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早晨。
于雯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瞥见电视屏幕里倒映出的自己——头发微乱,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
她撇撇嘴,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爱收拾了。
今天的安排清晰印在脑海:
1. 家里大扫除。
2. 整理钟历发来的资料。
3. 整理照片,重新梳理线索。
4. 写出初步结论。
5. 然后睡觉。
嗯,这份计划她很满意。
然而,楼下的黄筱枝此刻正抱着柔软的抱枕,陷在沙发里,盘算着截然不同的“大计”——玩一整天!玩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玩,饿了就点外卖,简直爽翻天!
这才是她理解的青春。
呃……不好意思,她的青春可能有点烂在家里了。
——
上午。
于雯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大扫除。
该扔的垃圾毫不犹豫丢进袋子,有用的东西则分门别类放好。动作麻利,带着一股要做就做彻底的劲儿。
生活像颗苦瓜,入口即是涩味,但她习惯了。
打扫卫生必不可少,但她懒得请人,觉得沟通更麻烦,不如自己动手。
整整一个上午,她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公寓里穿梭忙碌。扫地、拖地、擦灰、整理杂物……汗水浸湿了额角碎发。
当最后一本书被摆正,她站在焕然一新的客厅中央,长长呼出一口气。
看着窗明几净、井井有条的家,疲惫感里掺杂着一丝满足。
好累,真想瘫在沙发上看场电影。看电影是于雯为数不多的爱好,她不挑,什么都看能放松就好。
她走到阳台上透气,微凉的风拂过发烫的脸颊。
手机屏幕亮起,是钟历发来的资料,密密麻麻几十条。她点开,信息量之大瞬间让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
头要炸了!本来就塞满了各种线索的脑子,现在这些庞杂的时间线信息更是雪上加霜。
她强迫自己冷静,指尖划过屏幕,看着那二十几条未读信息,决定下午再整理。
退出与钟叔的聊天界面,目光落在置顶的“小只”上。
黄筱枝的头像是一张女生照片,手臂俏皮地挡着眼睛,只露出笑得弯弯的嘴角。于雯一眼就认出是黄筱枝本人。
很明媚,很有感染力。她的朋友圈也多是分享生活点滴,像个被阳光眷顾、懂得享受当下的女孩。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于雯看着时间,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敲下一行字:
闻:[你在干嘛?]
对面几乎是秒回。
小只:[我在家玩啊,怎么了?]
闻:[你没去学校么?]
小只:[没有,我请了两天假。]
闻:[我也在家,没去学校。]
小只:[?]
小只:[为什么没去?]
闻:[有点事情。]
小只:[我们大忙人于小姐有什么事儿啊?]
于雯看着这句话,指尖顿住。怎么回?说自己在调查张氏?追查父母车祸真相?进展如何?这显然不可能。
她还在斟酌措辞,对面又发来了:
小只:[如果冒犯到你可以拒绝回答。]
闻:[好。]
小只:[周末要不要出去玩?]
闻:[去哪?]
小只:[金水公园吧?去不去?去帮我拍照,于摄影师。]
闻:[可以。]
小只:[我们八点出发如何?]
闻:[可以的,要不要叫上车厘子?]
小只:[她周五晚上要回老家,去不了的。]
闻:[好吧。]
小只:[怎么你很希望她去么?]
闻:[多一个人多一份乐趣嘛。]
小只**:[也是,到时候再说吧。]
小只:[晚上可以来蹭饭不?]
闻:[可能不太行,我不在家。]
小只:[好吧,那就改天好了,你忙吧。]
闻:[好。]
于雯放下手机,心里有点堵。她并非真的不在家,只是不知道自己会忙到几点。
黄筱枝若真来了,她只能停下整理,进度又要拖后。这让她很不舒服,只好委婉拒绝。
虽然撒了个小谎说在外面,但她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做。啧。
她转念一想:如果快点弄完,不就能给黄筱枝做晚饭了?到时候做好送下去,就说是晚上在外面打包带回来的。
嗯,这个说法应该行得通。
下午。
午后的光线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
于雯拉上了所有窗帘,只开着书桌上的台灯,营造出一种安全而专注的氛围。
她将钟历发来的所有资料打印出来——为了安全和方便,她索性自己买了台打印机。
一叠厚厚的纸张堆在桌上,散发着油墨味。
她还没细看内容,只是先将每一页按顺序标上序号。
然后,她拿起笔,神情专注而严肃,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开始逐页阅读,将关键信息用荧光笔划出,并在旁边标注时间节点。
不同时间线相互矛盾的地方,则用红笔圈出,旁边打上问号,意味着“另有隐情”。
……
看着资料,于雯的眉头越皱越紧。
张玉琳的母亲李倩,居然不是亲生的?这太奇怪了!难道张玉琳和她弟弟是同父异母?怪不得李倩如此执着地想要一个儿子,是怕地位不保吧?
