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歌云没有动作,苏珩轻笑了一声。
他道:“金疮药。”
接着,他的视线转向姜歌云那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左手。
姜歌云将放在身体侧边的左手放于双膝之上,惊讶地抬头看苏珩。
她知道以苏珩的观察力定然能够发现她的伤,但又料定以原著中大反派的冷漠程度,一定会对此视而不见。
嘶,这真的是金疮药吗?她今天能活着到玄都监吗?
姜歌云硬着头皮道:“下官已在饮光楼做了处理,多谢殿下挂心。”
苏珩已又垂首看向手中的文书,他的表情无悲无喜,看不出一丝情绪。
姜歌云想起她知晓的一个典故。
汉武帝时期,大司农对改丨革心有微词,虽未直言,却被御史大夫指控“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诽”,终被处死。
这是文人养气慎言传统的重要开端,也是皇权极端发展的罪证之一。
姜歌云曾觉得这所谓的养气有些好笑。
情绪不能直接而发,要层层掩饰,让人看不出喜怒,这得活得有多憋屈啊?还用“养气”这种词汇来粉饰,不就是因为怕死么?
那时的她的确很鲜活。
只是后来,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
姜歌云最终也会了无论心中喜怒,面上不见什么颜色。
她知道了情绪被人看得清清楚楚会有多少祸事临头,也知道了这一招不仅是处于下风的人会用,那些上位者更加熟练。
人心似海啊。
能够不用学习养气的人,恐怕幸福到姜歌云无法想象吧。
不过,这一招领导也会的时候,是真的很恐怖。
就如此时,从苏珩的表情中,姜歌云完全判断不出,那瓶药究竟是不是好东西。
苏珩没有再解释,他以手支着额头看向姜歌云,嘴角噙着温和笑意,一眼看去,真真是天日之表、贵不可言。
他淡声道:“大人。”
姜歌云立刻躬身拿起了几案上的瓷瓶。
将瓷瓶打开后,她小心地拆开了左手包着的绷带,仔细看了看自己的伤口。
守拙足够锋利且干净,在素光的督促下伤口清洁也做得还算到位,不需要担心伤口感染之类的问题。
创口边缘呈淡白色,被切开的皮肤微微卷起,周围的皮肤出现了些青紫色的瘀斑,由切口向外渐淡。
她能明显感觉到左手的温度相比右手要更低一些,活动时也更沉重。
伤口处已生了些血痂,所以偶尔动作时会有轻微撕扯感。
整体而言,挺好的,是正在好起来的样子!
就像她的脚踝,也是从灼热的疼痛过渡到青涩的沉重,再过几天后沉重感消失,她又能像平常一样跑跑跳跳,甚至敢于从高空——
姜歌云止住回忆,将瓶中白色的粉末均匀倒在伤口上。
没有刺痛感,像是没有受伤的手掌被细沙洒上去了一般,只有柔和的触感。
接下来……
姜歌云刚一停下,便听到了几案上发出了些声响。
抬头看去,苏珩已推来一个锦盒。
他没有看姜歌云,正专心看着手中的文书,但推来锦盒的时机实在过于恰好。
姜歌云知趣打开,从中取出绷带,自行缠好。
单手缠绷带有些难度,她缠得松垮了点,不过她很快自我调理好了,这是故意给伤口透气罢了!
处理完毕,姜歌云将瓶子与锦盒全部整理复位,推向了苏珩的方向。
她道:“多谢殿下。”
苏珩的视线从文书中离开片刻,他道:“大人客气了,只是,孤有句话想问大人。”
一时间,姜歌云心中浮现了许多问题与对应的解答。
她沉着道:“殿下请问。”
苏珩合起手中文书,将它放进了右手边的锦盒,他的动作说得上克制,一如他此时温和的嗓音,“为什么大人没有镇异司人本命火的灼印?”
不出她所料,又是个致命的问题。
苏珩所说的,应是谢、裴三人右手上均有的那印记,与三人的本命火颜色相同,可以从虚幻的火光化为实体。
这是连系统也帮不了她的。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不知道正仪究竟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苏珩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姜歌云要做什么是很明确的。
她要完成正仪交付的任务,做好玄都监的苦力,进而得到身份、知识、能力,解决素光的事、系统的事、她的事。
姜歌云坦然道:“太子殿下是在怀疑下官非玄都监之人?”
苏珩语气中掺杂了几分疑惑,“为何这么想?孤对玄都监了解不多,因而有此一问。”
得了他这句话,姜歌云浅笑道:“这就不奇怪了,下官刚自幽冥借道而来,受到了影响,殿下见笑了。”
他自己都说不了解玄都监了,那可就要以她的解释为准,不许再抓她的漏洞了哦。
苏珩道:“原来如此……”
见他似乎还想问什么,姜歌云先行提高了几分声音,道:“殿下的疑问,待到了玄都监,都会有解答的。”
所以别在这里抓着她问了,这种问题应该让该发愁的人去发愁,她只是临时苦力!
苏珩却道:“孤想问的是,大人可要饮茶?”
姜歌云一噎,片刻后回复:“多谢殿下赏赐。”
说罢,她自觉俯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捧着杯子欲饮。
却见苏珩不知为何盯着她手中的杯子,目光深沉。
姜歌云停住动作,道:“……殿下?”
