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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谁人肯怜我

雨珠噼啪打在伞上,似鼓点密集,无端催出一阵焦躁。李予站在街头眺望,远见王唤迎面走来,便抬高手臂把他拢入伞底。

王唤一靠近撞进他眼里,迅速转开目光,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出来了?”

“方才界内邪气躁动,我出来瞧瞧。”

两人并肩而行,王唤身上的温度很高,将落在身上的雨水蒸成了雾,引得李予频繁侧目:“你呢?没头没脑地瞎跑什么?”

他一早睡醒便跑没了影,瞧着也不像是干正事的模样。李予还想是不是他药下得太猛,把人刺激坏了。

“没什么,正要去始君观拜拜。”王唤面上闪过几分不自在。

“拜惟和?干什么?”李予好奇地问。

王唤随口敷衍:“去上柱香,请始君下凡办点儿事。”

还真坏了,都开始求神拜佛了。

李予把雨伞塞到他手里,王唤稀里糊涂地接过来,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话音尚未落下,便见一道人影猛然凑近,额头随即传来一阵凉。李予抓着他的手臂站在身前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两人离得很近,近到王唤能看清楚他的每一根睫毛,他乍然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开始数,反应过来后立刻转来目光缓缓呼气。

手背上的温度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李予不信邪,捧着王唤的脸让他低头与他额头相抵。

半晌,他才缓缓退开,严肃地看着王唤,然后毫不留情地扒开他的眼皮——血丝很正常,休息得不错,眼白也很清澈,身体挺健康。

王唤老老实实地呆着任由他扒拉,于是李予更加肆无忌惮,上手扒开他的嘴:“啊——”

王唤迟疑片刻,还是局促地跟着:“啊——”

舌苔健康,口无异味,没问题。

拉过他的手切脉,脉象平稳,心率微高,勉强在正常范围内,也没问题。

一通忙碌之后,李大夫甩甩手,总算停了下来,神色十分凝重,看得王唤以为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坏了。”李大夫背着手,遗憾地摇摇头,“竟然没坏。”

那这是坏了还是没坏?

王唤呼吸时缓时急,觉得他大抵是坏了,有些喘不过气。

身体正常,精神紊乱,若是无病,定有妖邪作乱!

突然,李道长抓起病患的手对着虎口狠狠咬下去,蘸着手上的血在他额头上画出一道符:“退!”

王唤眨眨眼,默默地咬紧后牙槽。

“退!”“退!”

三声令下,符篆纹丝不动,安然印在额头的模样甚至有些嘲讽。

这妖邪道行不浅。

“大师,那妖邪退、退了没有?”王唤终于是败在他这一本正经的不正经下,憋不住笑了出来。

“算他识相跑得快。”李予冷哼一声,夺过他手中的伞又说,“这么多年,仙门还奉惟和?”

“这话说的,不奉惟和还能奉谁?”王唤好笑地说,“怎么?就因为这个查我一早上?”

李予眼睫微垂,看不出什么心绪,但王唤总觉得他情志不是很高涨。正想说些什么,就见他抬头,脸上牵强地挂着点儿笑意,强打着精神故作轻松道:“是啊,我昨晚就和你说过,在这片地界上你求别人没用得求我,才说了没几个时辰就忘得一干二净,我不得看看你的脑袋瓜是不是被别的什么霸占了。”

“这么关心我?受宠若惊。”王唤泄气地笑出声,继而正色道,“不过,此事你来也没办法,眼下事态危急,非得请始君下凡一趟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没办法?”李予很不乐意。

“前两天那只荒涂怪记得吧,它来路可不同寻常。”王唤道。

“怎么个不同寻常法?”李予新鲜地说。

“或许你没留意,从族人走失到完成异变其中间隔太短,我怀疑他们手上还留有混沌之气。”王唤解释道。

荒涂怪早年在整个无望之地都很常见,后来只在北陆深渊附近活跃,至百年之前彻底绝迹。想要制造它无非有两种方式:一是利用混沌之气直接进行多次爆体,催化异变,二是让已有的荒涂怪把他吃掉,在体内完成同化。

