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时间线为十八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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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溟界·东州。
此时的枫临城霞云满天，流金烁彩，天际似有龙吟凤鸣之声。
刹那间，阴云蔽日，骤雨急来。云中，一道游龙暗影翻涌不息，似要捣破天幕。
“灾厄兆与天命兆同现枫临城，不知是喜是忧啊……”
“听闻云家主诞下一位小公子，与我穆家的姻亲也不知能不能成。”
恍惚里，穆尧听见窗外有人低声议论，断断续续——“灾厄”“天命”“云家小公子”“姻亲”……
耳边交叠喘息和痛吟声愈发粗重尖利，当憋闷之感消失的刹那，他猛地睁开了眼。
“恭喜夫人，是个小公子！”
入目皆为模糊光影，耳边是贺喜之声，满屋都是刺鼻的血腥气。
这是何处？！
记忆弥散前，他眼前分明是无边风浪，腾飞巨龙，怎么突然就——
忽地，穆尧只觉身体腾空，他下意识抬手去挡，眼前光景纷杂晃动。
“成何体统！把朕放下！”
他试图呵斥，出口却只剩下一阵“呜呜哇哇”的婴啼。
穆尧：“……”
想他堂堂开国帝王，六十载铁血生涯，今日竟落得如此境地！被裹在襁褓里，毫无反抗之力地任人评头论足！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还要从婴孩从头来过。
简直是折磨！
他开始忏悔自己的生性多疑，冷血暴戾。
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有如今结局的原因很简单，权当他自己犯贱。
逼宫称帝的前夜，他做了个梦，梦里是他的大婚之日，红烛罗帐，鸳鸯绣被，娶的人竟是个男人！
这已经很荒诞了。
谁料梦里那蠢货竟对枕边人毫无设防，被那蛇蝎美人残害剜心。
醒来后，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痛定思痛，血洗皇宫时一剑把那个与梦中人长的一模一样的国师——冥，给杀了。
不出他所料，国师并没有死。于是，不信邪的他一不做二不休，将人用铁链子捆了扔进铁笼里，沉了海。
暴戾恣睢是他，冷血多疑是他。
对所有可能构成威胁的人或物，他从来秉持着“不能控制就毁掉”的理念。
谁料国师入沉海笼前咒他岁月无极，永享孤寂。
他自认为长生乃恩赐，谈何诅咒。
可只是六十载春秋，身旁陪他打江山的人就一个个离去，徒留他容颜不变，被当做异类驱逐到东海。
一代枭雄，落得飘零无归处的结局。
他满心仇恨，却又不知该恨谁。
那日，他看到云中黑龙自断龙脊，竟受其蛊惑跳了海……
再醒来，就是如今情形。
果真是，报应不爽。
穆尧摇头晃脑，生无可恋。
这时，他被抱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一双大手正轻轻抚摸他柔软的胎发，给他酥了个激灵。
左棠把小小的婴孩托高，正对上那张皱巴巴却奶凶的小脸，忍不住低笑：
“好丑的小东西。”
她实在喜欢的不行，握住穆尧的小脚，在脚掌上轻轻挠了挠。
一阵酥痒之下，穆尧盛怒：
“放开朕的脚！”
“呜哇——”
简直是奇耻大辱！朕——朕——
发现什么都做不了的穆尧愈发恼羞成怒，无论眼前这明艳女子怎么逗弄，他都不肯再出声了。
“好个闷葫芦，和你爹一模一样。”
恰在此时，一个男子疾步走到床边，如山峦般压下来。
穆尧抬眼打量来人，玄色暗纹锦袍，墨发玉冠，清容俊秀，眼中是藏不住的冷然。
无疑，这人应该就是自己的父亲了。
只是，他眼里的嫌弃是几个意思？！
显然，抱着他的左棠也恼了，抓起枕头就朝穆忘归扔过去，奈何没什么力气，枕头掉在了地上。
“阿棠莫气，我没有嫌弃他的意思，就是觉得他长得……有点丑。”
穆尧也恼了，但他不说。
而他看不到的便是，他额顶胎发旁生着两个小手指大小的黑点，轻碰，略凸出来一个小角，与龙角很是相似。
穆尧感觉自己被左棠揣的更紧了，头也被蒙在了被褥里，只露出了一条小缝，恰好看到穆忘归眉目柔软，正动作轻缓地替左棠抚平鬓角碎发。
他看的痴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发觉心底空洞处闷闷胀胀的。
穆忘归的轻声慢哄很有用，穆尧只觉身下再度腾空，穆忘归的大脸就猝然闯入视野。
穆忘归手劲儿大得吓人，却在下一瞬僵在半空，指腹极轻地蹭了蹭他的脸，像怕碰碎琉璃般。
穆尧听见一声极短促的笑，犹如冰凌化水般柔软。
此时的穆尧并未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表情有多乖，只能明显感受到黏在自己身上的两道灼热目光。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穆兄！穆兄！”
屋外呼唤声焦灼，穆尧正想偏头去看，岂料下一瞬，连人带褥子便被穆忘归抱在怀里一同带了出去。
穆尧不解，并大受震撼。
他方才分明还在屋内，甚至没眨眼，眼前就移步换景了。
这……这是什么妖术？
