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的假期总是短暂,一晃眼就溜走了。
星期一清晨,黄筱枝起了个大早。
她得赶早,不然那位以严苛著称、号称“九十九分”的年级主任,又该在广播里点名批评外加扣分了。
这学期已经有过一次“殊荣”,她可不想再来第二次。
魏青文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美梦,黄筱枝已经收拾妥当,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昨晚和于雯约好了在楼下碰面一起去学校,她不想迟到,更不想让于雯在冷风里等。
临出门,她瞥见桌上没吃完的自制雪花酥,想了想,顺手装进书包——带去学校当小零食也不错。
秋意已浓,清晨的空气带着微凉,天空却是澄澈的蓝,又是一个晴天。
她裹了裹外套,快步下楼。
本以为够早了,没想到于雯到得更早。
楼下,一个穿着连帽卫衣的身影静静站着,帽子松松地罩在头上,单肩挎着书包,显得身形有些单薄。
黄筱枝眼睛一亮,小跑过去,笑嘻嘻地一掌拍在于雯肩上:“嘿!”力道没控制好,有点重了。她立刻缩回手,连声道歉:“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拍重了!”
于雯只是微微晃了下,摇摇头,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没事。下次轻点拍就行,怕被你劈断。”说着,很自然地伸手拉住黄筱枝的手腕,“走吧。”
黄筱枝任由她拉着,另一只手在书包里摸索,掏出一个小袋子:“呐,雪花酥,要不要?”递到于雯面前。
于雯看着那袋包装简单、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雪花酥,接了过来:“你做的?”
“我妈做的,”黄筱枝摇头解释,“前天买的吃完了,昨天她自己做了一袋。”看于雯已经拿在手里,她又补充道,“看你好像挺喜欢吃的?我妈手艺可好了,你喜欢什么口味跟我说,让她给你单独做一份不一样的。”她注意到于雯家常有雪花酥的包装袋。
于雯有些意外她观察得这么细,心里微微一暖,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喜欢抹茶的。那……麻烦阿姨了。”酥脆香甜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带着熟悉的奶香和坚果味,竟然……和她记忆里父亲做的味道有几分相似。
她边走边嚼,一时有些出神。
“小只,”她忍不住问,“你妈妈这雪花酥……是跟谁学的?”
黄筱枝刚接过于雯顺手递来的一块,正吃得开心,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含糊道:“啊?这个啊……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在外面学的吧?”她确实不知道,好像从记事起,妈妈就会做这个了。
于雯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消散:“好吧。”两人并肩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快到便利店门口时,于雯低头看了眼腕表,“不急,时间还早。”
黄筱枝点点头,脚步也放慢了些。
马路上,骑着自行车或电瓶车的学生呼啸而过,人行道上也零星有赶路的身影。
苏厘骑着自行车从她们身边掠过,侧头看了一眼。
阳光下,黄筱枝和于雯并肩走着,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关系似乎越来越融洽。
苏厘嘴角弯了弯,放心地加速离开。她过两天就要彻底离开这里了,不再回来。
这个承载了太多疲惫的地方,她选择了逃离。
……
教室里人还不多,稀稀拉拉的。
两人回到座位,拿出课本放在桌上摊开,但并不急着读。
黄筱枝又从书包里掏出早餐——包子蒸饺,和于雯一起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何伟夹着教案走进来,看着底下毫无读书声的教室,无奈地用黑板擦敲了敲讲台。
“咚咚咚!”
“各位,早上好歹读读书吧?一会儿余主任过来检查,又要扣分了!”他语气近乎央求,“读一下,求求各位祖宗了。”
于雯慢条斯理地翻开书页,目光落在上面,却没出声,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黄筱枝嘴里塞着两个蒸饺,鼓着腮帮子,眼神放空地“看”着书上的字,灵魂仿佛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其他同学见状,也稀稀拉拉地开始朗读。
只是这“朗读”很快变了调,有人开始哼歌,有人小声聊天,早读课俨然成了大型“演唱会现场”。
黄筱枝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食物,突然凑近于雯,眼睛亮晶晶的:“你喜欢什么歌呀?”
