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你来书院做什么？”沈明喆捂着脸躺在床上，“快回六安去，我在书院好着呢，不用你操心。”
沈香龄背着手在屋子里悠然自得地转着圈。
“哪好了？我方才去给山长送信，跟着山长到了学堂，发现你居然逃学。你可知我同山长在那一刻有多尴尬么？我可记得你当时信誓旦旦地说这次要认真苦读的。”
沈明喆不耐地“啧”了一声。
“你管那么多做甚，我昨夜去玩了个通宵才回来，今日补觉，恰巧被你抓到罢了。”
沈香龄走近，她微微俯身在沈明喆脸前，他从方才就一直背对着她，捂着脸。
沈明喆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立马把头一偏。沈香龄紧随其后，想要透过他的手掌看到他的脸。
“哎呀！”沈明喆把手彻底撒开，“听音定是都同你交代了，你还装什么。你看！给你看！”他两手一摊，“你骂吧，骂吧。”
他脸上左右两个青紫色的印子，腿上的夹板自然也没有被他藏住。她之前可没问过听音关于沈明喆的事，他们其实不太在乎沈香龄的这个弟弟。
“听音提都没提过你好么？自作多情。你到底是如何被打成这幅模样？”她轻轻摁着沈明喆的伤处，扫过被夹板绑住的腿，露出了几分心疼。
沈明喆最看不得这个，他不耐地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腿。
“别看了，再看要收银子啊！”他指了指，“还有把你的眼神收好！我不要你心疼，这个仇我来日就报了，不要你看不起我。”
自己关心他，还要被骂，沈香龄是气不打一处来。
“究竟谁在看不起你？你次次都以这个由头到处惹是生非。”她冷声道，“娘送你来是让你好好进修，不管学到什么，能学一点是一点。何必非要同人打架？”
“你自己先前可说好的，要好好读书。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被揍成鼻青脸肿的这幅样子本就理亏几分，可也不愿示弱：“什么意思呀你沈香龄，你是来同我吵架的是吧？！”
沈香龄撇嘴。
“你自己不想让旁人关心，骂你没有如了你的意么？”她眉毛高抬，警告似地瞪了沈明喆一眼。“我是来给你送信的。长姐同山长的夫人有些关系，她写信让山长帮忙照看你。你以后就安生一点，不要让长姐脸上难看。”
沈明喆一听沈馨宁就跟吃了炸药一样。
“什么？！”
“我才不要她替我写劳什子的信，还让山长照顾我！那我不是要被山长盯死了！”他气地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抓着脑袋嚎叫着“啊—”
“她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就想害死我！”
沈香龄担忧地看着他，脸上亲一块紫一块的，脾气还是大，看样子应该恢复好了，要不然肯定疼得不行，不能使劲叫唤。
“好了，你冷静一些。长姐明明是一片好心，何必把她说的好似诡计多端的人一般？她是个生意人，但以她的性子是不会去主动攀谈结交生人，辛苦做的这些还不是为了你？”
“干嘛把她的好意说成坏的？”
沈明喆根本听不进去，有些东西从生下来就是理不清的。
“你又来帮她说话，你每次都这样。”他怒道，“以后你也不要来看我，我不想看见你！你快走吧，别打扰我养伤！”
沈香龄还真想挥袖就走，可还有正事没问呢。
“打你的是不是一个面嫩的书生？他和你是同窗么？”
沈明喆不想多说，被打本来就没有面子。他后来包扎好了去学堂一看，那小白脸就脸上一个印子，其他什么事也没有。对比起来真是丢人丢大了。
“哎呀！这事不要你管，你不要多问。”
“别想糊弄我，我上次去置办宅子时遇见他。你若是实在不想在书院里住，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回答好了我允你与我一起搬到外头去住。”
闻言，沈明喆眼睛一亮，直起身子来，方才的焦躁一扫而空：“不错啊沈香龄，我还以为你来看看我就走呢！”
沈香龄翻了个白眼。
“快说。”
“啊…”他不悦地努嘴，纠结一番，搬出去的诱惑还是战胜了自己的自尊心。他道，“有什么好说的，就是那个姓魏的小白脸，我同他实在不对付，就打起来了。”
“好好说他的名字，给人取什么别名？是怎么个不对付法总有缘由吧？”
沈明喆说到这事儿就特别冤。
他怨气满满，带着哀怨道：“有一日我同其他人在斗蛐蛐，结果他们聊到小白脸的事，说他是一个姑娘养的面首，所以才能在这儿进修上学。”他带着些委屈道，“我当时只顾着眼前的蛐蛐也没听他们说什么。”
“我的蛐蛐赢了，谁知我就哈哈大笑了两声，刚巧小白…刚巧这姓魏的进来，他就像要吃人一样盯着我，冲过来把我摁在地上打。”
“我当然不能输就跟他打起来了。”他说着说着又有些心虚，“谁知道他反应那么大，真是。”
沈香龄一脸不可置信。
“你不好同他在私下里好好解释么？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今日这样伤筋动骨么！？”她说着用力地拍了拍被子。
看沈香龄好似真的生气了，他咽了下口水，之后他回过神来觉得只是个误会。但那又怎么样，他不想做那个低头道歉的人，多丢面子。
“他们本就不喜欢那个姓魏的，我为何委曲求全地去同他解释？而且他就是不敢对付别人，只敢冲我，他才打我的！就挑软柿子捏！我偏不信邪，凭什么他就只针对我一个人！”
沈香龄揉着额头：“你有病吧沈明喆！他和你又不认识，你同那些嘲笑他的人玩，他自然以为你站在他们那一头。”
“若是我，我都要误会。还有，你又怎知他一定是小白脸呢？同你一起斗蛐蛐的能有什么好人，他们但凡有一个人拉架出来说几句话就能替你解释清楚，今日你也不用躺在这床上了。”
听她责备起来自己，沈明喆不服道：“那他还骂我是奸商呢，说我是下九流！同他一样上不得台面！我为何一定要解释，他自己难道想不清楚么。”
“……”
真是讲不通。
“你们二人就是误会一场。他应当是被欺负多了，只好脾气大一些，不然就得被这些人欺负到底。你若是有人撑腰，还会想要用拳头去争气么？”
“说来说去，他同你是一个样委屈的人，你怎么不懂呢?”