当然,前者需要的时间短,仅仅几日甚至几个时辰便可以完成;后者所需时间长,至少要小半个月才能有起色,而且还需要把新的异变体从荒涂怪身上剥离出来才能独立。

从那名族人走失到回归,不过几日功夫,靠第二种方式完成异化基本不可能。排除一个错误答案之后,剩下一个再不可思议,也八.九不离十了。

混沌之气霸道无比,三千仙门谈之色变,若无惟和的浑天体魄,或者丰禾的极净体质,遇到混沌之气只有一个字“逃”,谁也不会想不开凑上去送命。

所谓混沌即无知无识,凡间智慧之识的天敌,此物倒是公平至极。所过之处不论是上古大能,又或是乡野凡俗,一旦被侵染,轻则头脑放空,返璞归真;重则爆体而亡,化为虚无。否则当年洪荒之难又怎么会有十几万修士仙陨,甚至众多上古妖族、灵族也为之覆灭。一旦它被用到某些不正当途径,又无人前来阻止,其危害可想而知,这也是王唤愁得想烧香的原因。

对付混沌之气请来丰禾元君最合适,不过长生源避世早没有丰禾元君观,且这位也不喜下凡,求路无门,只能请始君了。

可惜惟和始君当年飞升的时候也和丰禾元君一样没有留下敕令,想求他只能去道观烧高香,否则“急急如律令”喊来一个分神也行,料想始君不会如紫微老祖一般懒得回应。

“混沌之气早被丰禾净化,凡界哪里还有存留?况且,这人是在后山失事异变的,倘若长生源中有混沌之气没道理我察觉不出来。”李予凝眉深思。

不,倒也不能如此绝对。

王唤说:“混沌之气还有,不在长生源便在别处,这人是完成初步改造后才被送进来的。”

倘若对方真的掌握混沌之气也不会在李予面前显露。

但王唤对此事异常笃定,绝不可能只是猜测,李予问:“你在凡界见过混沌之气?”

“嗯。”王唤停顿片刻才回应,却并未对此过多解释,看样子不愿意多谈。

李予不再过问,只是往他胸口处瞄了一眼,心里多了些计较。

王唤确实是半龙身,也确实因此体内气息杂乱,可龙渊柏容也并非纯正龙族,她只是龙气化灵。早期龙渊柏容体内气息也很混杂,经过多年修行淬炼才修成纯净之体,她与人族诞下的孩子体内或许会有杂质,但至多只有两种,一种是灵气,一种是妖气。

然而王唤体内的气息十分杂乱,灵气、妖气、鬼气、怨气……除混沌之气外应有尽有,这不可能全是龙渊柏容带给他的,那就只能是被人强行从外界灌进去的。

他心口那道伤有很多年了。

两人各自揣着心事安静地走完后半程路,半柱香过后才到达始君观。

道观打扫得很干净,虽然无人却有淡淡的香火气,院中冷松、翠竹笔直挺拔,衬得整座道观古朴而庄重。

推开正殿大门,巍峨、庄严的雕塑出现在眼前,呈现出一位慈悲明神的姿态,只一眼看过去便让人感到心安。

世间少有人见过惟和,他总是很忙碌,来去匆匆。故而他的画像也好,雕塑也罢,都充满世人的想象,和他本人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一千座道观,便有一千个不同的惟和。但有一点却出奇得相同,那就是惟和的兵器——长枪无懈。

它们雕刻得几乎一模一样,完全成为惟和始君的标志,以至于古时候流传过一则笑话,无懈才是真始君。

传说,连青廖端着无懈时都曾被人叫过一声惟和。

与凡界供奉的其余神明不同,惟和并没有在修为圆满之后立刻飞升上界,哪怕他早就攒够功德。他一直压制着修为在凡尘间行走,为苍生鸣冤,为众生抱不平。与他相关的故事流传久远,能追溯到千年之前,随便找个茶楼酒肆,听说书人讲上三天三夜都听不完。并且几乎每一年新故事层出不穷,直到二百多年前,惟和仙陨后久未轮回转生,彻底消失在凡界。

他飞升了。

没有人会质疑这一点。

凡人们想:“也许始君倦了,他自出世以来便一直在为苍生奔波,数千年风雨无阻,他终于疲倦,也该去上界做个逍遥神仙了。”

苍生满怀祝福的同时,也心生遗憾。或许不会再有哪位神明会同惟和始君一般不遗余力地为众生奔走,至少一直到现在都没有。

铜炉上香火悠悠燃起,青烟绕过几道弯缓缓消散。

李予久违地吃到一口香火气,干涸的身体挤出几滴清露,王唤在正殿跪得虔诚,没看见他脸上突兀钻出来的鬼纹正在缓慢消退,直到香火熄灭才固定不动。他闭上眼睛,从万千道声音里追寻王唤的祈愿。

“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

“你算什么神?你算什么神!我们供奉你数百年,你为什么不肯救我们!”