莫不是和国师同伙的？！
穆尧抬眼，见一个灰袍男子抱着襁褓，领口的银丝云纹被汗水洇晕，他身旁的女子发丝凌乱，面色惨白，蓝青异瞳蒙着灰翳，似琉璃蒙了尘。
“云烟，洛衡，不知云家主到访，有何贵干？”
穆尧看他爹面色不虞，咂咂嘴。
“穆兄，有事相求。”
穆尧忽听到一声细微的哭声，顿时来了兴致，抬手胡乱扒拉着褥子，奋力探出脑袋想看个清楚。
只见那云烟踟蹰半霎，从洛衡怀里接过孩子，又在洛衡的搀扶下走近些，掀开了被褥的一角。
入目是一张嫩白的小脸，睁着一双空洞的浅青色眸子，额前有一道金色云纹图样。
白发、青眸……天！
穆尧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国师还能是谁？！
穆尧可不信什么巧合，正巧看到龙，正巧被蛊惑跳海，又正巧和一个长相酷似国师的人同时出生。
算盘珠子嘣了他一脸——
满满的阴谋啊。
云烟又将被角向下拉了拉，露出胸前一道生来就有的疤，疤痕狰狞怪异，双肩处也各有一道黑色圆痕，那图样连在一起，更像是图腾。
穆尧盯着那黑色图腾，心下骇然。
这东西似凤非凤，似龙非龙，枯枝盘遒其上，眼熟，却根本想不起来。
“得罪了。”
穆尧只觉周遭微凉的风吹到脸上都带了几丝灼热，接着是全身都如同贴在了暖炉上，烫的他不由呻吟一声。
不等穆尧挣扎，他就被一双手接了过去，入目是洛衡一张紧绷的脸。
他看到穆忘归抬起两根手指抵在那孩子眉心，他周身缭绕着浅淡的，宛如火焰般的红光。
穆尧正看的新奇，谁知穆忘归猛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踉跄数步才堪堪停下。
“如何？”
“这孩子来历不凡，随我去见见大巫师吧。”
……
目送云烟与洛衡走远，穆尧又被穆忘归抱回了屋子。
屋内血气已闻不见了，方才杂乱的被褥也被抚平。
穆尧早已见怪不怪。
方才穆忘归、云家家主与大巫师的谈话，他根本没听进去。
又是“堕神”，又是“山海余孽”的，分明每个字都知道，合起来却跟听天书一样！
一个个心里门清，打哑谜打的比字验法还严，只有穆尧这个异世孤魂的脑子早已乱成了浆糊。
总言之，他只理清了三件事：
一，他已不在自己的王朝了，来到了寰宇里的另一方天地，这里的人都会仙法或妖术；二，国师冥也跟过来了，还成了他的竹马哥哥——云止。三，他天赋异禀，并认定为救世贤能。
他该不会飞升仙界了吧？！
“大巫师说，要送走这孩子方能——”
不等穆尧多想，就觉身下又是一空，原是他又被左棠抢过去，紧紧抱入怀里了。
“喂，他可是我儿子！你要是不管他，你也别来找我了啊！”
“我也没说不要他。”
“我不管，你这人冷心冷情，除了万贯家财，脸长得好看，真是一点儿优点都没有！我告诉你啊，儿子再难养我也养！”
穆尧大受震撼，并深深折服在左棠财迷的这几句话里。
“我们的孩子并非引发异象之人，夫人暂且安心。”
穆尧听见左棠压低的嗓音：
“她云烟有的是手段，何必求我们算命？更像在……搭台唱戏。”
穆尧眨眨眼，隐隐猜出自己的诞生带着些许阴谋的味道，
偏头时，恰巧瞥见穆忘归指节在扳指上无声摩挲，像压着什么话未能说出口。
“而这出戏的角儿，是这两个孩子。”
“孩儿他爹，你快看！”
左棠一声惊呼，两人齐齐看向穆尧的脸。
穆尧呼吸一滞：我怎么了？！！
只见穆尧额头上的两只小黑角竟毫无征兆地消失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
“那他额头那两只可爱的小角怎么消失了？”
“不知。”
穆尧：我宁愿它消失，谢谢。
“孩儿他爹，还没给娃儿起名呢！”
“……尧风武穆，穆尧二字甚好。”
穆尧听见“穆尧”二字时，心口莫名一震——他前世名姓，源自国师；今生，却真真切切来自亲生父母。
字未变，情却变了。
世间因果，不外如是。
穆尧睁着两只黑洞洞的双眼，目光在二人面上流连，见左棠在沉思，穆忘归则全身上下写着满意二字。
最后，左棠点头应下。
“那表字呢？”
“这个不急。”
“不行，我心里发慌，真怕出什么意外，先给孩子取下，等他长成再送他，好不好？”
“好，表字由夫人来取吧。”
“我？！”
左棠迟疑了，穆尧也迟疑了。
穆尧：她靠谱吗？
他见左棠一拍手，笑意中饱含期许，高声道：
“便取‘长留’二字吧，长留长留，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常常伴我左右。”
穆忘归不置可否，点头应下。
穆尧听着，感受轻轻捏起他脸颊的，那只温热宽厚的手，一时恍惚。
亲情，他从没感受过。
这就是……家吗……
“哎？！孩他爹，小穆穆怎么哭了？！”
“是不是饿了？”
第一卷结束，附赠番外：【暴君“穿越”那些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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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暴君“穿越“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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