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就是年份最高的,骗人吧?”陆吾有些不信。
花重将折扇合起,笑道:
“哎~这玉骨芝稀罕的很,听说只有昆仑山顶才有,已经万年不曾出现了,没想到被他搞来了一株。”
“如此珍贵?!”
洛清辞都惊到了。
“两百年玉骨芝,起拍价,六十万玉珠!”
“小师叔,这个需要给你买回去调养身子吗?”
花重含笑望向洛清辞,见洛清辞摇头,也就打消了竞拍的念头。
“一百万玉珠!我看谁敢与我程家争!”
一道凌厉霸道女声从对面的雅间内响起,一个玉牌被蛮横地扔下,上面赫然一个“程”字。
“东州程家,不妙呀!”
“听声音像是程大小姐,又来给他弟弟求医问药来了?”
“算了,人情还是卖给程家吧。”
听到“程家”二字,洛清辞眸色骤冷,又很快掩去。
鲛珠港历历在目,心口隐隐灼痛,似乎在提醒他,珍珠港那次,他的确已经死了。
洛清辞轻轻掀起帘子的一角向对面望去,恰对上了一双冷冽阴狠的双眸,他顿觉心尖一颤,手一松,帘子完全垂落下来。
“怎么了?”
“那女子,没戴傩面。”洛清辞心有余悸,还是抬手,慢慢将帘子卷了上去。
陆吾也去瞧,对面的帘子却被全放了下去,什么也看不见。
“老身也对这玉骨芝很感兴趣,程大小姐,可愿割爱?”
一道苍老却中期十足的女声自楼下响起,伴随着“哒——”、“哒——”的声响,只瞧见一个略有驼背的银发老妪拄着一根木拐,闲庭信步般穿过人群,深深的皱纹里堆满了慈笑。
“冰老大驾,未能远迎,失礼了。”
无祁恭恭敬敬地对她作揖,四周的黑袍人也纷纷行礼。
饶是花重也起身对那老者抱了抱拳。
偏偏那程大小姐毫无动作,反而更加无礼:
“冰老,您有您那‘银针圣手’妹妹还不够,同我这小辈争一株药草就没意思了吧?”
“冰姝、寒筌两姐妹可谓活的最久的人族修士了,归属天音门,啧啧啧,南域的人怎么还跑到东海来了?”花重略有些苦恼地抬起折扇,轻轻敲打自己的额头。
陆吾和洛清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那个出逃万毒门的红衣女子。
冰姝依旧在笑,浑浊的双眼却直勾勾瞧着那玉骨芝,道:
“既然程大小姐是不愿割爱了,那就公平竞争吧。老身出——两百万玉珠。”
无祁见气氛此剑拔弩张,看戏般喊道:
“两百万一次!”
“三百万!”
“四百万。”
“……五百万!”
“小姐!不可再继续了,家主那边……”
“闭嘴!”
“老身不解,姑娘为何对这玉骨芝如此执着?”
“……不用冰老操心了,今日这玉骨芝,纵然我拍不下,也定然要抢到手!”那女子似乎是在威胁,却明显没多少底气。
“……罢了罢了,本想着给我那妹妹取来,看程大小姐如此,许是有更重要的事,老身便不强求了。”
“冰老,是寒老让您来试探我的吧?我可够格请她出手了?”
“五百万玉珠,成交!恭喜程大小姐获得玉骨芝!”
两道声音交叠,程雨珊掀开帘帐。
冰姝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拍卖场。
“三日后,天音门。”
气氛骤然缓和下来,再看对面,程雨珊所在的雅间也空了出来,整个大堂的竞拍者也走了大半。
陆吾凑近洛清辞耳畔低语,道:
“我对这程家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个经商世家,程二公子横空出世,以单灵根的资质本应入昆仑剑阁修习的,谁知程家却将他扣在海上,让他继续经商,真搞不懂程家人怎么想的。”
洛清辞面上有些苦涩,心中却总念着那遥遥对望的,如此独特的雾蓝色双眼,如同静谧的波涛,带着大海深沉与晦暗。
花重冷嗤一声,面色阴沉下去,叹道:
“天才固然会给家族带来极大好处,可对于商户来说,眼前的利益与长远利益对比之下,那程二明显没有长远利益可言,自然要在他有生之年榨干所有价值。”
“嘘——第四件拍品来了。”
“第四件拍品是一对长刀。”
陆吾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圆台。
只见无祁拿出两把通体纯黑的长刀,一柄吞口为狮,一柄吞口为虎,虎、狮口中皆衔一颗红珠玉,双目似用琉璃雕刻而出,刀身皆有血槽贯穿,只是远观便觉寒冷肃杀之气直逼面门。
“此双刀不知出处,似乎伴随先前的主人征战一生,刀中封存了数千冤魂恶鬼,煞气极大,虽乃凶器,却可好生使用。起拍价,八十万。”
无祁难得好心,补充道:“我要提醒一下,这双刀已然自封,若没有把握打开,就不要浪费钱财了。”
“我要这个!”
