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一天，兄弟两人一身臭哄哄的味道，身上还夹着几根不知从哪里顺来的草料。
等林然脱下衣服，林舒的神色变得很凝重。
因为，林然的上半身几乎全是抓痕和红疹，尤其是脖子下方，几乎要被抓破皮流血了。
林舒急忙拿出药膏，赶紧问他：“你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林然的精神状态还很正常，这才稍微让林舒心里不那么慌张。
弟弟摇了摇头，还一边不自觉地伸手去挠脖子。
林舒一把抓住他的双手，不让他再挠下去，不然真得见血了。
“脖子痒吗？”
林然却摇摇头。
林舒慌张起来，那是为什么啊？没有地方不舒服，没有地方痒？难不成他是对奶牛过敏吗？
可是过敏症状不是这样的啊。
可是问林然本人，什么都问不出来。
林舒有点着急，立刻叫来许宁和家庭医生看看什么情况。
幸好许宁和医生之前都接触过林然类似的情况，只是因为林然皮肤娇嫩敏感，他身上穿的是早上林舒随便给他套的，还是羊绒的。
扎得林然浑身刺挠。
林舒这才知道林然贴身只能穿纯棉的，其他的无论什么材料，都会让林然浑身刺挠。
也不是过敏，或许是因为林然的心理原因，又或者只是因为林然皮肤敏感，无法定论。
好在，林然的感官非常迟钝，即使他自己已经不自觉将皮肤挠红了，他自己心理并不觉得痒。
甚至一边抓扣一边说“不痒啊，没什么感觉。”
林舒手忙脚乱地和许宁一起给林然上了膏药，扔掉了所有非棉质的贴身衣物。
这一天实在一波三折，搞得林舒有些心力交瘁。
他匆匆洗完澡，整个人摔在沙发里，长叹一口气茫然地对着空气发呆。
“哥哥，喝牛奶。”林然乖巧地端着一杯牛奶，挪着步子走过来。
牛奶上还冒着热气，微波炉那么高！
“不要自己用微波炉！”林舒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林然停住了脚步，手里端着杯子，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两人之间氛围一下子低沉了下来，谁也没有讲话。
林舒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样的剑拔弩张地场景他只在电视剧里势力相当的两方见过。
而林然和林舒之间，并不存在“势力相当”，林舒是完全的主导者、上位者。
他不该用这样的地位优势对林然进行心理压迫。
自己今晚实在有些钻牛角尖了。
林舒猛地站起身，一把将杯子从他手里拿走，赶紧扯着他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水，“你是死脑筋吗？那么烫的杯子就一直端在手里，手没给你烫断掉！”
林舒用冰袋敷着他的手指，感觉像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仗。
“是给我喝的吗？”
林然点点头。
明明一天也算是顺顺利利，欢乐和快乐占了绝大部分，但林然还是一身的伤。
自己是不是对于林然太不关心了呢？
这些情况，如果自己早就做好准备和了解，完全可以避免。
“对不起。”林舒闷声说道。
林然抬着头，一脸的不解和疑惑，“为什么？”他今天明明很开心。
“哥哥没有照顾好你。”林舒鼻子红红的，明明他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林然沉默了一会儿，僵硬着抬起手臂，“那我抱抱你。”语气生硬。
这是妈妈教他的，心情的不好的时候就和妈妈抱抱，可他没有和其他人拥抱过。
林舒用力将林然搂进怀里，用力搓了搓他的后背，没有注意到林然僵直的身体。
小孩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很淡，但却暖洋洋的，又软绵绵的，像鸡蛋白。
林舒索性将林然整个人抱了起来，搂在怀里掂了掂，“比之前重了些。”
林然被吓得呜呜轻哼，两手捏着他哥的肩膀，生怕掉下去。
“然然，你真是好宝宝！”林舒也是一时情绪来了，有感而发。
这么长时间以来，林舒固然身心俱疲，但他很清楚，林然无论有没有生病，都是一个很乖的孩子，是他先入为主，给他贴标签，偏见地认为他会随时发疯，浑身的尖刺，不可靠近，无法理喻，但实际上，林然却拥有着柔软又温暖的怀抱，软化他小小宇宙中外界伸进来的干扰项。
像一只温暖的刺猬。
在林然的眼中，这个世界是不合理的，所以他选择了和别人走不一样的路。
林然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拥抱着世界。
林舒放下弟弟，喝了大大一口气牛奶，递给林然，“你要不要喝？”
林然看着林舒嘴边白色的胡须，想着白天沾在手臂上那温热的触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低头小小抿了一口，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他抬头准备放下杯子，看到林舒那热切的眼神，想了想，沉默着又抿了一口。
后来，林家早餐桌上每天两杯牛奶就是标配了。
最近，林然发觉哥哥可能想要杀掉自己，大概是自己太讨人厌了。
因为哥哥总是在晚上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打开他房间门，站在他床前，站很久。
其实林然都没有睡着，他闭着眼睛，心却砰砰跳。
看不见的世界才是最可怕的，他不由得猜测，哥哥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匕首还是菜刀，还是沾了麻药的手帕，不禁越想越害怕，呼吸也不自觉急促起来。
可哥哥不知在犹豫什么，有时只是在他床前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有时会将手指伸在他的鼻子底下，有时会静悄悄地掀开他的被子，把头凑到他身上。
是在纠结杀人的时机？还是在犹豫杀人的工具？还是他悄悄在房间里放了蒙汗药？
自己会身首异处吗？床垫上全是血会不会很难清理？自己的尸体怎么藏匿呢？
他忍不住了，猛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和林舒惊慌的眼神对视。
果然，被他戳穿了犯罪现场，哥哥想要杀了他。
“安……安眠药……”林然假装自己是狄仁杰，强装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他结结巴巴的话却出卖了他的紧张和不安。
林舒？
“你要杀我的话，能不能……能不能换成安眠药？”林然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虽然他还不想死。
林舒又逼近了几步，摸了摸他的额头，林然被他的突然靠近吓得发抖。
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胡话了。
“什么安眠药？”林舒不明白。
“你要杀我的话，安眠药是不疼的，我怕疼……”林然眼里都含着泪花。
林舒的手僵在原地，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林然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反手敲了敲他的脑门，“少瞎想……是… 是我……”
林舒有些不太好意思，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其实是第一次照顾小孩，总是担心林然晚上睡觉会不会被子把自己闷窒息，会不会突然因为躯体化没有呼吸了。
他只要一躺下脑子里就不停的想，林然那么瘦小，风一吹就倒了，不行，得来看看。
所以他才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地来偷看林然还有没有呼吸。
林舒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解释好了原委。
林然呆呆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暂时还不会死的。”
这时，从刚才的对话中，林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真不像一个小孩子说出来的，天真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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