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罗似乎生气了。
他的情绪变化反应在脸上并不明显,毕竟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生气。但如果以他平时的状态为基准,还是能看得出来诸如他的眉骨又向下压了半厘米、脸色又黑了几个度这种变化的。
成功利用他的怜悯心获取阶段式胜利后的几天,我躲在早报后面偷瞄我爱罗。通过反复观察我终于确定我爱罗生气不是我的错觉,毕竟这几天他晚上不仅晚归,如果我等到深夜,那他宁愿整夜在外不回也不愿意与我打照面。
许是被我打量的目光骚扰烦了,我爱罗抬头瞪过来一眼,接触到我的眼睛之后,他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垂眼避开与我视线交锋,草草整理好装备,出门训练去了。
沙分身在此时踏入门内,与他擦肩而过,在我身边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每当这时,就开启了表面上属于我,实则属于我与几小时后的我爱罗的时间。我与他的生活虽然紧密却并不时刻同步,他知道我的日程,我却不能打探他的。他平时都做什么?接触了些什么人?是否有我不知道的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接近他,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我不熟悉的样子?他从不向我提及,我也没想过去询问。
因为探究欲是个无比危险的东西,代表一个人做好了准备入侵他者的生活的准备,也做好了迎来封闭者回击的风险。我爱罗从不许我窥探他的内心,昨晚那样的进攻已经是极限,毕竟我总需要一个契机,让他意识到我是个会痛、会生气、会流泪的活人。
现在我做好准备了吗?
算了,管他的,反正分身没资格杀我,最早也要等到我爱罗结束训练回家。
掌心撑着侧脸,我想了想问道:“我爱罗,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对你而言,知道的越少越好。”
沙分身似乎不会继承本体的情绪,回应我的语气平稳。我并不意外这个答案,笑眯眯地挑刺:“如果谈话走向危险,你不是会打断我吗?就像那晚把我从天台带到客厅。所以只是我爱罗你不想告诉我而已。真小气,明明我的日程你了如指掌。”
我爱罗睁开眼,截停我后续的喋喋不休:“你想知道什么?”
沙分身交流起来比本人更直接,我喜欢这点。
我把手撑在椅子边,好奇地打探道:“你们平时都训练些什么?会受伤吗?会让别人受伤吗?你通常和手鞠他们一起搭档吗?”
我爱罗则简短回应:“忍术。不会。时常。对。”
“毕竟有血缘关系嘛。”我故作了然地点头,他却打断我:“只是因为他们实力还过得去,”他皱着眉,似乎觉得这样的描述不够准确:“……起码在忍校里。”
我懂,天才的傲气。我爱罗看不上那些比自己弱的人,看他对我的态度就知道了。当我问到训练的细节时,我爱罗往后一靠,以沉默回应。这种情报果然不可能向我透露……我品了品现在的空气,换了个问题:“我爱罗,你知道自己生气了吗?”
话说出口时,其实我没打算得到回答。我爱罗是个显而易见的天才,他看事敏锐,心思细腻,在许多领域都有不同寻常的学习能力,要不是村民对他这个体型的小孩敏感异常,我甚至想让他替我去砍价。
可我爱罗明显对人的情绪变化学习进展缓慢,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都还读不懂我拒绝的理由,每日让沙分身监视我的生活,不再抗拒我与新朋友交流或许已经算他的让步。
沙分身却不如我想象中的迟疑,他直视我的双眼,语气冷静得几乎刻薄:“不是生气,而是恐惧。这几天他在揣度你是否真的对他感到厌恶。”
“……嗯?在恐惧?因为我可能讨厌你?”
“不是我,是他。”沙分身皱了皱眉,好像要与本体划清界限。这让我不合时宜地忍俊不禁。
“把你当成他对话对我而言更自在一点。反正几小时之后他就知道了,不是吗?”
他不作答,转而问:“那你讨厌他吗?”
“别想逃避,我爱罗。既然他做错了,他就要向我道歉。人只有在传达歉意后才能得到堂堂正正交心的机会,所以——”
“对不起。”沙分身打断了我,语速很快。他垂下眼,唯独在这时不敢与我视线交汇,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思绪还没绕过弯,言语下意识脱口而出:“是他要道歉,不是你。”
……接着意识到了什么,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刚才说过,把我当成他,那么我的道歉也是他的道歉。”
他没放过我的失误。双手放在膝上,低头道歉时眉眼甚至有些虔诚。
“一直拘禁你,对不起。伤害了你,对不起。不信任你,对不起。请原谅我。”
“你讨厌我吗?”
……
他还真是天才。
我轻轻用指尖触碰他的脸,触感冰冷,毕竟只是一层凝固的沙粒,需要很久才能染上我指尖的热度。我感慨地说:“分身而已,怎么连他狡猾的地方也学去了。接下来的承诺呢?会改吗?”
分身哑然片刻,视线顺着我的手指向上攀来,堪堪悬停在我眼下,纠结地开口:“……我与本体思想不同步,我的承诺不能代表他。”
“那你的道歉也不能代表他。”
我收回手,分身也生气了。
看吧!跟我爱罗相处就像在打躲避球,就连沙分身都不会给我肯定的答复。他气了一会发现我不想理会他,就用另一种方式引动我的视线。
他不太熟练地蹙着眉,眼尾下垂,哀怨的样子显得得不到回应的他很可怜。我又在笑,因为我爱罗正模仿几年前的自己。那个等斜阳覆下时我收书回家,尚且不能跟我一起回家的小孩,当时也是这么可怜地看我。
后续呢?好像就是那次,我邀请他去我家里玩。
我仔细端详他的模样,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人的重要性分三六九等,目前为止,你仍是最重要的那个。”
“……你总是在加限定词。”他轻声控诉我,见我态度软化便得寸进尺:“我只有当个好人才能得到你的爱情,你为什么不能更纵容我一点?”
“你明明知道我的答案。如果你真的对不起我,那就自己反思一下,说给我听听?”
“……你要践行自己人生的意义,只是因为这个才留在我身边……”
“这也不对。还有别的理由,这个你也知道。”
“……”
“不要沉默,我爱罗。是你将我强行扯向你的世界,几句对不起怎么够?我不会说我原谅你。但还有第三种理由,你想听吗?”
“……”
我想了想,换成稍微含蓄点的说辞:“我梦见你的次数已经比我父亲更多了。”
我有些享受我爱罗此刻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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