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渊山的雪，似乎永远也下不完。
听雪小筑的屋檐下，挂满了长长的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黎厌踮起脚尖，仰着头，浅灰色的瞳孔里，映着那些晶莹剔透的冰凌。他伸出小手，想去够最近的那根，指尖刚刚触碰到，一丝冰凉的触感传来，他便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连忙缩回手，捂着自己的指尖，小嘴微微撅起。
“冷吗？”
沈望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走到黎厌身边，将碗递给他：“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黎厌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姜茶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意。他仰起脸，对着沈望舒甜甜地笑：“不冷。”
他的声音软糯糯的，像刚出炉的糯米团子，带着一丝甜腻。在沈望舒面前，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乖顺可爱的样子。他会乖乖地叫他“师尊”，会帮他研墨，会在他练剑时，递上一条干净的帕子，会在他看书时，悄悄地为他添上一杯热茶。
沈望舒看着他嘴角沾着的一点茶渍，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的动作很轻柔，眼神里带着一丝宠溺。黎厌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他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情愫，小口小口地继续喝着姜茶。
他知道，自己对沈望舒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师徒，甚至超出了父子。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的爱恋，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住他的心，越缠越紧，让他无法呼吸。
他喜欢跟在沈望舒身后，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喜欢看他练剑时，白衣胜雪，剑光如虹的样子。喜欢看他读书时，专注而温柔的侧脸。喜欢他对自己笑，喜欢他对自己说话，喜欢他对自己做的一切。
这种感情，让他感到羞耻，又让他感到甜蜜。他不敢说，只能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像守护着一个最珍贵的秘密。
“师尊，外面的雪停了。”黎厌指着窗外，兴奋地说。
沈望舒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厚厚的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想出去玩吗？”沈望舒问。
黎厌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可以吗？”
“当然。”沈望舒笑了笑，“你去穿件厚衣服，我们去堆雪人。”
黎厌欢呼一声，转身跑进屋里，很快便穿好了一件厚厚的白色小棉袄，像一只圆滚滚的小团子。他拉着沈望舒的手，迫不及待地跑出听雪小筑。
院子里的雪，已经没过了脚踝。黎厌兴奋地在雪地里跑着，留下一串串小小的脚印。他蹲下身，用手捧起一把雪，捏成一个雪球，朝着沈望舒扔去。
雪球砸在沈望舒的肩上，碎成一片雪沫。沈望舒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也捏了一个雪球，朝他扔去。黎厌灵活地躲开，咯咯地笑着，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
两人在雪地里追逐嬉戏，玩得不亦乐乎。黎厌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快乐笑容，浅灰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他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自从他记事起，他的生活里，就只有洛神的厌恶和鞭打，只有赤焰宫的冰冷和黑暗。是沈望舒，给了他温暖，给了他快乐，给了他一个家。
他看着沈望舒在雪地里奔跑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永远和他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玉宸宫的弟子，从听雪小筑前经过，看到黎厌，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看，那就是那个妖族的孽种。”
“真是晦气，居然在这里碰到他。”
“少主也真是的，怎么收养了这么个东西。”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黎厌的耳中。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浅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沈望舒也听到了那些话，他走到黎厌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别理他们。”
黎厌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转身，朝着那几个弟子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那几个弟子看到他走过来，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黎厌站在他们面前，仰起头，浅灰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再说一遍。”他声音很冷，像冰一样。
“什……什么？”一个弟子结结巴巴地问。
“你们刚才，叫我什么？”黎厌的声音，更冷了。
“我……我们叫你……”那个弟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叫黎厌，”黎厌一字一句地说，“记住我的名字。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说三道四，我便让你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那几个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转身就跑，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沈望舒站在不远处，看着黎厌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黎厌在别人面前，是冷冰冰的，甚至带着一丝狠戾。这种狠戾，是他在赤焰宫里，为了生存，被迫学会的。他用冰冷的外壳，保护着自己脆弱的内心。
黎厌转身，看到沈望舒，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他走过去，拉住沈望舒的手，声音又恢复了软糯：“师父，我们继续堆雪人吧。”
沈望舒看着他，心中一阵心疼。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
两人继续堆雪人。黎厌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兴奋。他用胡萝卜给雪人做了一个鼻子，用石子给雪人做了眼睛和嘴巴，还找来了一顶破草帽，戴在雪人头上。
“师父，你看，它好像你！”黎厌指着雪人，咯咯地笑着。
沈望舒看着那个歪戴着草帽的雪人，也忍不住笑了。他伸手，将黎厌搂进怀里，轻声说：“嗯，我们阿厌说什么就是什么。”
黎厌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心中一片安宁。他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幸福感。他想，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师尊，”他小声说，“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沈望舒身体一僵，随即轻声说：“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长大，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黎厌摇了摇头：“我永远不会不需要你。”
沈望舒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抬头，看着远处的苍渊山，山顶的积雪，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他心中默默发誓，他会守护好这个孩子，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听雪小筑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带着一丝饭菜的香气。
黎厌靠在沈望舒怀里，小声说：“师尊，我饿了。”
“好，我们回去吃饭。”沈望舒起身，牵着他的手，走向听雪小筑。
屋内，已经摆好了简单的饭菜。沈望舒做了黎厌最爱吃的清蒸鱼和蒜蓉青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
黎厌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地吃着饭。他吃饭的样子很斯文，像一只小猫咪。沈望舒看着他，心中一片柔软。他夹了一块鱼肉，放在黎厌碗里：“多吃点鱼，对身体好。”
黎厌点了点头，将鱼肉吃掉。他抬头，看着沈望舒，小声说：“师尊，你做的饭，是最好吃的。”
沈望舒笑了：“是吗？那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黎厌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沈望舒认真地点了点头。
黎厌开心地笑了，继续低头吃饭。他的脸颊鼓鼓的，像一只偷吃了蜜糖的小松鼠。沈望舒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保护好这个孩子，让他永远这样快乐地笑下去。
夜深了，黎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听着隔壁房间，沈望舒均匀的呼吸声，心中一片安宁。他悄悄起身，走到沈望舒的房门口，轻轻推开门，看到沈望舒躺在床上，睡得很熟。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黎厌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爱恋。他想走进去，躺在他身边，感受他的温暖。但他不敢。他怕惊扰了他，怕他发现自己心中的秘密。
他只能这样，默默地站着，看着他，直到天亮。
他知道，这份爱恋，或许永远都不能说出口。但他不在乎。只要能这样，默默地陪在他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窗外，苍渊山的雪，又开始下了。雪花纷纷扬扬，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夜空中飞舞。
听雪小筑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温馨的夜曲。
黎厌站在门口，看着沈望舒熟睡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他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
梦里，他和沈望舒，一起在雪地里奔跑，一起堆雪人，一起吃桂花糕，一起……永远不分开。
他知道，这只是梦。但这个梦，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幸福。
因为，在这个梦里，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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