“我们生时等不到你来救,死后却要因你受困,你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们?”

“无能之徒不配接受供奉,滚出去!”

“你怎么配来这里!你怎么敢来这里!滚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

哭声与咒骂环绕在耳畔,李予紧紧闭着眼,额角不停冒汗,可身体越来越冷,他慌忙退出去,却于千万骂声中听见一声坚定的祷告。

“求始君佑李予平安。”

他陡然睁开双眼,竟然不敢再听下去。

那道高大的身影跪于神像前,却如妄图撼动大树的蚍蜉渺小,这般微小的一道影恰似磐石不可转移。

无论惟和能否听见,依旧虔诚地祈祷:

弟子混迹仙门百年,庸庸碌碌,无功于世,唯一心求道,矢志不渝可算裨益。今为降魔误入绝境,已是将死之身,而弟子无患身死,不为苟活,但有一愿求始君。

此行妖鬼拦路,邪魔隔岸,本以为既入泥沼寸步难行,却得见青莲不染。李见安,非此间人也。因蒙人暗算,困于此地二百载,日日妖鬼相伴,受尽磨难,尝遍辛酸,虽如此,志未改。

观其行,怜爱老幼;听其言,悲悯众生;问其心,恨不能斩尽天下邪魔,为苍生平恩怨。练就邪道非本意,修成鬼身非本愿,却恨鬼怪无有心,欲乱人间。见安受此难,实为无妄之灾,始君忍见此等赤诚之心深埋泥潭?

特此陈情,求始君网开一面,还见安清身以归人间,护其平安。

至此,弟子再无他愿。

李予双手紧紧攥着衣摆。来时被雨水打湿的衣物都被王唤烤干了,衣上残留的温暖竭力驱散寒冷,还是不够,还是很冷。

“应觉。”

声音才落下,王唤已经来了,他来到偏殿,坐在李予身侧,不近也不远,伸出手将要碰到人时又拘谨地收回:“怎么了?”

李予呆呆的,像个受了伤却没有得到安慰反而被人责骂的小孩儿,心中全是沮丧与委屈。没有人能供他倾诉、宣泄,或许说出来迎接他的也只是另一场责备,他不愿意再开口,也生不出再一次伸手的勇气。

“……没什么。”

外面传来几道杂声,杨容芝与言护携手而来,两人余光瞄了一眼李予,默不作声地走到王唤身侧。

“还没找到?”王唤问。

“没有。”那二人摇摇头。

余下二人也没有传来消息。

“四处都翻遍了,别说邪祟妖魔,连只鸟儿都没瞧见!”言护晃着脑袋抖水,水珠都甩到旁人身上。

“邋遢鬼,你出去抖。”杨容芝退开几步,局促地拨着袖子上的水滴。

“哪里邋遢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比我更干净的小老虎?”言护舔舔爪子,仔细地梳理脑袋上的毛发。

杨容芝“啧”了一声,同他远远地拉开距离。

言护隐晦地瞧了李予一眼,肆无忌惮地说:“主人接下来怎么办啊?”

“静观其变。”王唤心里泛着嘀咕,若非空中楼阁,怎至于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自李阔死后,那只白团子再一次隐入人群,有幻境与邪气的遮掩,王唤和十二臣的感知完全失去作用,除非它主动出来,否则很难能再找到。然而眼下敌人在暗我在明,每一步对王唤而言都太被动。

身侧忽然一动,王唤扭头就见李予倒在一旁睡了过去,他蜷缩成一小团,拉住王唤的袖子不肯松手,却也倔犟地不再往前靠。身旁险象迭生,他倒是毫无防备,这习惯不好。

李予头脚都很沉重,意识冲出躯壳漫游天际,他在一片光与影里徘徊,直到手上一空,重重跌入深渊里,他才猛然惊醒,王唤凭空消失了,他的外衣还罩在李予身上。

“主人!”“少主!”

在旁的两位灵侍看着空荡荡的蒲团,不由一惊。

人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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