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的午后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舒凇家的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杯已经微凉的咖啡，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五月的风轻轻拂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与躁动，将她的思绪不知不觉带回了三年前，在新加坡医学院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舒凇，是校园里无人不知的风云人物。在学校三年时间她参与了很多医学大赛，奖杯都拿得手软。也因为自身出色的学术能力和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校园里流传着一句话：“宁可得罪院长，不可得罪舒凇。”这话虽有夸张成分，却也道出了她在学校的特殊地位。
那天下午，舒凇刚结束一场解剖学实验，白大褂上还带着淡淡的福尔马林气味。她走在连接医学院与主校区的林荫道上，周围是同学们或敬畏或艳羡的目光。她早已习惯这种注视，步伐从容而自信。
“舒凇学姐，下周的学术研讨会材料我已经整理好了。”一个戴眼镜的学弟小跑着追上来，递过一个U盘。
“放我办公室吧。”她头也不回地说道，目光却被前方一个陌生身影吸引。
那是个身材修长的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休闲裤，背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黑色双肩包。他走路的姿势很特别，不疾不徐，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侧脸——线条分明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与外界隔开。
“那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舒凇身边的同学小声议论着。
“他叫许衡。昨天才办完入学手续。”有人回应道。
舒凇没有搭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许衡——这个名字在她舌尖转了一圈，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他不是那种会让人一眼惊艳的类型，但身上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质，像是一本装帧朴素却内容深奥的书，让人忍不住想翻开看看。
“有意思。”舒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这学校里又有新故事要发生了。"
她加快脚步，在许衡即将拐弯时叫住了他：“同学，等一下！”
许衡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近距离看，他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漆黑的瞳仁如同深潭，平静得几乎看不出情绪波动。
“你好，我叫舒凇。”她大方地伸出手，“看你是新来的，想认识一下，方便加个微信吗？”
许衡明显怔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又舒展。他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好啊，我叫许衡。”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意外地好听，像是大提琴最低沉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
加完微信后，舒凇回到宿舍，迫不及待地点开许衡的朋友圈——一片空白，连背景图都是系统默认的灰色。
“这人朋友圈干净得像张白纸，真是神秘。”她撇了撇嘴，觉得好没意思，顺手点开抖音APP。系统推荐的第一个视频就让她瞪大了眼睛——许衡坐在钢琴前演奏肖邦的《夜曲》，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如蝶。
“哇塞，这反差也太大了！”舒凇忍不住喊出声。
舍友鸢鸢闻声凑过来：“怎么啦，看到什么宝藏啦？”
舒凇把手机递过去：“你看，今天碰到的那个新来的许衡，他抖音全是这些才艺，之前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新生呢。”
鸢鸢划着屏幕，惊叹连连：“钢琴十级、围棋业余五段、书法作品还得过奖……这也太厉害了吧，会一样就很牛了，他居然样样精通。”
舒凇眼睛一亮，拿起手机给许衡发了条消息：“没想到你这么多才多艺啊，朋友圈这么低调，抖音里全是惊喜。”
没过一会儿，许衡回复：“就是些业余爱好，随便玩玩的，让你见笑了。”
舒凇嘴角上扬，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你别谦虚啦！明天学校有个小型文化交流活动，有琴艺展示环节，你要不要来露一手？”
许衡那边沉默了很久，回复道：“我就算了吧，不太习惯在太多人面前表演。”
舒凇发了一条消息：“别呀，这可是展示自己的好机会，而且大家肯定都很期待。就当是帮我个忙，我负责组织这个活动，正愁找不到厉害的人撑场子呢。”
又过了漫长的五分钟，手机终于亮起：“那好吧，不过我可提前说好，要是弹得不好，你可别怪我。”
第二天下午，文化交流活动现场人头攒动。作为医学院一年一度的盛事，几乎全校师生都来了。舒凇作为活动负责人，穿着干练的西装套裙，在后台忙碌地协调各项事务。
“许衡呢？”她看了看表，距离琴艺展示环节开始只剩二十分钟了。
“在那边角落里。”工作人员指了指舞台侧面的阴影处。
许衡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衬衫，衬得肤色越发白皙。他站在幕布后，手指不停地攥紧又松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舒凇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你肯定行！我可是对你信心十足。”
许衡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我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我……”
“看着我。”舒凇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想象台下只有你一个人，就像你在抖音视频里那样。音乐是你的世界，别人只是偶然路过的旁观者。”
许衡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后慢慢平静下来：“我尽力，要是出丑了，你可得救我。”
