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问燕 > 第15章 川南之路

第15章 川南之路

昨儿夜里算了惊了温景楼一遭,搅得他心思混乱,干脆提前了行程,避免再与谢思衡清醒时刻相见,惹得自己尴尬。没人质疑他提前出发的决定,毕竟每个温家人心里都惦念着川南的线索,巴不得立刻就知道事情的真相。

而这一行人,其实也有独属于自己的“信物”——

棠溪背后肩胛骨上印着的那只墨色凤凰,是在跟着温明裴后便印上的。那只凤凰双翅未展,如怀明珠,却挑目一双凌厉目,圣洁却也含着几分媚气,安逸地歇在棠溪身后。

那是雀楼一路传下来的规矩,凡是真正入了温家雀楼的人,都会以此为讯号,无论是直接印在身上,或是穿戴上有关的配饰,比如那位在海色楼做老鸨的,头上戴着的凤凰簪便是身为真正温家暗线的证明。

此事迦音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日棠溪例行来询问温景楼是否为新来的迦音纹上凤凰时,温景楼放下手中练的刀,朝他看一眼只摆摆手,说暂且不必。棠溪那时,便大多懂了这小侯爷的盘算。

不多时,几人便动身前往川南。

快入了暮秋时节,虽然川南比中都热上许多,但几人只怕此行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回来,还是备上了冬衣。棠溪与迦音做侍从在旁护着引路,此行怕是凶险,但以温景楼在明面上的身份并不宜铺张,于是叫了诫光和桃萝带着几人在暗中跟着。

一路向西南进发。

刚开始几天的路还算好走,白日出了城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与和缓起伏的丘陵,秋收快要结束,金黄的麦穗被收集好,滋养着晋朝的土地,比北部更为温热的气候,让这里每年都更晚步入隆冬。夜里便宿在城中,一路走过五六座城池,它们环绕着中都,如众星捧月,往外辐散开来。

路是从并州地区开始不好走的,从这里开始便走入山区。

秦行山脉壮美雄奇,云雾缭绕,颇具几番磅礴吞吐的气势,在这里一行人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此处再往北去千里,便是北夏中部那游牧一族的聚居地,往南便是晋朝的龙兴之地并州,数百年前晋朝的太祖便是从此起军,破百般英雄、千路烟尘,收复了整片中原大地。

从易守难攻的山路里走过后,在迦音的提示下一行人多背了些粮食,再走过几片丘陵区便要入川了。几人也收起那一点游玩的心思,严阵以待起来。

川南形势严峻,自入川北就能感觉到。

起初是零零散散的难民,背着小孩子或是仅有的些行李,拄几根木杖便与他们反方向走来。脸部黑黢,身形干瘦,就连嘴唇都是干涩掉皮的,瞧见他们时还会讨个水喝。

越往南走,难民越多,从零零散散几人变成了一队一队人马,有些人甚至是整村逃难。只有三人是逆着人流往南走,但他们也毫无心情搭理他们,间或还有点力气的,会朝他们投来怪异和疑惑的目光。

温景楼也不得不变得谨慎起来,张罗着棠溪和迦音换上旧衣服,再好生藏起来粮食,怕因此与饥肠辘辘的流民产生冲突。只有一次恰巧碰到一队人马在路上稍作休息,温景楼拿了一包干粮便坐到一个老头儿身边,那人已经满头花白,却还要遭此一番。

温景楼到底不忍,将那干粮递去。

那老头手都快没力气了,接粮食的手一直颤抖着,已经干瘦得骨头凸显,嘴里一直反复念叨着几个字说着感谢好心人,却捧起那饼子来只是小嘬一口,便当成宝贝似的藏了起来。

“老人家,瞧您这样饿了,怎么不吃呢?”温景楼在他身边坐着,问了句。

那老人也不说话,口齿已经不太清晰起来,只是摇摇头,拿他皲裂的手指朝远处指了指,是他的晚辈们:“老了老了,活久了……活够了……”

或许他要把难能可贵的一点儿粮食留给孩子们,或许这点东西就能救他们一命。那老头儿的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也是饿了。但给他再多,或许也不会自己再多吃,棠溪似乎是过过苦日子的,知道老人们的想法,于是只能压着温景楼的手摇头,叹了口气。

棠溪知道,这老人恐怕是没有几日了。

他们刚入川北时只能见到的那些零散难民,或许是出发太早,或许已在中途落脚,更有可能的是,根本就是有很多人走不过这段路。

他们一路而来游玩的路径,对很多人来说隔着生死。

越往川南走,迦音的情绪便肉眼可见地沉下来,话越来越少,有时候整晚整晚地睡不着,甚至会爬到屋顶上去看星星,天空的颜色依然如此澄净,只是地上骤然间变得如此肮脏。迦音的这些变化也都落在两人眼里。

