安静异常，只有树叶的沙沙声，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他的错觉。
随着问话一身影缓缓显现，那人身着朴素短打，头顶黑纱斗笠遮住其本来面目，红绳束腕，脚踩布鞋。细看之下，他皮质的束腕还闪着银光，寒光凛凛。
在普通不过的装束，举手投足间却自有种从容不迫的意味。
莫青渺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一道清越的男声入耳，其平仄中都带着股少年的意气风发，那人微微压低了声音。又莫名在咬字中透出缠人的缱绻来。
“呵，不愧是临渊府的……”
那人压着斗笠侧身躲过袭来的剑光，低低笑道：“不让我再废话一下？”
你都说是废话了，讲与不讲区别就真的那么大？
莫青渺压抑着出口的冲动，转瞬间又劈下一道剑光。
从他眼皮跳第二下的时候，莫青渺便毫不犹豫的出手了，他身体各处都泛起一阵烦躁，催促着他把面前这人揍一顿。
说干就干的莫长老又是提剑一扫。
管他是不是好人，打了再说。
眼睁睁看着那人毫发无伤躲过攻击的莫青渺又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刚突破没法用灵力，此时便是凭着剑法行动，而眼前这人不知为何也没用灵力，只躲着不还手，他奇妙的避过每缕剑光，好像演练了千百遍般，在铺天盖地的攻击中毫发无损。
在莫青渺不知道的另一边，那人远没有他想象的轻松。
【系统警告：检测到敌方目标对玩家敌意值增强，系统提醒您珍爱生命，不要挑衅领域原住民。】
【系统提示：检测到敌方目标发出攻击，伤害？？？，您已使用A级道具〔幸存者〕，使用次数还剩3次。】
【系统提示：您已使用A级道具〔躲避球赛场上的最终胜者〕，使用次数还剩0次，道具已自动销毁。】
【系统提示：……】
密密麻麻的提示框和警告框浮现在司泽身边，哪怕多个高级道具损毁也恍若未闻，神色自然地躲过攻击，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保持着在对面人看来相当欠揍的微笑。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莫青渺特别特别不爽，最后一剑更是带着杀意刺向那人。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偏头躲过这剑，与天穿过斗笠黑纱，莫青渺的手被他死死卡住。
该说不说，这个黑纱的用料很扎实。哪怕是这么近的距离，莫青渺也没能看清他的脸。
“道友道友，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莫青渺冷哼一声就要把手抽开。
“谁是你道友。”
没抽动，那人卡着他的手腕不让他离开。
不、不是他力度太大，而是……
一阵酥麻从手指传来，莫青渺浑身无力，差点握不住与天剑柄。
“你给我下毒？”莫青渺咬牙切齿的问。
除了专研毒药的那几个家族和门派，哪个正道人士比着比着给对手下毒的，这不是那群魔修的手段吗？
那人打着哈哈：“一点无关紧要的小毒而已，一会儿便好了。”
“道友，若是前路没有你要的东西，可仍会前行？”
“为何？”
“或是人心本恶，险阻重重；又或是真相背后，是承担不起的危机与责任。”
他冷哼道。
“那又如何？”
“我明白了。”那人若有所思的又问他，“那若是……一杆天平，两边站满了人，一端是亲友，一端是异族，而其下则是深不见底的寒渊，道友会如何抉择？”
经过这些没什么意义的问答，莫青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动了动恢复一丝力气的手指，题腕挑飞斗笠，寒声道：
“我会直接杀了拿着天平的人，比如你。”
他的手腕终于被松开，那人往旁边一躲，身形渐渐透明，竟是直接消失了。
“如此……呵，希望道友最后，能记住自己的选择。”
一声轻响，皮革书落在倒翻的斗笠中央。
莫青渺提着剑没动弹。此人身法诡异，行事低劣，简直把可疑刻在了脑门上。
鬼知道这人留下的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隔空探查后确定此物没有异常，莫青渺包着那书匆匆翻了几页，越看神情越凝重，他再度踏上剑，向上飞去。
若是像这本日记所说，要终结这可笑的一切，关键还是得上山。
另一边，消失不见的斗笠人落在了村长家屋顶上。
“呼，还好我道具多，不然就真的差点交代在这儿了。”他心有余悸的喃喃，眼前还浮现着那凌厉的剑光，“那就是元婴期的实力吗？”竟然只凭着剑法就能把他逼成这样。
他轻眨了下红眸，望着手掌的纹路叹道：“我果然还是太弱了。”
要不是能合理开挂，又趁人家前辈挂着debuff（负面效果），他早就下去见阎王爷了。
失去了斗笠，他精致舒朗的容颜终于显露，披肩的中长发被高高竖起，发尾轻巧的垂在脑后，像是仗义行世的侠客般立在那儿。
虽然时间已然过去十年之久，但从那依稀眉目仍能看出些许痕迹。
那是司泽。
