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内,宴聚厅中歌舞正是热闹。
端王陵王俱在,身侧绫罗美姬环绕,他二人一同笑看歌舞,举杯对饮。
饮到兴浓之处,端王不禁畅快笑道:“过了今晚,元铭那小子就再也不能翻身了!”
元铮眼中笑意加深,举杯贺他:“恭喜皇兄,得偿所愿。”
很好,他离目标又进一步了。
端王笑得畅快:“得偿所愿还不见得,不过也快了。这些日子倒是劳累了六弟忙前忙后,帮大哥做了不少事,来来来!大哥敬你一杯!”
正是觥筹交错间,忽然有外头传话的人匆匆赶来,说皇上急召入宫。
端王本来听了太监要传召,还当是熙帝身体不适要叫自己进宫侍奉,赶紧起身,却不想太监拱了拱手:“圣上的意思,是命陵王殿下入宫一趟,端王殿下就不必同去了。”
竟是传了元铮入宫。
元铮听了这传令,脸上笑容有些僵硬。端王也皱眉:“父皇单单叫六弟去做什么?”
太监陪笑道:“圣上没有吩咐,奴才不敢妄言,陵王殿下去了便知。”
熙帝从未单独传召元铮入宫觐见,现如今病体沉重,又刚刚发生了睿王和皇后的事,怎么突然就要传他单独入宫?
事出反常,元铮猜不透熙帝此举何意,却也只得理衣而出,跟着传令的太监漏夜进宫一趟。
出王府的路上,元铮走在传话太监身后,眼神示意,跟着的随从即刻上前,向传话的太监打听出了什么事。可那太监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随从递过去的一包银子,闭口不肯透露半点消息。
元铮的表情严峻了起来,心中已有些不好的预感。
到了王府门口,入宫的锦轿已停在阶前,轿门左右是黑衣金扣的带刀暗卫,那是熙帝专用的贴身暗卫。
元铮眯了眯眼睛,没有迈步下阶,他上前一步,往太监手里塞了一片金叶子,未等太监回绝他已低声道:“公公莫要推辞,本王不过想耽误几句话的功夫,交待些家事。”
太监瞥他一眼,转头对跟来的人吩咐:“咱家看这轿子左右挂的灯都暗了,你们几个先把烛芯换过,免得不好走黑路。”
元铮知道,这是应允了。他赶紧后退几步,向跟来的手下打了一个手势。
别人看不明白,但作为跟随元铮多年的人,看的很清楚,那是在问:东方府有没有什么动静?
随从摇头。
元铮沉吟不语。
熙帝传召传得古怪,眼下能节外生枝的,除了东方府,再没别处。
难道是他想岔了?
元铮还在思索,随从迟疑片刻,知道此时事关重大,又道:“那府里防范一向很紧,现如今偶尔还会冒出些不相干的人来生事搅扰……所以探不到什么。”
“不相干的人?”
元铮眼中寒芒毕现,那手下不敢再瞒,只好低声道:“我们猜测是玄音阁的人,只是没有证据。”
玄音阁!
“哼!”元铮冷笑了一声,心中已然有数,他没有再问,直接转身出门上了锦轿。
纪煌音,你果然是在帮他!
轿帘撂下,隐没了元铮琥珀色的眼睛,一行人在暗夜里悄无声息地向皇宫奔去。
夜已深,宫门本已下钥,却因为熙帝的传召,再次打开,等待那一顶小轿到来。
元铮下了轿子,跟着传召的太监跨过深夜重重宫门,两侧朱红的宫墙狰狞得像在滴血,让着深秋寒夜越发阴冷入骨。
或许是太冷了,元铮锦袍下的手都冷得有些僵,可他的脸上仍保持着平静,叫人看不出他心中在转什么念头。他默不作声地往前迈步,好似对黑暗与寒冷无知无觉一般,直挺着腰背,就这么一路端正地行到了乾和殿。
乾和宫中的宫灯,从白天点到黑夜。
此时熙帝服过了药,才从窗前的榻上起身,坐在书桌后半歪着闭眼休息。
他实在是太累了,病才初愈,就要接二连三地见到这些惊骇又合理的皇家争斗。
皇家权力的斗争,是惯例。
可是作为帝王,熙帝是不能露出疲态的,哪怕是年老体弱,大病初愈,他也不能让底下的人发觉出他的心力不如从前。此刻他逃避一般地闭着眼,不去看桌上暗卫送来的东西,那是一些联络信函,还有刻着贺连族花纹的信物。
原来他的小儿子元铮,并非只懂风花雪月,单纯得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联络母族、培植势力、挑拨离间,桩桩件件,心思之深,竟让身为帝王的他都深觉忌惮。
不愧是贺连蓝绮的儿子!