沈明喆听罢挠挠脑袋，细细想来确实这样。
他平日的脾气一点就着，担心别人言语中有轻蔑自己的意思，自己有时听不懂，索性就全把他们当作坏人来对付。
“我才不管。”他犟嘴道。
沈香龄睨了沈明喆一眼。
“他叫什么名字？”
沈明喆含含糊糊道：“叫什么怪名…魏莱。”
“你有空同他私底下说清楚。”注意到沈明喆骤然充满恼意的眼神，沈香龄安抚道，“也不需要你同他道歉。你细想想，你同他打架的时候可有人拉架？可有人相帮？”
沈明喆不吱声。
“你想想看，那群同你斗蛐蛐的人不帮你，也无其他同窗帮你。他们一圈人看着你们打架，是干什么呢？不就是拿你和他来逗乐子，把你当作蛐蛐了么？”
“他向来势弱脾气急，你看那群人当面也不敢怎么惹他吧？定然是他们担心自己挨打，推你出去。你倒是好直接就给他们当了出头鸟，还当了乐子逗闷。”
“到头来你用拳头挣得了什么？不若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让别人高看你一眼，只能仰视你，被迫尊敬你。这才是最有力的回礼不是么？”
她怒其不争地点了点沈明喆的额头。
“蠢不蠢。”
沈明喆厌烦地把她的手剥开，听沈香龄这样说，想到这几日确实也无人来看望过他，而且如今学堂里的人不仅避讳着小白脸，也都躲着他。
想着想着他更不高兴了。
突然懂了自己在这儿到了这般境遇。
沈香龄告诫着：“我知你是为了给我们家争一口气，因这下九流的身份地位，被人言语中伤过，所以才会如此。可我和长姐难道没有经历过么？”
“外头的人也就是过过嘴瘾，他们如若知道张嘴刺激你就能看一出好戏，自然是乐得其所。”
沈明喆惊讶的眼神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了悟后的痛意。
“你自己不把自己看低，百毒不侵后，他们说什么都不能伤害你，还会来故意惹你么？”
听她开始学沈母说教，沈明喆努着嘴没说话，一副听不进去的厌烦模样。
她叮嘱着，最后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你…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端看你现在能吼能叫的也没什么事。我走了之后你自己好生想想。”
“诶!先别走啊，姐，那我何时能搬出去住啊？”
沈香龄跨过门槛回头，给了他个诡谲的眼神。
“你同他道歉和好了，再来找我吧。”
“诶—沈香龄！！你别走，你说话不算数！”
“沈香龄！我怎么去找你呀！”
“沈香龄！”
“姐！”
沈香龄挥着胳膊上的披帛，听着后头沈明喆气急败坏地喊叫，像个狐狸一样弯眉窃喜着，透出几分淘气。
忍冬替沈明喆抱不平：“我们公子是受了委屈，都被打成那样了。”
“我也心疼可又有什么办法？他要是再不长进，日后更是要遭罪。”她微微抬头看向蓝湛的天，温暖的阳光贴在脸上，热热的。
望着太阳的目光带着深意，垂下的长睫留下一抹阴影，像是想到心寒的事，只好借着日头来温暖自己。
“商户身份低没有办法更改。若他真想要让人刮目相看，只能靠他考取功名才能狠狠地打别人的脸。用拳头是没用的。他若还是想不通这一点，那也没办法了。”
忍冬跟着叹了口气。
“公子的聪慧都比不上姑娘，若是姑娘能读书考取功名，定是比公子更有希望。”
“我考取功名？那怕是比沈明喆金榜题名容易。”沈香龄促狭道，“他没有动脑子，动起来了应当同我差不多吧。”沈香龄臭屁地扬起下巴。
“你等下记得给沈明喆带的小厮多塞点银子，这几日给他开个小灶吃点好的。让他细心照顾下，屋子里乱成那样，也不知怎么睡得下去。”
忍冬点头。
沈香龄又道：“别爽快地跟他说我们的宅子在哪儿啊，让他自己为难上几日再说。”
“可是…按照公子的性子，定是不会去同那位书生道歉的。”
沈香龄道：“没关系，他道歉不道歉都无妨，我自会让人去查，让他道了歉，也就是想杀杀他的脾气。”
忍冬道了声好。
“难道这魏莱口中说的孙姑娘就是之前姑娘要查的…”
沈香龄食指放在嘴上，轻轻嘘了一声。
她左看右看，此时的书院很清净，路上一个人也无，许是都在学堂的缘故。她轻声道，“我怀疑是，毕竟哪有那么多姓孙的，还都被选上秀女了。”
“那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啦，我们不用去安康镇了。”
沈香龄点点头。
“是呀。”她摸了摸肚子，“快回去吧，我都饿了，你饿了没？也该用午膳了。”
“好嘞。”
她俩走后，穿着黑袍的男子从墙后探出，看了她们一眼，紧接着挑眉后，往书院里飞去。
过点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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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魏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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