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林然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顺从让林舒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因为投资嘛？在林然的心里，价值的天平是可以这样衡量的吗？
“不过得要等一阵子，房子还有一点手续没有处理完，处理完了我就回去。”
“我跟你一起。”
林然没太明白，一起是什么意思？
“你要留在这里？一起跟我回去吗？”
林舒点头。
林然不太想，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舍不得他哥，而是他是知道他哥是有多日理万机的，集团根本离不开他，他少在公司一天，都在无形中损失巨大。
这些损失！都是林氏的损失啊！更是林然的损失啊！
所以他还是更愿意他哥早点回公司上班。
这些他只能暗暗在脑子里偷偷想，没敢说出来。
虽然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眼神虚眯着，没有焦点，林舒一眼就看出他在走神。
他还是没忍住，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嗯，公司那边基本都能线上解决。”
林然头顶一僵，像被针扎了一样往后缩了一下。
林舒的手有些无措地抻了抻，收了回来，垂下了眼睫。
林然看着哥哥，沉默了一会儿，抱歉地扯了下嘴角，“我现在不太习惯。”
因为已经三年没有和任何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了，他不喜欢，会很难受。
林舒瞅着电影开始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怎么林然早早就要去了，因为电影节的缘故，影院周围聚集了很多观影团，或者是免费领取票根的小摊子。
林然取完票后，在人群外围转来转去，时不时往里面探头看几眼，然后又走开。
林舒站起身去看看怎么回事，原来是志愿者在发放物料，只要凭借影票就可以免费换取自制的精美票根。
林舒心下了然，是林然不敢张嘴，如果是花钱购买，林然的心理身份就是顾客，可这东西是免费的，林然不知道该以什么社会面具去沟通，他得在心里打一会儿腹稿。
林舒让林然拿好他的外套，像小鱼一般游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林然眼巴巴地看着哥哥，等了好久，又眼巴巴地看着林舒艰难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衬衫都皱皱的。
“这么难抢呢！”林舒从护着半天的口袋里掏出几张镭射硬卡。
林然眼睛紧紧盯着那些票根，神色都亮了，抱着镭射票根反复摩挲欣赏。“好多啊！”
那是自然，林舒看摊位上很多都已经发完了，花了钞能力和些许口舌跟别人换的，神色不免有些得意。
“你要对哥哥说什么？”林舒眼神微挑。
林然脱口而出，“喜……”他立时改了口，“谢谢哥哥！”
他原本想当然地和小时候一样，很自然亲昵地说“喜欢哥哥。”可是，既然林舒已经决定两人的关系只能止步于兄弟，很多话就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的说出口了。
他长大了，出来的这几年他明白了许多社会必须要遵守的规则，既然如此哥哥想要遵守社会的规则良序，不越雷池一步，他就陪着他一起遵守。
林舒愣了愣，嗯了一声。
很快许宁一身商务就来了，林舒很奇怪，自己没叫许宁来啊，他看向林然。
林然一脸坦然地将林舒拉到许宁跟前，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就是让他和许宁履行上午所说的事情，去和那个导演见面商谈。
好啊，他堂堂一个总裁，已经被林然这个有病的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他还以为自己是和林然一起来看电影的，显然不是，他连“陪太子看电影”的资格都没有。
林舒随着许宁出发去了公司商谈，整个过程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搞得那个导演心里惴惴不安，生怕投资黄了。
许宁是知道两兄弟的相处的，多次偷偷提醒林舒注意表情管理，可林舒一想到他自己任劳任怨地工作，而林然却在潇洒看电影就一阵气闷。
晚上，偌大的电影厅里，林然坐在一起不算偏远也不算中间的位置，抱着刚买的三明治凑合着当晚饭，这是他今天看的第三场电影，仍然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他快速拆开包装，刚塞了两口子，一个高大的人影就站在他身旁，一直没有坐下。
这种行为其实在影院里是很不礼貌的，很影响旁人观看，林然想是不是自己吃三明治味道太大了，抬头看了眼刚准备解释。
那个高大的人影就已经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了，一句话也不说。
浑身散发着浓厚的不满情绪，拉着一张脸，在位置上正襟危坐。
林然把手里的三明治递给他哥，“你也吃口？”眼睛却是盯着屏幕，正是**，不能错过。
林舒低头看了看三明治，回忆了一下午他看的三场电影时间，每场只隔了半小时，是没有时间吃晚饭的，这个冰凉的三明治就是他的晚饭。
他肚子里的气一下子就消散了，充盈着另外一种名叫心疼的情绪。