那张玉琳真正的生母呢?是谁?张家人自己知道吗?
还是说张玉琳姐妹出生后,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母亲”就是李倩?张氏到底在做什么?杀人灭口?把女人当作生育工具?
资料上写着,李倩是C市人,只是在H市旅游后就再也没回去过。是被张氏控制了?可李倩只是个普通人,张氏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要控制她?仅仅是为了让她生儿子?
不对,背后一定有更深的隐情。
一个普通女人,怎么会突然被张氏盯上并留在H市?除非……李倩手里有张氏的把柄?或者,李倩本身就是被胁迫的?
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确凿证据。
线索像一团乱麻。
窗外,下午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窗户缝隙钻进来,敲打着于雯紧绷的神经。
她闭上眼,手指按压着太阳穴,试图在脑海里梳理人物、时间、地点、事件之间的逻辑关系。
看似有脉络,细看又处处透着别扭,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她现在最大的疑问是:张玉琳和张雲珍,究竟是双胞胎,还是同一个人扮演的不同人设?
如果是双胞胎,那现在代表张家跟她接触的,到底是张玉琳还是张雲珍?没有任何明确线索指向答案,还需要更深入的调查。
整个下午,于雯都像钉在书桌前,沉浸在海量信息中。
一张张写满批注、画满线条的纸张铺满了桌面。
最终,她整理出一份相对清晰的脉络图。
她拿着这份新的成果走进那间秘密小屋。
展示牌上的照片和旧配文显得有些过时了。
她上前,小心地撕下旧的配文纸条,将新整理的、密密麻麻写满推断的纸张贴到相应照片的下方。
真相真的如她所推断的吗?疑问像藤蔓缠绕心头。但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再继续下去,她怕自己会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压垮,思维陷入混乱。
她虽然心急,但明白这件事需要时间和耐力,不能一蹴而就。
关上小屋的门,仔细锁好。该准备晚饭了。
煮什么呢?她想了想,番茄鸡蛋面吧,简单快速又暖胃。一会儿煮好就给黄筱枝送下去。
楼下。
黄筱枝则度过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下午。
吃完外卖,她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舒服得直哼哼。玩游戏、听音乐、刷视频……简直不要太爽!玩累了,眼皮打架,她索性就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了过去。
晚上干什么?醒来再说吧。
晚上。
黄筱枝是被窗外渐大的雨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摸过手机一看,居然都晚上七点了!自己怎么这么能睡?是玩累了还是上学累着了?她自嘲地想:自己还真是个“脆脆鲨”。
她坐起身,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自然卷长发,随意披了件外套。晚饭吃不吃呢?要不……省一顿?反正少吃一顿也不会怎样,对吧?她懒洋洋地盘算着。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叮咚——”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黄筱枝瞬间清醒了几分,带着警惕走到门边,踮起脚尖凑近猫眼。
门外站着于雯,长发披肩,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平添了几分书卷气和学霸范儿。
黄筱枝立刻打开门,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呀!你怎么给我送吃的来了?”话里带着惊讶,手却已经诚实地伸出去接过了那个温热的袋子。
门外的于雯没有进屋的打算,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想着你在家应该不会出去,就从外面带了碗番茄鸡蛋面,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她的目光落在黄筱枝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番茄鸡蛋的?我喜欢吃!”黄筱枝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你啊!快进来坐坐?”她侧身让开门口。
走廊的感应灯恰在此时熄灭,只剩下黄筱枝屋内透出的暖光。