元铮被太监带着进到了乾和宫的侧殿,他小步行到熙帝桌前,垂着眼眸行礼下跪:“儿臣给父皇请安。”
熙帝闭眼静默,仿佛睡着了一般动也不动。
元铮知道他并未睡着,却不敢抬头也不敢多问。
殿内压抑的气氛逼得人呼吸发紧,元铮静默地等待着,绷着脸色在袖中攥紧了自己的手。
不知静默了多久,熙帝突然出声。
“给朕跪好了!”
元铮猛地一惊,他本已跪得很端正,听了这一声低喝还是迅速调整了姿态,垂首谨慎地跪在殿中。
“朕深夜叫你前来,也不为再问你什么话。朕只是想在处罚你之前,给你一个明白!”
元铮伏地一拜,又立起身来:“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熙帝终于睁开眼,看着下面顺从恭谨的小儿子,声音里没有半点为人父的慈爱,有的只是帝王的冰冷威严:“朕本来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谁知这些年来,你竟一直与你那皮莎的王舅有所联系,还想出种种阴毒的办法谋害朕,谋害你的皇兄!”
元铮已出了一背的冷汗,抬头急欲辩解:“父皇,您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了!”
熙帝打断他,语气冰冷得没有半点起伏:“朕已说了,今夜叫你来只是给你个明白,不是为了听你辩解。你既这样心狠手辣,又喜欢与贺连族人混作一伙,那朕就让你到西疆边远之地,去混个够吧!”
竟要直接将他流放!
元铮垂着眼眸咬着牙,嗓音里透出了藏不住的恨意:“父皇怀疑巫蛊之事是三皇兄与皇后所为,尚且要传他们前来细问,怎么到了儿臣这里,父皇便问也不问,直接下了罚令?”
“你也知道朕是为巫蛊之事传召铭儿与皇后?”熙帝冷冷地哼了一声,“那么今晚的一切,你自己心里清楚原因!”
熙帝方才的话中,没有提千秋节巫蛊之祸,也没有提皇后与睿王,更不提这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但这对父子彼此都很清楚现在是在说什么。
熙帝没有问元铮做这些事的缘由,甚至没有把他桌上那些罪证扔给元铮看。
但正是因为不问,正是因为清楚,元铮心中的恨意与怒意才越发激烈。
这就是他的父皇,从来不曾正眼看过他的父皇,处置他处置得干净利落的父皇!
忽听殿外有一太监叩门,说有急事禀报。熙帝迟疑一瞬,还是开口吩咐进来。
太监飞快开了门,进来后快步行到熙帝跟前,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熙帝脸色骤变,取过太监手上的东西,发现竟是一份血色帛书。熙帝看后,面上全是悲切心痛之色,几乎要落下泪来:“容贞……”
容贞,是皇后的闺中小字,已有十几年无人唤过。
见熙帝情绪激动,太监赶忙扶着他的手,以免他一时病发晕倒过去。熙帝颤抖着手放下血书,再次看向元铮,眼里全是怒火。
“传朕旨意,即日起革去六皇子亲王之位,流放西疆!”
元铮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看上去像是被这个处罚吓得呆住了一般。没有人能看得到,他垂着的眼眸中凝了一片深深的阴云,云后似有半隐半现的寒光。
地上跪着的元铮不动也不出声,却更让熙帝嫌恶,他再不愿见这个贺连族女人留下的孩子一眼。
熙帝撑着额头,挡住了双眼,声音里满是疲惫:“把铭儿叫过来,朕要与他同去皇后宫中。”
“诺。”
传旨的太监领命下去,走过跪着的元铮身旁时,却突然被拉住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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