温景楼曾主动找他聊过,他只是说,在他逃难的几个月里,川南的情况严重了不少。

当时的洪水来得其实不算突然。

迦音说,起初只是通常的雨季,在这里世代生活着的人们不以为然,只是有些神神叨叨的老人会望着窗外不停地说,不对劲不对劲。那时他还要撑伞趟着积水出去,回来时母亲还会把衣服都洗干净晾起来。

后来,衣服就怎么也晾不干了。

天空一直阴沉着,淅淅沥沥从不停歇,水势在夏至夜里突然涨了起来,茅草屋被直接冲毁。所幸他家里还算地势高些,只是一踩到地上,也发现那雨水早就倒灌在了家里。父母赶紧趁着雨势稍小时,划着家里的小船带着全家老小转移到山上去。

那时他往后看,村子已然不见,涨起的水面上只剩下漂浮的木块、残破的家具、浑浊的泥沙还有浮肿的尸体。妹妹觉深,是被抱上木船的,此刻才刚要睁眼,便被他捂住。

“别看。”

不要见了,不要去看这些灾难。

村子本身就小,那些漂过的尸体他们每一个都认得,浮起来的东西也大多都能猜到主人是谁。他从漂过的水里捞上来一个小棉布娃娃,挤干净里面的水,潮湿着就放在了妹妹怀里,希望能哄着她别再哭泣,小小只是倔强地撇撇嘴,眼泪却依旧忍不住垂落。

他们当时想着,划到小山包上,就可以等着城里面官家的救援。

只是预想中的救济粮半分没到,刚开始还会互相搭把手的人们之间,气氛却越发怪异起来。积水蔓到了小山包上,而且还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爬升。明明尚没有没过脖颈,却给他们的心尖带来了无尽的窒息感,向上挣扎,却无望地等不到回答,漂浮、迷惘、焦虑。

雨水越来越多,食物越来越少。

“我们带了粮食出门。但村北姓赵的更聪明,逃出家门的时候拿了把砍柴的斧子。”迦音淡淡地说,听不出什么情绪变化。温景楼和棠溪却知道,那是深深的绝望。

暴躁和求生欲在危险边缘游走,蚕食着人性。

两人知道后来是他带着妹妹单独逃走的,听到此处,便也没再追问下去。

往巴江府的路便更不好走了。那是川南的核心地带,面朝广阔无垠的川北盆地,背靠巴音雪山的万里滋养,本是富庶一方的人间天堂。

只是此时,虽大暴雨已然退去,但满目皆是倾圮颓垣,本是遍地金黄的丰收时节,却因为洪灾和其后又袭来的蝗灾而颗粒无收,稻穗孤苦伶仃地躺在路边,一片惨状。他们也再无什么客栈或者人家可以借住,只能以天地为席,夜宿在危机四伏的野外。

迦音对这一地界万分熟悉,挑了长度较远却最好走的一条路来,说是这条路上埋伏的山匪最少,他还建议几人轮流守夜,毕竟此时他们一车的粮食物资可贵比黄金。不过幸好暗中保护的人也多,几人倒是少了许多心惊胆战,不像迦音带着小妹一路逃难出去时的危险。

到真正的巴江府衙时已到暮秋。

知府一早便得了消息,知他们一行今日便要驾到,于是还说为他们准备了简餐接风洗尘。温景楼虽不情愿,但也知道官场上的规矩,怕迦音触景生情本打算叫他先回房去休息,自己只带着棠溪赴宴。但那知府实在盛情难却,于是只能三人一齐前往。

那知府姓李,单字一个正,生得膘肥体壮、颇显富态,等温景楼一进府来就带人热络地迎上去,双手搂着温景楼的肩膀,仿佛多年不见的亲兄弟般客套着。

地方的府衙比起中都来自然不算宏伟气派,但出乎温景楼意料的,却是这里上上下下有许多人服侍,甚至比京府通判那衙门还要热闹。规矩还颇严,在上上下下十几位小官里,那李正李知府直接将温景楼迎到次座,连棠溪和迦音也给安排了上等座位,说一会儿还有几十位府妓来歌舞助兴。

温景楼知道,以自己小小的知县职位,又是骤然被贬而来,断不至于如此隆重迎接,恐怕也还是沾了温家侯府的光。

灯火通明,欢饮淋漓。

每桌上满满皆是美酒佳肴,那李正也热络地介绍着,看起来对美食颇有一番研究:“温弟啊,这一道开水白菜可不便宜,光是这汤底便要鸡啊、鸭啊,还要排骨什么的高汤调味,这往日都是要送到中都城里给皇帝他老人家尝的,他呀也赞不绝口。”知府脸上显胖,手上却不含糊,直给温景楼多夹菜:“你啊,带着两位小兄弟可是有口福喽,我啊可是知道你们要来早早让下人们给备上的。”