于雯微微侧头:“要不……我给你哼两句?”
“好啊好啊!”黄筱枝惊喜地点头,立刻把椅子挪得更近了些。
于雯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哼唱起来:
“原来深秋是孤独的——”
“是握不住的——”
“寒冬总是来的太早了——”
“我没办法拒绝”
只唱了短短四句便停下。黄筱枝意犹未尽,用手指戳了戳于雯的手臂,促狭地笑:“亲爱的同桌唱得这么好听,怎么不多唱两句?”
于雯把手肘支在桌上,托着腮看她:“后面调有点高,压着嗓子唱不好。”主要是有点忘词了。
黄筱枝也不强求,竖起大拇指,笑容灿烂:“真的很好听!希望以后能听到你唱完整版!”
“可以。”于雯答应得干脆。
教室里各种声音混杂,相比其他班整齐划一的领读,显得格外“热闹”。
何伟对此倒不在意,他总觉得高中生该自己安排复习,管得太死板反而不好。
嘈杂中,何伟突然点了名:“黄筱枝,于雯,你们俩上来一下。”
于雯平静地起身。
黄筱枝心里却咯噔一下,飞快回想自己这学期犯过什么错——好像没有啊?这就被“请喝茶”了?她忐忑地跟了上去。
何伟看着两人,乐呵呵地说:“两位学霸,艺术节考虑出个节目吗?”
黄筱枝一愣,脱口而出:“老师,不是已经定了我跳孔雀舞吗?”难道苏厘骗她?
何伟像是卡壳了,愣了几秒才一拍脑门:“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是定了你。不过一个节目不够,我们班得报俩。”他目光转向于雯,“于同学,你看……”
“不了,”于雯没等他说完,直接道:“我当摄影师。”她不想表演,只想在台下,用镜头捕捉黄筱枝跳舞的身影。
何伟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转向黄筱枝:“那你自己好好排练,周三还是周四就要彩排了,记得啊。”他表情认真,又带着点迷糊的可爱。
黄筱枝赶紧点头。何伟摆摆手,两人如蒙大赦般回到座位。
“你为啥不去表演呢?”黄筱枝一边整理书桌,一边小声问。
于雯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不想直接说出真实想法,便随口找了个理由:“不太想去,有点……怕舞台。”
黄筱枝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世界上害怕舞台的人很多,她完全理解。
想起自己也曾有过畏惧登台的时光,她感同身受地轻轻拍了拍于雯的肩膀,眼神里传递着“我懂”的安慰。
……
最好的班级进度总是飞快。课本知识早已讲完,现在进入拓展拔高阶段。
何伟发下一张难度颇高的数学卷子,强调“认真做就行,对错不论”。
黄筱枝拿到卷子扫了一眼,眼前一黑——这难度已经超出“一般”范畴了,看得她有点发懵。
于雯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拿出草稿本,提笔开始演算。
那专注沉稳的样子,让黄筱枝再次深刻体会到“断层年级第一”的含金量,心里默默佩服。
她甩甩头,抛开杂念,也埋头扎进题海。
教室里异常安静,只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何伟偶尔翻动手机的声音。
每个人都沉浸在解题的世界里,草稿纸上写满了思考和演算的痕迹。
……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每周一这个时间,老师们都要去开会。
黄筱枝从书包的夹层里摸出一本小说。于雯看着她的小动作,有些好奇:“很喜欢看小说?”
话音刚落,一张精美的明信片和一支笔就被推到了于雯面前。
“也不是特别喜欢,”黄筱枝摇摇头,“就是打发时间,看看别人的故事。”她解释着,眼神带着点狡黠。
于雯拿起那张印着诱人舒芙蕾图案的明信片,不解:“给我这个干嘛?”
“当然是让你写句话啊!”黄筱枝理所当然地说,脸上带着促狭的笑,“你的字那么好看,不利用一下多浪费?”
