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恶!又让他们跑了!这群家伙怎么就和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
气愤的声音从院外传进来,并不是很大,且越行越远,大抵只是从门前经过,虽然如此,仍惹得屋内奋笔疾书的王唤下意识抬头张望。
“啪!”
清脆的敲打声立即响起,惊得桌上酣睡的陪读猫猛然抬头,茫然四顾。
王唤垂眼扫向手背上多出的红印子,收了收被打的手,转着眼珠打量李予。正见他收起戒尺抵在桌案边,手上捻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起来心情挺不错:“我刚才给你讲过目不窥园的典故,说的是什么?”
王唤低下头,唯唯诺诺地回答:“学习当专心致志,不可三心二意,为外物所动。”
“既然记得为什么还不专心?”李予抬眼瞧他,一手将猫捞进怀里,似笑非笑地说,“长记性了吗?”
他在上面教训着,娇奴儿也踩着桌沿气势汹汹地高声迎合,批得王唤很是惭愧,从善如流道:“长了,多谢小先生赐教。”
李予凝眸瞧了他有一会儿,才哼了一声:“行了,既然无心练字,那就收拾起来吧。”
王唤提笔入定,准备继续练字,听完顿了顿,转头幽幽地盯着李予。
“怎么?还没练够?”李予问道。
王唤撇过脑袋,自顾自地收拾桌案,假装谦逊道:“前几日于书法一道小有所得,但我自知资质平庸,难再有所感悟,是以不敢懈怠,只希望刻苦耕耘,能以勤补拙。”
“资质平庸。”李予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随即调整姿势,支起酸胀的腰肢,用戒尺在他后腰上拍了拍,意有所指,“性子莽撞,下笔粗犷,是要好生打磨才能成器。”
“可惜小先生不肯再借我纸,容我细细思量。”王唤遗憾地说。
“你若有心练字何必在意纸张,便是在沙地上也能练出风骨。”李予意味深长道,“莫非心思不静。”
“纸若易得下笔不思,自然字画难成,否则也不会有米芾惜纸的故事。”王唤说。
“你也知道心态不端正写不出好字,既然如此,为何不正视己身,改过迁善?”李予直起身,严厉批评道,“你这人不好修德。”
见王唤吃了瘪不说话,李予心情大好,捋着猫脑袋说:“改日我托人请中郎将去城里给你买好纸,回来你可要好好珍惜,日练三千字,莫要再说我不给你好纸用了。”
一旁静悄悄的没个表示,李予抬脚在他腿上踩了踩:“听见了吗?”
王唤捏着他的脚踝,气急败坏地说:“何必去求他官府的人办事?”
“你不是想当皇帝?”李予撑着腮,揶揄道,“当皇帝的不找官府办事,找谁办事?”
“……”
王唤恼羞成怒,意欲报复,这时,几个姑娘也收拾好了,敲了门在外面等候,直到李予应声才推门而入。
“回来了?”
掞光没精打采地坐到桌边,瓮声瓮气地说:“回来了。”
见她如此失落,李予便知此行又无收获,安抚道:“这群神子是天生的恶种,纵然如今气息难测,一旦害人便会暴露行踪,无所遁形,想要将其铲除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不必气馁。”
“难道我们只有等到百姓受害才能找到他们的下落吗?”掞光垂头丧气地说。
就连一旁的牛婕也沮丧地说道:“他们实在太狡猾了,我们原来只打算暗中寻访调查,那群神子却把我们的目的公之于众,同时还暗中散布流言,指责仙门斩鬼不力杀人充数。这下郡中百姓都不管什么鬼怪了,一发现城中有仙门弟子的行踪就立刻全城戒备,闭门不出,让我们无从下手。”
不怪她们如此气愤。
先前荀萧将照妖镜拿出来都不能十拿九稳地找到神子,眼下连面都见不着,想捕捉他们更是难上加难。
李予先给她们吃下一剂定心丸:“本来也没想让你们将他们捉出来。神子集体活跃洛州,是为杀我给树神报仇,如今林琅二人的到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只要他们还想全身而退就势必要藏于人群不敢贸然加害百姓。你们外出巡查,声势越浩大,他们就越要蛰伏,闭门不出才好,他们自断退路无处可逃,才方便我们一网打尽。”
“可是我们都找不到他们又怎么能一网打尽?”周羌颦眉问。
李予垂下眼睑,轻声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众人面面相觑,掞光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个攻法?”
“不止他们会用诅咒,我们也可以用。近来为了削弱下咒神子的气息,这群神子应当将身体互相嫁接了个遍。而林首座斩掉的那截神子手臂还在我们手中,过几日凌首座来,便可以诅咒之法反向诅咒施咒者,让他们集体现形。”李予解释道。
这协助他们藏匿的特异能力,也可以是要他们命的指针。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真是个好办法!”掞光双眼一亮,握拳振奋道,“到时候看他们还能往哪里跑!”