于雯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目光温和:“不用了,你快趁热吃吧。我还有点事,先上去了。”那眼神里透着一股大姐姐照顾小妹妹般的沉稳。
黄筱枝没再挽留,点点头:“那好吧,你快去忙。谢谢你的晚饭!周六我请你吃饭!”最后一句语气肯定,不容拒绝。
昏暗的光线下,于雯点了点头:“好。那我走了,再见。”她转身走向电梯。
黄筱枝探出半个身子,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再见于同学!”直到电梯门合上,她才关好房门。
黄筱枝站在玄关,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袋子。
番茄鸡蛋的香气已经透过袋子飘散出来,塑料袋内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真的是从外面带回来的吗?她心里浮起一丝小小的怀疑。
……
于雯走后,黄筱枝一个人在暖黄的灯光下享用这碗意外得来的晚餐。
面条筋道,番茄汤底酸甜浓郁,鸡蛋嫩滑,好吃得让她差点咬到舌头。
她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满足地喟叹。如果是外面买的,她一定要问清楚是哪家店。
不过……她总觉得这味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有点像妈妈做的?特别合她胃口。
她猜测,这碗面很可能是于雯亲手做的。
当然,也只是猜测。
至于这个印着简单花纹的普通面碗怎么办?正常人大概会直接丢掉。
但黄筱枝可不是“正常人”。这可是她喜欢的人送来的!洗干净,留下!这才是它应有的归宿和意义。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让人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喜欢上于雯,对黄筱枝来说,似乎就是那么自然而然、一眼心动的事情。
——
出乎意料的是,魏青文竟然提前两天回来了!而且没有通知黄筱枝。
当黄筱枝正窝在沙发里,被电视上喜羊羊的冒险吸引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和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差点以为是入室抢劫。
“筱筱!你老妈我回来了!”魏青文的声音带着旅途的疲惫,却充满喜悦地响起。
“妈——!”黄筱枝惊喜地跳起来,像只归巢的小鸟般扑过去,紧紧抱住魏青文,“我好想你啊老妈!”声音带着撒娇的甜腻。
魏青文还穿着笔挺的商务套装,脸上带着倦容,却笑得开怀:“是吗?我看你一个人过得挺自在滋润嘛?”她调侃着,拍了拍女儿的后背。
黄筱枝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妈妈身上,只是嘿嘿地笑,也不反驳。
有妈妈在身边的感觉,踏实又幸福。
魏青文任由女儿抱着,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情。
母女俩在玄关拥抱了好一会儿,才一起挪到客厅。
魏青文几乎是把自己“卸”进了沙发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写满“累瘫了,再也不想出差了”。
黄筱枝贴心地去倒了杯温水放在妈妈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挨着她坐下,像小时候一样,把头轻轻靠在妈妈的肩膀上。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电视机里传出的微弱动画音效。魏青文太累了,闭着眼假寐。
黄筱枝也没有打扰,安静地依偎着她,感受着这份久违的安宁。
什么肩膀都没有妈妈靠起来这么踏实安心,比任何男人的都强。
母女俩就这样依偎着,在渐渐浓重的暮色里坐了不知多久。
下午开始的雨,到了晚上非但没有停歇,反而下得更大了。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连绵不断的声响。
不知道是老天爷在为世间的伤心事哭泣,还是被什么感动得落泪。但在黄筱枝看来,这雨声更像是为她们母女重逢的温情而奏响的乐章。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微光和电视屏幕闪烁的光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彼此的脸庞依然清晰可辨。
魏青文的呼吸平稳悠长,闭着眼睛轻声开口:“明天要去你舅舅那么?”前几天黄筱枝请假时提过这事,她记得。
“对啊,”黄筱枝把下巴搁在妈妈肩头,侧脸看着她,“我一会就给舅舅打电话。明天我们一起去串门,好不好?”