他摇了摇头，又将三明治喂给林然吃，吃完便将包装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电影很长，足足有三个多小时，还是黑白的，林舒看到后面，整个人都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林然仍旧精力旺盛，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电影上，只是每隔一段电影的水戏的时候，他都侧过头看看林舒睡着的样子。
林舒即使睡着也很有规矩，微微弯着身子，清浅地呼吸着，好像随时都会醒来。
林然的目光深深描摹着，偷偷靠近了林舒，轻轻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是影院里的爆米花味，将哥哥身上的原本的味道遮盖得差不多了。
林然的嗅觉很敏感，小时候严重时任何刺鼻的味道都会让他难受，甚至呕吐，所以家里从来不会有任何香薰的出现，他哥哥更不会用任何香水，即使外出应酬沾了一身烟酒味，也会洗漱一番之后再回家，因为他弟弟总是很黏他，每次回家都会抱着他闻闻他。
不过，林然长大之后，知道他不应该用自己的规则去强迫哥哥执行，而且嗅觉也没有小时候那么敏感了，即使公共场合有人吸烟，他憋着一口气忍忍也就过去了。
不过，现在的哥哥是爆米花味的，他也喜欢。
电影终于结束了，已经将近深夜，林然大力将林舒摇醒，两人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到门口，其他观众像烟雾散入大海，很快就消失了踪迹，大街上清冷萧瑟。
林舒到底是睡了一觉很是精神，开车回家时反倒是林然困的不行。
林舒一到家，就自然地去厨房，“下碗面。”边说，手上已经动作起来。
林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却立刻阻止了他哥煮面的行为，“不行，一会儿就要睡觉了，睡前四小时不可以再吃东西了。”
此话一出，林舒就知道林然的强迫症又上来了，他自己有一套世界运行的规则，谁也不可以打破。
说不可以就是绝对的。
两人匆匆洗漱完毕，就各自睡觉了。
第二天，林然的电影安排依旧井井有条，足足有四场，每一场林舒都恰好买了林然旁边的座位，陪着他坐了一整天，屁股都麻了。
虽然有两部在林舒的审美范围内确实很好看，还有两部，他只能说太高深欣赏不了，但一看到林然全情投入的样子，他头都大了，他都不晓得林然哪来的那么多精力，眼睛不累吗？
但他心里其实早已习惯了，林然是没有常人的感知力的，他永远都不会累，他没有办法感受到普通人所说的累是什么意思，身体要有什么样的反馈才算是累。
有时林舒也挺羡慕林然的，总裁的位置应该他来坐才对。
林然要看的电影在四天内完美收官，林舒也给他“换”到了很多精美的物料，看上去心情都明媚了许多。
林然对他哥的态度也明显好了一点。
电影节最后一天的闭幕式和往年一样，会有闭幕红毯，林舒准时接到苏梨的来电，叫他去上班了。
“林总，这么多天看不到人，人到国外，心都玩花了吧。”苏梨打趣道。
苏梨是他公司旗下签约的艺人，和老总关系还算不错，说话有些没大没小的。
“呦，这是您又新签约的混血啊，真有眼光。”苏梨看到林总身后的林然，开玩笑说道。
她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两人的关系，他弟弟看起来有点严肃，不苟言笑，眉骨却和林舒相似极了，忍不住想逗逗。
林舒任由造型师揉捏打扮，男士造型很简单，只要不出错就行，主要还是作为女明星的陪衬存在。
林然看着林舒脸上的粉底，还是觉得很奇怪，刚才造型师忙活了好一阵子，化了和没化有什么区别呢？
忍不住凑近又看了看，脸都快凑到一起了，“你喷香水了。”林然发表观点。
林舒无奈，这是造型师的擅作主张，他刚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好闻。”林然继续发表观点。
林舒摸了摸鼻子，撇了眼香水牌子。
他们一行人到了闭幕红毯要分两路，苏梨和林舒刷脸走红毯，其余人先去宴会。
林然趁别人没注意偷偷溜到了红毯乌泱泱的人群中，戴着口罩。
看着苏梨挽着林舒的手臂，一路不疾不徐，浅浅微笑向两旁的粉丝和摄像机挥手致意。
林然觉得自己好像和他们处在两个次元一样，自己还是草履虫，他们已经先行一步进化成类人猿了。
林舒一身藏蓝色西装笔挺，应着他身体起伏的曲线被精心裁剪，每一寸都熨贴无比，他眼神平静地投向远处，眼底沉静，两人的视线互相交错，却没有相遇。
林然心底油然而生的是一种难言的自豪，这种感情很隐秘，他难以宣之于口，只有他知道，在镁光灯下的那个成熟男性，曾经是怎么样的少年，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这一切只有他知道，一方面他虽然还没有原谅哥哥，可是另一方面他确实深深地为林舒感到骄傲，连灯光都像融化的液态黄金为他加冕。
林然拿起手机，悄悄拍了一张照片，又偷偷溜回到了后台。
他乖乖地坐在他的位置上等待着林舒结束工作来找他，期间有很多人来找他搭讪，不乏一些眼熟的明星。
林然对他不认识的人就浅浅微笑一下，对他眼熟的明星就深深微笑一下，并不多言语。
他虽然痴迷电影，但并不喜欢追星，他在这个行业待的时间不算长，却看得很明白，真正优秀的是那些电影背后优秀的制作者。
等的时间不算长，林舒终于结束了他的露脸工作，他并不打算还参与晚宴部分，这些虚与委蛇还够不上留下林总。
林舒卸了妆，换了衣服，就和林然开车离开了。
林舒打开车棚，清凉的晚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襟，林然的头发微卷蓬松，风像钻进了他的颅顶，比水平最高的托尼做出来的造型都要好看。
“看前面，少看我。”林然煞风景地冷冷吐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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