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一个下过雨的黄昏,赵璟元穿了一条烟青色的长裙走进了小院,那曳起的裙摆像是要泅进道旁的竹丛中,泛着烟波的绿、袅袅的青,倒有几分像前几日她们共饮的茶。
赵璟元走得并不急,但眉目之间却有掩饰不及的喜色。
徐星弈立在书案前,透过窗柩打量她。
来人转过一双无情的眸子,也看见了她,嘴角扬起轻笑,又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徐星弈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摊牌的时候到了。
赵璟元进了书房,也不多言,只是绕到桌前,葱管似的玉指拈起案前薄薄一张纸,举至眼前,微眯着眼笑读。
“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读罢,笑容淡了二分,语气也不觉冷了下来,只把一双寒冰似的眸子盯着徐星弈的脸,似笑非笑的问,“怎么,我这儿就这样留不住人。”
徐星弈挺直腰身,大大方方的直视她,“我总不能被你关一辈子。”
她这幅姿态,不过是硬撑着要强,赵璟元嗤笑一声,拿眼角轻飘飘的横了一眼,像带着风情,又像是很无情。一眼便让徐星弈背后僵硬起来,只把两只手在袖管里捏得紧了又紧。
“我知你想离开,但眼下你还是歇了那个心思。”赵璟元擦着她的身旁走过,一只冰凉凉的手从她肩上划过,徐星弈抬眼看过去,那人已气定神闲的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只用手指轻点着桌案。
赵璟元看着她的眼睛,嘴角还挂着淡笑。
“坐啊。别站着。”
徐星弈垂下眸子,暗暗吸了口气,在一侧的椅子上端坐下来。
赵璟元看着她,好像才满意了点似的,此时才从袖间抽出一本书册,摊在案上。
“可识得此书?”
徐星弈看过去,那书册封面上端的是《问泉》两个大字。她不觉变了脸色,一时煞白。
赵璟元以手支颐,笑吟吟的看着她,“看来徐小先生熟悉的很。”
徐星弈撇过脸去,暗自咬紧了后槽牙。
“既然如此,也不用我再多费口舌。解棋局,解得,放你师父师娘,解不得,那就继续在这儿待着。”
赵璟元站起身,将那书册轻抛了过去,砸在徐星弈怀里。
人还是笑吟吟的样子,露出玉籽般的皓齿,“什么时候解了棋局,什么时候放你走。”
那日之后,赵璟元倒是再没来过她这儿。
一连几日都是雾蒙蒙的小雨,倒是合了端阳的节气,空气里也是湿漉漉的黏腻,总不得清爽。
一日晨起,鼻塞头重,阿陶推门进来,温热手掌贴上额前,徐星弈方知自己病了。
阿陶便出了院落,大抵是为她寻药去了。
徐星弈脸庞泛红,眼皮沉重,正睡得迷蒙之间,却觉得有一只冰凉凉的手掌抚上了自己滚烫的面颊。那手掌细腻温滑,像是上等的绸缎,因觉舒适,便不由凑近了些,在那天然的降温神器上亲昵的蹭了蹭。
耳边却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徐星弈奋力睁开了眼,映目的却是赵璟元极矜贵的一张脸。
察觉到自己的脸还贴着那人的手掌,不觉向后仰了仰身子,将头埋在枕间,羞的耳根通红。
赵璟元却只将她的被子向下扯了扯,使徐星弈那半张藏起的面庞全部显露出来。
她好整以暇的欣赏了半晌,才用手指沿着徐星弈的一侧耳后滑到唇下,如泉似冰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今天近瞧,小先生这张脸倒也很有几分意趣。”
那边厢已又惊又羞,不能自处,不觉脱口而出,“登......登徒......。”
未及说完,赵璟元已将一根手指堵在了她的唇间,声音抬高了点,含着些微妙的不悦,“嗳,慎言。”
说完站起身来,略整了整衣裙,眼睛在卧房内扫了一圈,对着那大开的两扇窗瞧了瞧,便走了过去,抬手合上。
一面转了身,对着徐星弈正色道,“多注意身体,你知道的,你在我这儿可宝贵的很。”
徐星弈心慌乱的很,越发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
赵璟元大概略长了两三岁,只是通身的气度格外的压人。徐星弈那日见她大大方方的撂了棋谱出来,心里已猜着了三分,想来是天家的人。
只是那样的出身,为何在她面前,行事言语却越发出格起来。
正在怔忪时,阿陶匆匆的敲了门,徐星弈抬声,“请进。”
阿陶推了门,一抬眼,正对上赵璟元冰凉凉的冷静清明的眸子,不觉心惊了一下,显然也未料到自家主子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用点心。”
赵璟元丢了这三字给她,便抬脚出了门,再无多言。
阿陶却觉后背已冷汗津津。
午间熬了药,只在院落里略扫了几眼,阿陶便已了然,想来“监工”又多了几位。
那病榻上的小娘子却还强撑着精神打谱,一面用一支细细的小羊毫写写画画些什么。阿陶端了药过去,徐星弈抬起一双病眼看她,苍白的脸上露了些笑,“烦劳你了,阿陶姑娘。”
这小娘子平日客气的紧,一张苍白的小脸很少见到笑,说话不紧不慢,面对她的时候极少有情绪不稳的一面。
除了看书就是打谱。
阿陶并不知细节之处,只是那棋盘上的纵横经纬看起来颇费神思,想来对身体恢复并无裨益。
徐星弈并不畏苦,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又对阿陶一笑。
平素里无表情的近侍也不由得回应了一个浅淡的笑。
晚间,她见徐星弈已躺下,便放下心来回了屋子。
赵璟元坐在主位上,显然已经等了她一会儿。
“今日如何呢。”
她那主子并不看她,只盯着自己曲起的一截手指看。
阿陶开了口,她原不是哑女,只是在徐星弈面前不被允许说话罢了。
“回主子,今日服了两碗药,热已退了。”
“嗯。”
见阿陶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赵璟元似乎来了兴致,撑着下巴瞧她,笑着问,“没见过你这幅样子,怎么,有话要说?”
近侍听不出来那话语里的喜怒,只得横了心,咬咬牙说了出来,“只......她看了一天书,下了一晚上棋,这样只怕......。”
话未说完,已被赵璟元不悦的打断。
她那骄矜清贵的主子扬起眼角,将怒意已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你倒是关心得紧。”
阿陶躬下身子,“是属下多言。”
“你是多言了,”赵璟元走近她,用两指掐着下巴抬起了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做好你的事,不该管的事情别管。”
“是。”近侍只觉下巴上的指尖要冷到心底,不觉口气微颤。
再一抬头,她那主子已拂袖而去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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