“放心吧，有我在呢！”舒凇笑容灿烂，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该你上场了。”
当主持人报出许衡的名字时，台下响起礼貌性的掌声。许衡走向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步伐略显僵硬。他坐下后，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足足停顿了五秒钟——这五秒对舒凇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可是，奇迹发生了。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许衡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他的背挺直了，眉头舒展了，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舒凇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月光奏鸣曲》——那不只是技巧的展示，而是灵魂的倾诉。琴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澎湃，整个礼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音乐盛宴震撼了。
三分钟后，最后一个音符余韵袅袅地消散在空气中。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许衡如梦初醒，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向观众微微鞠躬。
评选结果很快揭晓——许衡获得了第二名。当他从台上走下来时，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我……真的做到了？”他喃喃自语。
舒凇迎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就说你可以的！你这实力，拿第一实至名归。走，我请你喝饮料，庆祝一下！”
许衡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学姐，等一下，我上个厕所先。”
舒凇笑着推了推他：“去吧去吧。”看着许衡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许衡真的是太有趣了。”
十五分钟过去了，许衡还没回来。舒凇决定去找他，却在路过教师办公室时，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许衡，你别以为自己有点才华就可以目中无人！”一个男老师愤怒的声音穿透门板。
“我没有这个意思，老师。”许衡的声音依然平静，但舒凇敏锐地听出了一丝颤抖。
“还敢顶嘴！你看看你，来了学校这么久，从来不参加教师聚餐，不主动跟教授们交流，这学还想不想上了？”另一个声音加入指责。
舒凇心头火起，她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许衡，此刻正在承受这样的羞辱。她毫不犹豫地推开门，眼前的场景让她血液几乎凝固——许衡站在办公室中央，周围围着四五个教师，其中两人正用手指几乎戳到他的鼻尖。
“你们在干什么？”舒凇的声音冷得像冰，“就因为他不迎合你们，就要这样欺负他吗？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教学主任王教授皱眉道："舒凇，这是我们和许衡之间的事，你少管！"
“我偏要管！”舒凇大步走到许衡身边，挡在他前面，“许衡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你们这样做，根本就不配当老师！”
“你——”王教授气得脸色发青，“别以为你参加过几次比赛，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舒凇冷笑一声：“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再欺负许衡，我不介意让我爸撤资。听说下个季度的实验室建设资金还没到位？”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几位老师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王教授的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舒凇拉起许衡的手：“我们走。”
直到走出教学楼，许衡才终于开口：“谢谢你……但你不必这样的。”
舒凇转身直视他的眼睛，“许衡，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更不应该因为你不善交际就被打压。今天要不是我偶然听到……”
“我知道。”许衡打断她，眼神复杂，“只是……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舒凇语气坚决，“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舒凇的朋友，没人能动。”
许衡望着她，漆黑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许久，他轻声道：“谢谢……朋友。”
回忆到这里，客厅里的舒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满是温柔。她轻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心想：“原来，我们的故事，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啊……”
这时手机叮咚一声，屏幕亮起——上海泽瑞医院发来消息，告诉她面试通过了。
舒凇又惊又喜，忍不住自言自语：“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通过面试了！这可是我一直想去的医院，看来之后有得忙了。”她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不知道在那里会遇到什么样的同事和病人……”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思绪又飘回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如果没有遇见许衡，如果没有那次文化交流活动，如果没有挺身而出……她的人生轨迹会完全不同吧？
阳光渐渐西斜，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就像那些年他们共同走过的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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