被炸炸呼呼的小系统养了这么久，司泽身上终于多了些活人气息，不至于每句话都在终结话题了（x），现在他身形修长、容貌俊美，也是个惹眼的帅哥胚子。
毕竟只要他不暴露本性，那张脸还是蛮讨人喜欢的。
司泽跃入屋中，看到冰雕“嚯”了一声。
“全军覆没啊……这老头终于碰上个踢到腿疼的铁钢板了吧。”
这个没道德的义侠迅速开始幸灾乐祸，连着时间紧急，他没再多看几眼老头冰雕，提提溜溜的逛到厨房开始找生还者，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希望荆郢能看好那最后的玩家吧，不然只有他这样的入侵者，副本当场就会结束的。
半诚心的祈祷一番，司泽打开了系统界面。
荧蓝的浮空面板上是这个副本的信息。
系统提示：玩家当前所处副本「真梦鹿，非为鱼」。
简介：为鱼如何真得鹿？终日梦醒，毕竟几人。
副本评级：A，高危。
系统提示：您已进入支线任务。
现任务由［帮助村民寻回失踪的少女］替换为［寻找鸣月村的真相，唤醒鸣月山神］
您已解锁副本boss——鸣月鹿精*白潞。
您已获得神喻：罪女浣山，几人得鹿。梦醒惶惶，食尽锱铢（未完全）。
你已获得道具——
村长日记（已转移）：某人自书的罪证，交给某个人会有奇效。
副本重要道具，仅副本开启期间内持有，被村长发现后，仇恨值会一直锁定持有玩家。
鸣月鹿血300毫升（34）：传说中的血池中真正的血， A级道具。饮用后各属性提升一个级别，但理智值会持续降低，负面效果用低于A级的治疗道具和技能无法清除。
赐福木簪：白潞为感谢你的帮助赠送的木簪， S级道具。（可抵挡任意级别一次攻击，使用后失效，道具保留）
司泽匆匆扫过一眼信息，关掉系统，幽幽叹了一口气。
果然要找到祠堂才能唤醒山神啊。
他游离的目光钉在那冰雕上。
对不住了，前辈。
五指收拢，司泽捏出火诀。这是他为数不多在进入领域生活之前学的法术，好像是专门为了谁被逼着学的。
在火焰的燎舌下，那层冰顺从的溶解了，只留下个散发着焦味的陈超。
“咳咳。”陈超伏在地上，吐出冰水，连喘息都是有气无力的，他又惊又恐地看着司泽，“是、是你！”
“嗯哼，是我。见到我开心吗？”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愉悦，轻笑着抬脚靠近地上的人。
“虽然很想叙旧，但是很抱歉，我时间可能不太够。只能跳过再进行下一环节了。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叫真心话大冒险。”
银光一闪，司泽手指上拿满了淬了毒的针。
这可不是用在莫青渺身上那种小打小闹的麻醉剂，而是专门为了折磨人研究的极品毒药，保证每一剂都能让人痛不欲生，但一时半会又死不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毒性的作用下逐渐腐蚀。
没办法，他又没学过几式剑法，只能用一用这些旁门左道了。
司泽相信他的对手不会有意见的。
“我问你答，答错了会有惩罚。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话，但是后果会比答错了还严重……你会知道怎么选的吧？”
钢针的尖端缓缓的靠近陈超因惊恐而不断收缩的眼睛。
“你知道的，无论你答什么我都能猜到正确答案，毕竟我又不是那几个新人，会被你拙劣的演技诓骗。
劝你还是乖乖听话，至少我能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狭窄闷热的地道内，司泽逐步向下走，这是血肉模糊的陈超告诉他的地点。
怪不得之前没发现，原来祠堂在地底下。
【系统提示：恭喜您发现了关键场景——鸣月山神的祠堂。请玩家再接再厉，努力游戏。】
机械男声冷漠地响在脑内，司泽摁住太阳穴望去。
等待它的是一尊巨大无比的石像，等身大小。大抵是久无香火，他的脸上布满了斑驳裂纹，混合着神性与邪性，无喜无悲的合着眼，像是不愿意去注视脏芜的人世间。他的四肢都有镣铐，和石头般凝在神台上，好似下一秒就会睁眼走下莲台。
代理系统果真是没什么人情味。
吐槽过后，司泽默默绕过地上的腐朽尸体踏进祠堂。
这些应该都是陈超供奉的祭品，只是不知道这山神为什么没动。
【警告！警告！祠堂不允许有罪之人踏入。超危boss——鸣月山神即将苏醒。】
听到提示，司泽不退反进，毕竟他本便是来唤醒山神的。
“你便是山神么？哦、不对……或许我该叫你的另一个名字——余麟。”
恍然间，石像面上的裂痕好像又多了一道。
逼仄的空间内，只听到石头裂开的声音。司泽原本是施施然地等着所谓山神苏醒，不知为何心念一动，往后退了一步。
一道冲天的光柱轰然而起，不偏不倚的打在那石像上，那其中蕴含着的恐怖能量直接连通了祠堂上方，露出空荡荡的夜空。那原本是巨木所在的地方，现在别说树了，连片树叶都没留下。
司泽呆滞地凝望着洞口，半晌才颤巍巍道：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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