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随时会再落下一场雨。
教室的窗户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偶尔有风吹进来，带着潮湿的凉意。
祁迹推开后门的时候，教室里已经闹哄哄的。前排几个同学正手忙脚乱地翻着作业本，有人哀嚎：“谁写了物理卷子借我抄抄？！”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后排飘去——江临已经坐在窗边的位置，背挺得笔直，手里翻着一本课外习题册，神色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祁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走过去放下书包。
“身体好些了吗？”他问，声音比想象中干涩。
江临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又低头继续看书。
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沉默。
组长踩着点冲过来收作业，挨个桌子拍过去：“物理卷子！别藏了！我都看见你桌洞里的了！”
祁迹翻开作业本，突然僵住——物理卷子还躺在桌洞里，一片空白。
组长站在他面前，挑眉：“祁迹，你的呢？”
祁迹干笑：“……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组长面无表情：“你最好能在五分钟之内抄好给我。”
祁迹正要认命地摸笔，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江临把自己的卷子递了过去，语气平淡：“下不为例，写完一起交。”
组长瞪大眼睛，震惊得像是看见了外星人。
这小子这么好命？学神竟然允许他公然违纪？还主动把正确答案双手奉上？！
隔壁的郭野正埋头狂抄作业，闻言抬头瞟了一眼，又习以为常地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
祁迹愣了两秒，接过卷子。
“谢、谢谢……”
江临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习题册上。
窗外的云层微微散开，一缕阳光漏进来，恰好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祁迹低头抄着答案，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组长收完作业，走之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嘴里嘀咕：“……这世界真是魔幻。”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祁迹偷偷用余光瞥向身后——江临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色专注而平静，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阴天的光线很淡，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或许……这样也好。
至少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交完作业，祁迹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椅背上。紧绷的肩膀刚放松下来，身后就传来江临的声音——
“昨天的事，替我保守秘密。”
祁迹猛地转头，鼻尖差点撞上江临的下巴。他惊得往后一仰，椅子"哐当"撞上前桌的背。
“祁迹！”前桌的郭野哀嚎一声，手里的笔在作业本上划出长长一道，“我作业还没抄完！！”
“对不起对不起！”祁迹手忙脚乱地扶正椅子，耳根发烫地转向江临，“嗯，当然了，我们是好朋友嘛，我会保守秘密，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说得轻快，心脏却像被浸在柠檬汁里，酸涩得发胀。
江临静静看着他，忽然压低声音：“嗯，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这句话像羽毛般轻飘飘落下，却在祁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手指无意识地揪住校服下摆。
两个人的秘密？
是指他有喜欢的人这件事？
祁迹不敢深想，仓促地转回身，假装整理桌洞里的书本。指尖碰到冰凉的保温杯时，他突然想起什么，犹豫片刻还是转身放到江临桌上。
“多喝热水。”他硬邦邦地说，“对嗓子好。”
江临的睫毛颤了颤，伸手接过时，指尖有意无意擦过祁迹的手背。
“谢谢。”他声音很轻，“好朋友。”
最后三个字被他说得又缓又重，像含着糖慢慢化开。祁迹的呼吸一滞，立刻转回去假装看书，却发现自己拿反了物理课本。
窗外，阴云悄悄散开一缕，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江临的课桌上，照亮那个崭新的保温杯——那是昨天祁迹特意买给他的，杯身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江临低头抿了口水，热气氤氲间，没人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江临盯着祁迹的后脑勺，目光落在那撮总是翘起的头发上。
不能着急。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指尖轻轻摩挲着保温杯的边缘。杯身还带着余温，热度透过掌心传来，像是无声的安抚。
要有耐心。
好好引导。
至少，祁迹现在看起来并不排斥他的靠近。虽然那句"好朋友"像根细小的刺，但总好过被彻底推开。
教室里嘈杂依旧，前排的同学正为一道数学题争论不休，后排的女生们小声讨论着最新的综艺节目。
在这片喧闹中，江临和祁迹之间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江临！”
教室门口传来老刘的声音，“竞赛组开会，现在过去。”
江临应了一声，收拾好书本。起身时，他的指尖轻轻擦过祁迹的肩膀：“保温杯先放你这。”
祁迹猛地转头，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江临走出教室，走廊上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
他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窗户，能看见祁迹正盯着桌上的保温杯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身上的便利贴。
从好朋友做起，没什么不好。
尽管他并不满足于此。
但至少，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竞赛组的会议室在另一栋教学楼。
推开门的瞬间，嘈杂的讨论声扑面而来。辅导老师正在白板上写满复杂的公式，见江临进来，立刻招手：“就等你了，过来看看这道题。”
竞赛快要开始了。
他得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然后，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慢慢靠近那个人。
白板前的讨论仍在继续，江临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解题步骤。
字迹工整清晰，页脚的空白处写着一个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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