“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李予用戒尺敲敲她的脑袋瓜提醒道,“这群神子可不是傻子,未必猜不到我们反击的方式,倘若他们狗急跳墙,城中必然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李予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估摸着说:“凌首座到来在即,想必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虽然不要求你们把他们一个不错的找出来,但也要尽可能把可疑人群隔离,以免误伤百姓。”
然后,李予又站着说话不腰疼地点道:“眼下天璇的名声轻易就被毁坏,看来他们平时也没什么好口碑,你们还是好好头疼一下如何取信于民吧。”
扭转刻板印象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事情。
虽然以掞光她们个人的名义行事,大部分百姓愿意给她们面子的,但洛州这么大,仅靠她们调查,就是猴年马月也查不完,还是得请天璇修士帮忙。
掞光挠挠头发,有些难为情:“老师,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能让百姓配合。”
李予就等她这一问了,他勾起一个微妙的笑容说:“这就得求你师公了。”
于是,一颗颗蔫耷的脑袋齐刷刷地挺起来,活似向日葵朝阳扭头看向王唤,就连地上的猫崽子都人模人样地站直了身体举头仰望。
“我?”王唤有些局促,但更多的是高兴,爽快地说,“我能帮上什么忙,尽管说就好。”
“短时间内搏个好名声是不可能的,想让百姓们配合只能用强权施压。”李予指着王唤促狭道,“你们师公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男人,让他给你们写封诏书昭告天下,百姓们哪有不配合的道理?”
“……”
“……”
“……”
这一听就很不靠谱!
周遭气温骤降,仿佛一下子从炎夏来到了寒冬。
掞光看了一眼脸颊憋得通红的王唤,目光闪烁,内心挣扎,根本开不了口陪她师父戏弄人,双手搓着膝盖,支支吾吾:“就不麻烦师公了,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虽然李予的主意不靠谱,但也有可取之处,不能请未来的准皇帝帮忙,可以请现任的中郎将出手啊!
地方上,地方官的命令不会比皇帝差,想必薄义山不介意卖她们这个薄面。
就是这么拒绝王唤似乎有些不太委婉,掞光琢磨了一会儿,想起了前几日牛婕应付薄义山那套,又补出一套“婉转”的陈词:“多谢师公的诏书,不过此时请诏书实在是大器小用,我们还是等您登基以后再请书受命吧……唔呼!”
话还没说完,就被牛婕捂住了嘴巴,她觍起笑脸小心翼翼地陪着笑道:“公子、主子,我们要去商讨一下后续的计划,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告辞!”
说着,按住掞光的脑袋行礼退下。
一行人鱼贯而出,脚底抹油似地逃出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逃出院子,掞光的嘴巴才能重获自由,她凑到牛婕身边十分期待地问:“牛姐,我刚才讲话委婉吗?是不是很圆滑?你看我以后能不能像诗晴姐姐那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牛婕难得没回话,倒是一旁的二皮不禁感叹道:“圆滑,太圆滑了!要不是我家主子如今修为全无,保不准能把你拍成小肉丸儿,那可就更圆滑了!”
掞光很不高兴地垮起小脸,牛婕拍拍她的头,语重心长道:“掞光,你要知道尊长的地位非常,作为他唯一的弟子,这天底下没什么人是需要你笼络、收揽的。这种不擅长的事情,你可以不用强求自己去做,你千、万!不要私下进修,保持现在、啊,不,像以前一样就好。明白吗?”
“是啊,小雪。”周羌在一旁,也苦口婆心地劝道,“人与人之间还是真诚最重要,越是身处高位者就越少一份真心,就越宝贝这份真心。你看,白梅剑尊不正是因为这份真诚而对你另眼相看的吗?你的诚恳才是能捕获人心的瑰宝啊!”
梦想就此破灭,掞光一撅嘴,气呼呼地跑走了。
室内,王唤也垮着一张脸,气愤地说了一句:“我不当皇帝了!!!”扭头踢掉鞋,把自己摔进被子里。
李予俯身将靴子摆正,坐在床沿,将半截身子压在他手臂上,垂首凑到他耳边:“怎么又不想当皇帝了呢?当皇帝多好啊,还能修大、宫、殿呢。”
王唤扭头怒目而视,真看见他言笑晏晏的模样又生不起气,反手将人捞到床上,抱着一顿亲。
直亲得李予上气不接下气才听他气喘吁吁地说:“好了,知道你不当皇帝了。”
他亲了亲王唤的眉眼与他额头相抵:“东流爱我,不会使我羡慕人间富贵客,即使浪迹江湖,四海为家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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