这是陆吾第一次如此坚定且渴望地想要得到什么,甚至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对这两柄刀带有这么大的执念,以至于,似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好似这两把刀,本就是他的。
“你驾驭不了。”花重冷声告诫。
“我……不在乎。”陆吾语气果决坚毅,已下定了决心。
洛清辞见陆吾魔怔一般死死扳着窗框,双眼空洞木讷,忙掐诀念咒想将陆吾从那种诡异的状态里拉出来,却被花重制止。
“花重……”
“不错呀,这小子前世孽缘未了,难怪心有执念。这两把刀,合该是他的。”
洛清辞不明白花重在说什么,却只担忧当下的陆吾,便没太挂在心上。
“五百万。”
花重淡淡喊来一句。
无祁古怪地瞧了花重一眼,随即喜笑颜开:“五百万一次。”
“六百万!”
人群里有人喊价。
“故意抬价,很好,让我瞧瞧是谁!”
花重向下重重一瞥,就瞧见角落里一个黑衣女子也向这边望过来,一双白眸燃着碧火,花重怔住了。
“六百万两次!”
【找到这两把刀的出处,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次妖客怎么不竞了?”
“何方神圣敢与妖客叫价?”
“一千万。”
如此价格一出,全场哗然。
那女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拍卖场,花重却大汗淋漓地瘫坐回椅子上。
“这是怎么了?”洛清辞忙要过去。
“没事,没事……”
口中说着无事,花重整个身子却在轻颤,略显狼狈。
“他,还有那刀,我带走了。”
洛清辞还不及反应,身旁的陆吾便随着那道清冷女声一同消散。
“陆吾!”
“一千万第三次,成交,恭喜妖客公子又获双刀。”
“陆吾!花重,陆吾呢?”
“他被他的师父带回去了,”花重愤愤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什么事儿啊,还要我来付钱,早知就不叫价了!”
“最后一件拍品,本店镇店之宝,青鸾羽!起拍价,一千万珠玉,一支!”
洛清辞看着台上被无祁托举在手上的一包袱羽毛,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洛清辞:他当时也没说这么值钱啊!
花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
“走吧,付钱,然后回去。”
“好。”
洛清辞跟着花重离开了雅间,屋外恰有侍从接应,引着他们去交易处。
“刚刚那两把刀已被人取走了对吧?”
“是,那两位客人说钱您来付。”
花重轻叹一声,将一个纳戒交到侍从手中,道:“里面的玉珠足够了,多的就当下次来吃酒的钱。”
“好的,我会转告掌柜的。”
洛清辞将玉簪妥善收入纳戒,转身正欲打开铁笼,侍从忙提醒道:
“这畜生太生猛,怕是会伤了小客人。”
“无碍。”
洛清辞只轻轻落下这三个字便打开了铁笼,笼内的雪鹰哀哀地啼叫两声,任由洛清辞将它抱起。
“你随我回去养伤吧,伤好之后,海阔天高,任你归去。”
“咕咕——”
洛清辞轻轻抚了抚它头顶的两根金色翎羽,雪鹰便舒服地叫唤两声,拿头去蹭洛清辞的掌心
“这……这真是……小客人厉害,这雪鹰怎么训都野性难除,遇到您竟如此乖顺!”
花重也是有些惊讶,随即笑笑,朝洛清辞招手:
“走吧小师叔,天色不早了。”
“好。”
……
待洛清辞随着花重回到断妄崖老桃树前时,便瞧见一人立于满树繁花之下,面色有些阴沉,许是等候多时了。
洛清辞心下一紧,下意识扯了扯花重的袖子,想往他身后躲,偏偏身旁这人早早化作花瓣散了,徒留洛清辞站在原地。
梅远山瞧见洛清辞于漫天花雨中显出身形来,深深呼出一口气,快步走向他。
“师兄,我知道错了。”洛清辞率先道歉。
梅远山怔愣一瞬,不想便知洛清辞这是想成自己来找他兴师问罪了,忙轻轻俯身替他捋顺额前碎发,瞧见洛清辞怀中乖顺的雪鹰,眉目柔和不少。
“走吧,下次出去总要先同师兄说一声。”
“我说梅师叔,总把你这小师弟看得这般紧怎么行,万一被养成个不谙世事的,以后被拐走了你都没处哭去。”
梅远山一记眼刀剜向懒懒倚靠在桃枝上的花重,轻哼一声,带着洛清辞走了。
到了玉竹轩外,梅远山终于耐不住好奇,问出口来:
“师弟,你同师兄讲,为何要去罗刹海市?”