魏青文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没说话,浓浓的困意袭来。
黄筱枝看出妈妈的疲惫,体贴地说:“你先去洗漱休息吧,我打完电话也去睡了。”
话音刚落,刚才还瘫在沙发里的魏青文像装了弹簧一样“噌”地坐直了身体,一脸“我还能行”的正经表情看着有点懵的女儿:“那我去睡了,晚安!”说完,利落地起身,拖着行李箱就往卧室走去,步伐虽然带着倦意,却透着一股“终于能睡觉了”的急切。
黄筱枝看着妈妈瞬间“复活”又迅速“下线”的背影,哭笑不得。老妈这哪是累的,分明是上班上出“职业反射”了。她摇了摇头,小声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说了句:“晚安。”
手机提示音打破了寂静。
车厘子:[小只你在干什么?]
小只:[玩啊,咋了咋了?]
车厘子:[下个星期艺术节唉,你有想好表演什么没?]
小只:[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车厘子:[因为你多才多艺,可以展现展现自己。]
小只:[我不知道,我都行。]
车厘子:[啊——那就随便你喽,希望你能站在台上表演。]
小只:[应该会的。]
车厘子:[昨晚说的话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跟外人说。]
小只:[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不怪你。]
车厘子:[好,那你忙吧我作业还没写完。]
小只:[行。]
对话结束得有些匆忙。
黄筱枝看着微信列表里苏厘和于雯的头像,指尖无意识地滑动,思绪有些飘远,她们头像背后藏着什么秘密呢?
手机页面从微信跳转到电话通讯录。
黄筱枝在一长串联系人名单里翻找着舅舅魏舜的电话。
人太多,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她点击拨号,将手机贴在耳边。
“嘟——嘟——”
电话被接通。
“喂?请问你是?” 一个清朗的男声传来。
“……舅舅。” 黄筱枝故意拖长了调子。
“啊?哦哦,原来是小只啊!” 魏舜的声音立刻带上了笑意。
“舅舅你居然没有存我的电话?” 黄筱枝控诉。
“啊哈这个嘛,” 魏舜干笑两声,“可能是我忘记了,我一会儿就存!找我有什么事儿?”
“最好是这样,” 黄筱枝哼了一声,“明天我和妈妈去你那里蹭饭怎么样?”
“可以啊!热烈欢迎!你们多久来?”
“上午吧。你做饭么?” 黄筱枝语气充满怀疑。
“呃……做不了,” 魏舜很坦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可是厨房顶级杀手,你忍心让厨房遭殃?”
“那……裴老师做?” 黄筱枝了然。
“那不然呢?” 魏舜理直气壮。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黄筱枝无奈。
“还有啥事不?你舅舅我可是大忙人。” 魏舜开始嘚瑟。
“啧,” 黄筱枝突然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我属实有点好奇,你那天喝醉酒到底发生了什么?屁股还好吗?”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魏舜气急败坏的声音,“你……黄筱枝!我真得让你妈好好管管你了!一天天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喂喂喂,” 黄筱枝毫不示弱,“你就比我大两岁而已,装什么长辈!再说了,我明年开春就成年了!”
“……” 魏舜被噎住,没好气道,“……你可闭嘴吧!不说了我要去画设计稿了,大单子!”
“行行行,都是大忙人,” 黄筱枝笑嘻嘻,“不打扰魏大设计师发财喽~”
“对!你舅舅我就是大忙人!你早点休息吧!” 魏舜试图找回场子。
“行~” 黄筱枝拉长了尾音,带着狡黠,“你也早点上床陪裴教授‘休息’吧!拜拜~”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迅速挂断了电话。
“哈哈哈……” 想象着电话那头舅舅可能气红的脸,黄筱枝倒在沙发上笑出声。
对面的魏舜握着被挂断的手机,听着忙音,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丫头片子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和裴教授那是……是纯洁的学术交流!盖上棉被纯聊天!嗯,对!就是这样!
切——
打完这通充满“家庭温馨(互怼)”的电话,整个房间再次陷入彻底的宁静,安静得仿佛无人居住。
只有窗外的雨声,执着地、无休无止地响着。
哗啦啦……哗啦啦……
它响遍了整个世界。
响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也清晰地、持续地传入黄筱枝的耳朵里。
恍惚间,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好像说过一句挺文艺的话——雨声是最暧昧的声音,它会悄悄钻进人的耳朵里,挥之不去。
此刻,窗外的雨幕仿佛印证着这句话,将这潮湿的、带着秘密气息的夜晚拉得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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