于雯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是夸自己字好呢。她拿起笔,却犯了难:“我……该写什么?写小说里的句子?可我没看过这本啊。”她有些无助地看向黄筱枝。
黄筱枝这才想起自己没说清楚:“哦!其实这明信片不是书里的,是我自己带的。”她眨眨眼,“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就当……给我留个纪念?”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啦,如果于小姐也想要我写的,我可以给你也写一张。”
于雯明白了,这丫头是馋自己的字。好吧,她也挺喜欢黄筱枝那手活泼灵动的字。“行,那你也给我写一张。内容……真的什么都可以?”
黄筱枝用力点点头,又从书包里抽出一张风格不同的明信片递给她。
于雯握着笔,陷入沉思。写点什么呢?现在的她们是朋友,是同桌……那些过于直白或煽情的话似乎都不合适。
算了,想到什么写什么吧,写点自己真实的心意。
笔尖在卡片上流畅地滑动:
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永远守护着你。
—— YW.
这句话,无论现在还是未来,都适用。
如果她不得不隐于黑暗,守护便是她唯一能做的承诺。
另一边的黄筱枝也咬着笔头,思考了很久。
写什么好呢?写什么都感觉有点矫情或者尴尬。
但最终,她还是提笔写下了心底最想说的话:
你不会永远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因为你本就是带着光的天使,总有一天,你会飞出来,你会自由的。自由属于每一个人,包括你。
—— HXZ.
她希望她永远自由,永远能按自己的心意活着。
写完,黄筱枝忍不住偷瞄于雯的卡片:“你写的什么?给我看看呗?”
于雯却把卡片一翻,盖住字迹:“我们都先别看,回家再看。我怕……看完会尴尬得原地起飞。”
黄筱枝深以为然,她都能想象于雯看到自己写的“天使”会是什么表情了。
两人默契地将写好的明信片反面朝上,互相交换,都忍住了一探究竟的冲动。
说话要算数,回家再看。
秋日下午的风带着微凉,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拂动了她们额前的碎发。
风很温柔,金色的阳光洒在课桌上,也落在她们青春的脸庞上。这一刻,美的是秋天,也是她们之间无声流淌的默契和情谊。
……
放学的铃声如同冲锋号,瞬间点燃了教室。
早已收拾好书包的同学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门口,瞬间把狭窄的过道堵得水泄不通。
黄筱枝和于雯虽然也收拾好了,但都没去挤。
她们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门口的人潮散去一些再走。两人默契地起身,走向人少些的后门。
刚踏出教室门,一个穿着高三校服的男生局促地站在门边,轻轻拍了拍黄筱枝的肩膀。
两人脚步一顿,同时看向他。
男生看起来有些紧张,脸颊微红,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淡蓝色的信封。
黄筱枝心里了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问:“学长?这封信……是给谁的呀?”她尊重这份心意。
男生似乎被两位校花同时注视弄得更加紧张了,他鼓起勇气,把信递到黄筱枝面前,声音有点发紧:“给……给你的。”
黄筱枝双手接过信,笑容依旧得体:“谢谢学长的喜欢。”她顿了顿,语气真诚,“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很感谢。不过,我觉得我的人生剧本里,暂时还不需要男主角。”说完,她对着男生微微鞠了一躬。
男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眼底还是闪过一丝失落,随即也释然地笑了:“没关系。你知道就好。祝你……以后能找到真正喜欢的人。”
“谢谢学长。”黄筱枝再次道谢。
……
走下楼梯,人已经少了很多。于雯才笑着打趣道:“小花果然容易吸引蝴蝶呢。” 说的自然是黄筱枝在学校里的高人气。
黄筱枝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像只开屏的小孔雀:“那当然,谁让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呢!不过嘛,”她话锋一转,促狭地看向于雯,学着对方的语气,“我们于花花也不遑多让吧?抽屉里的情书都快塞不下了?难道我的‘蝴蝶’还能比你的多?”
于雯被她逗乐了,坦然承认:“那倒真没有。我家攒了好几盒子呢。”
楼道里响起黄筱枝夸张的“啧啧啧”声。
两人从高一起就被私下并称为两大校花,只是她们自己很少关注。
校园贴吧里关于她们的照片和讨论热度一直很高,特别是那张抓拍两人并肩走在人群中的照片,更是被反复提起。
青春期的爱慕,总是那样青涩又浓烈,而暗恋,往往是最小心翼翼又最磨人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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