不光这一道名菜,后面十几道菜一一端上来,鸡鸭鱼肉、河鲜海货无所不有,川南名菜和着都城佳肴一应俱全,一人便是十几道菜的份例。迦音吃了几口便不再动筷,这里许多东西是他这辈子都没吃过的,只是此刻也不愿再多吃。

温景楼瞧得分明,知道是何缘故,也难耐何他初见自己时生觉得自己是狗官之类。

“知府大人,听说川南前些日子遭水灾了,不知现在状况如何。”棠溪岔开鱼肉的话题。按理桌上是没有手下人说话的道理的,可是此情此景确实令人不适,更知道温景楼其实也欲图知晓此事却不能亲自开口,可棠溪却无什么官衔顾忌,于是便自己张口问询。

棠溪微蹙着眉,李正也许是被那股诡异而艳丽的气势震慑到了,没见过此种人,一时竟顿了顿,反应了半晌。

温景楼知道,这头次见面还不能剑拔弩张,否则以后许多事可都不好做,只是此刻也只能打着圆场糊弄过去:“棠溪,休得多言,咱们和李大人吃酒呢,提那些扫兴的干嘛。”

“害,温弟啊,他说的也对,”李正有举起酒杯来:“前段时间可真是遭难啊,也得亏京中来的赈灾物资,再加上咱们兄弟几个齐心协力,”他一指下面所有人,一一扫过去:“咱巴江府本是受灾最重的,如今啊却是恢复最好的,得明儿我就带三位去看看。”

下面有个官员应和道:“是啊,温知县新上任有所不知,旁边几个府可是连冬都快过不去了,得亏是咱们李知府做父母官的宅心仁厚。我们这个月报上去的灾民人数只有两千余人,你日后在奉安县也是真不用操心了。”

说罢,又朝温景楼敬上杯酒来。

一晚上的敬酒轮番来着,没有个停歇,说这才是接风洗尘的道理,还有几位府妓在表演间应要往三人身上凑,棠溪冷峻,姑娘们虽见他生得容颜如玉,到后面也是不敢再靠近,反倒温景楼微醺着脸,调笑地摸着姑娘们的白玉肌肤。

温景楼其实清醒地很,知道那李知府被满脸横肉挤着的眼睛正注视着面前一切。而这副场景正是那人乐得见到的——温景楼惯会见人人面,见鬼鬼面,中都如此,川南也是如此。

一场宴席,笑语盈盈,一副宾主尽欢的架势。

棠溪和迦音搀着半醉的温景楼出了府衙时,温景楼走起来已是摇摇晃晃,满府官爷互相热络道别,又约着哪日再饮。

从府衙走远后,温景楼便松开了两人,神色看着也清醒过来。

棠溪有时候也叹服,这位小侯爷装蒜的演技真是顶尖,光论这种无赖的伎俩、这套耍混球似的招数,当年的温明裴就是万万也比不上的。

月明星稀。道路上也完全沉寂下来,丝毫不见传说中的那副热闹景象,窸窸窣窣地树叶声飘落,街巷的角落里三三两两躺着些人,裹着破旧的席子便要入睡。

“放他妈的屁。”迦音难掩暴躁的一面,是敞开了恶狠狠地骂道,也不顾旁侧有谁——事实上,这么一路走回来,他竟也没多把温景楼与棠溪当作外人了。

可远处角落里躺着的人,听到有人走过,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打个呼噜翻过身去,继续睡着。“还这个月全府就两千灾民,”迦音嗤笑道:“我看光是奉安县就得有数十倍吧,我们村可就有两百多户上千多人。”

温景楼默然听着,没再说话。

洪灾后紧跟着犯了蝗灾,引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虫子来不说,百姓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生存环境也日益差下去。如今大灾都算过去了,但似乎仍没什么好起色,总让人感觉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要起的感觉——

几只虫子结伴从街面上横行而过,仿佛在这空旷的地带上,它们才是这里的主宰。远处那在街上熬一宿的流民怒骂了一嘴,原是被路过的虫子咬了一口,他不当什么大事,只是挠了挠脖颈后面,又转身睡下。天气渐渐凉下来,他打了个喷嚏,蜷缩起来。

只是脖颈后面,出现了点点青紫色的斑纹——他自己没有发现。

路过的温景楼一行人,自然也并不知道广袤苍天之下的这一丁点小动静。

即使他们相隔如此之近。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川南之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春盼莺来

人在灵异东京可穿越二次元

春夜渡佛

贵妃娘娘千千岁

豪门后爸摆烂后爆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