苏珩一笑,“这是饮光楼成名的浮光雪芽。”
经苏珩这么一解释,姜歌云明白过来她为何觉得这茶香味熟悉了。
在饮光楼中她时而会闻到此香,但她并不关注饮食,于是印象也不怎么深刻。
再顺着这么一想……
她想到了程熙。
那人在别离前曾向她提及过,饮光楼的茶水值得一尝。
姜歌云原本不觉得她会尝到这茶水,毕竟她对吃喝一事兴致不高,不会特意去尝试,不过既然程熙都这么说了,她是有想过去体验一番的。
但没想到这么快,这么近。
茶汤清润,咬着杯缘,铺开盈盈一面,结合倒映在茶汤中的微光,正像是雪浪映日,倒是与这茶的名字意境不谋而合。
时间地点不同,但她与他饮过了同一杯茶,至于味道,比她想象中的更令她印象深刻。
这时候就很想念好队友啊,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孤身受现实的折磨了……
不过根据素光的描述,程熙回了程家怕是也不好过,他与她是一类人呀。
苏珩唤了一声,“大人?”
姜歌云反应过来,她沉默的时间好像有点长了。
她将杯中茶水饮尽,搜肠刮肚找了些夸赞的词。
苏珩仍盯着她的手与她手中的茶杯。
姜歌云被盯得心中惴惴。
大反派这是看完了文书没什么别的可看的,就开始莫名其妙盯着她了?
还是,这杯子和茶有什么不对吗?
茶有问题?
她现在也没什么不适的感觉啊,而且大反派也犯不着在这种时候药她吧。
不等她问,苏珩看向她那包得松松垮垮的左手,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般,道:“大人需要帮忙吗?”
他是在看这个啊。
问题得到了解答,姜歌云松了一口气。
她道:“谢殿下挂念,不妨事的。”
要是素光、程熙说要帮她包扎,她肯定乐得轻松。
但是这位太子殿下?还是算了吧。
苏珩恍若未闻,向着她伸出手,道:“大人。”
这是不容拒绝的意思了。
她还没对大人这个词过够瘾呢,倒是要先PTSD了。
姜歌云头皮发麻,将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向苏珩递了过去。
她原以为大反派只是想帮她把绷带末端没有系好的地方重新紧一紧,甚至想过他会不会故意压迫伤口让她感到不适。
不过大反派的人设,在这一仅有两人的狭小空间中,也保持得很好。
毕竟他也不知道她知道他的性格嘛,姜歌云心想。
苏珩的动作极尽温柔,比起他,姜歌云刚才的包扎方式都显得疑似是在“虐待”她自己了。
他先是轻托了一下她的左手。
苏珩本就没有太用力,又隔着厚厚的绷带,最终轻柔到姜歌云几乎察觉不到他用了什么力气,只有暗暗的引导之意。
姜歌云感觉到了,自觉按照他的意思向上移动了些许,方便他动作。
她来到了合适的位置。
苏珩的动作很轻巧,绷带立时被他尽数解开。
低头确认伤口情况之际,他那经过克制的温热吐息轻轻地打在姜歌云手掌心。
姜歌云没有递出的另一只手的手指忽而抖了一下,不知为何,她忍不住屏息了片刻。
她远比表现出的更敏丨感。
苏珩熟稔地捻起绷带,像是演练过一般,层层叠叠,绕过姜歌云手掌。
他问:“疼吗?”
以他动作的程度,要是说疼反而会很离谱吧?
姜歌云如实回答:“劳殿下挂心,不会。”
苏珩闻言,轻笑一声,继续他手中的动作,越发轻柔谨慎,体贴入微。
一来一回,动作看似亲密,实际从头到尾都隔着绷带,两人的肌肤完全没有任何直接接触,只有依稀的温度,从一端传到另一端。
包扎完成,姜歌云从苏珩的双手中匆匆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低头看了几眼,只觉确实比她之前弄得要工整许多。
在隐约的心慌中,她仍在想,想让她投诚这显然是不够的,哪怕不考虑大反派的身份也一样。
一是因为正仪已经用把柄拿捏住她了,二是因为她早就感受到过这种温柔,也就不觉得罕见。
只会陷入回忆。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系统激动大喊,【宿主,这不得再查一查?!】
没想到系统查询好感也需要她授权……
姜歌云敷衍道:【查吧查吧!】
两人在车中的一来一回,让姜歌云心中倍感煎熬。
不知时间客观来说究竟是过了多久,只觉马车前进的节奏渐缓,银铃声渐息。
苏珩收回手,倚靠在靠垫上,他身形高大,比程熙还要高出几分,衬得宽敞的车内空间竟似有些闭塞。
一定是因为身形这个原因,不然她为何总觉微窒。
苏珩的声音响起:“孤不了解玄都监,可大人竟没有指出孤言辞中的问题,这是有几分怪异。”
还是来了。
姜歌云谨慎道:“下官担心殿下误会,这一心情过于浓厚,以至于没有细听殿下的话,是下官的问题,不知殿下想说的是什么?”
苏珩笑意温文,“不单镇异司人,玄都监众人皆有灼印,大人竟连这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姜歌云停顿片刻,很快面带疑惑回应道:“殿下提到了这个吗?”
苏珩表情不变,淡笑着不再多言,屈起食指轻敲了敲车壁。
那放下的帷幕应声被卷起。
车门外石阶高耸,遥遥看去似无穷无尽。
苏珩道:“大人说,到了玄都监孤的疑惑会被解开,不知是否如此。”
小编真的很惊讶!预定这章一半互动另一半走剧情的怎么互动起来没完了啊你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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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明天没有更新(后天有),大人们不要跑空[可怜]
榜单完成了所以暂时恢复隔日更啦[垂耳兔头]
这一本的文运比较一般,至今还没有轮到过好榜单,所以我想要通过隔日更延长它的曝光时间,希望多一些人能看到它,不过大人们放心,我每一天都在努力写,这本书会被我好好写完。一如既往,感谢追读的大人们,爱你们[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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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煮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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