“……”
洛清辞不想瞒着梅远山,但总要给梅远山留些惊喜,便又犹疑着不知如何开口。
“师兄……”
梅远山见洛清辞为难成这样,也不忍再问。
随即,他又开始反思,是否是自己管的严了,应该为师弟留些空间才是。
“好了好了,师兄不问便是。”
“师兄,我明日告诉你好不好?”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梅远山盯着洛清辞真挚澄澈的青瞳瞧了许久,一时想不起明日有什么特殊,还需洛清辞过了今日的腊八才肯说。
“师兄,真的,就只差几个时辰了,明日师兄来的早些,我一定如实相告。”
难得见洛清辞如此讳莫如深,狡黠的像只呲着牙甩着尾巴的小狐狸,梅远山也不愿拂了洛清辞的兴致,点了点头。
“怎不见陆吾?”
“他……”
洛清辞心中有些怅然,声音带上些许失落,道:
“他被雪见带回去了,五年而已,很快就能再见了。”
“师弟这样想就好。”
……
次日,不过卯时三刻,思索了一夜都不知今日是什么节日的梅远山,面带疑惑地推开了玉竹轩的门。
只是刚踏进院子,梅远山就愣住了。
只见明世修正笑眯眯地坐在院中喝着凉茶,见梅远山进来,笑意更甚。
“师父?您怎么在这儿?我怎么记得……”
若不是明世修今日穿着黛色氅子,卸下那身青色掌教服,梅远山甚至以为昨日是梦,今日才是腊八。
“远山,来。”
明世修朝梅远山招了招手,梅远山就这么乖顺地走过去,被明世修按在石凳上。
“来了来了。”
只见洛清辞端着一个食盒“噔噔噔”地从小厨房跑出来,笑嘻嘻地看向梅远山,又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碗缀满青葱的清汤面,还泡着一个焦香金黄的煎蛋。
“咕咕——”
雪鹰从院子的梨树上飞旋下来,落到梅远山肩上,那毛茸茸的头去蹭梅远山的脸颊。
“师兄,生辰安康。”
“远山,生辰喜乐。”
梅远山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
原来,今日三九天,是他自己的生辰。
难怪,原是他忘了。
他的师父和师弟却记得。
“师兄,这个给你。”
洛清辞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中握着一根玉簪,他将玉簪递到梅远山手中。
“这是?”
“这就是师弟昨日瞒着师兄去罗刹海市,带回来的东西。”
梅远山眼中霎时如冰雪遇春,寒梅怒放般,荡起一池春水。
“远山呐,从今往后,你便是净尘阁执法长老,这礼物,如何?”
明世修笑的合不拢嘴,静静瞧着梅远山受宠若惊般的表情。
梅远山说起话来都磕磕巴巴起来:
“师父,师弟……你们……哎……我很高兴。”
“师兄,试着将灵力注入其中看看。”
梅远山颔首,以灵力裹挟指尖,轻触玉簪,那如同藤蔓一般卷在一起的木簪忽地舒卷开来,一条触手轻轻缠住梅远山指尖,刺下,一滴指尖血骤然隐没在白绿色的光点里。
梅远山似有所感,将手伸入白色雾团中,一握,一杆通体银辉的长枪便出现在他手中。
枪上刻着红梅纹样,枪身在温柔的暖光里通体泛着淡淡冰寒的光,枪鸣震震,如击钟罄。
“原是这样,师弟有心了,师兄很喜欢。便叫你——斩霜吧。”
梅远山将长枪向高处一抛,落回手中时竟变作一支长而尖的红梅簪子,簪上篆着两个小字——斩霜。
那指尖血变作绽开了两三朵红梅花,甚是好看。
只见梅远山将头上发带拆下,随手轻挽,用梅簪别起墨发。
“如何?”
洛清辞不停地点头,将面推到梅远山面前:
“师兄快吃面,要凉了。”
“好,好。”
“师父要一起吗?”
“哎,哪有师父跟徒儿抢一碗长寿面的道理,快吃吧。”
瀛洲的冬日总是浸在暖而柔的光点里,清风穿林,悄然随着光阴从竹叶的间隙里、梨树吞吐的点点苞朵里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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