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手术准备区,舒凇跟在许衡身后快步穿过自动门。更衣室里,她笨拙地系着手术服背后的带子,指尖微微发抖。许衡已经利落地戴好手套,转身看见她的窘境,嘴角微扬:“第一次进手术室都这样,来,我帮你。”
手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舒凇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不锈钢器械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患者已经完成麻醉,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腿部覆盖着蓝色的无菌单。
许衡察觉到她的紧张,在口罩后轻声说:“记住路上跟你说的,保持安静,专注观察。”他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闷,但异常沉稳,“就像看一场交响乐,每个动作都有它的节奏和意义。”
舒凇深吸一口气,消毒水的气味直冲鼻腔。她点点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我明白了,绝对不会打扰你们。”
器械护士王姐正在清点手术器械,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骨钻、骨锤、克氏针……”她每报一个名字,就有一道银光闪过。许衡拿起手术刀,刀锋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银弧。他对着一助张医生说道:“患者是胫骨平台粉碎性骨折,CT显示有七块碎骨。我们先清理创面,再进行解剖复位。”
“明白!”团队齐声应答。手术室里顿时只剩下器械的碰撞声和监护仪的电子音。
当许衡划开皮肤时,舒凇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的动作精准得像在雕刻艺术品,每一刀都恰到好处。很快,狰狞的伤口暴露在视野中,碎裂的骨块像拼图般散落在血肉中。
“吸引器。”许衡头也不抬地说道。随着“滋滋”的抽吸声,血水被迅速清理干净。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巡回护士立刻上前为他擦拭。
手术进行到最关键阶段,许衡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那些尖锐的骨片。他的声音依然平稳:“骨钳。”器械护士准确地将工具递到他手中。舒凇看得入神,那些复杂的解剖结构在许衡手下渐渐恢复原位,就像一场神奇的魔法。
她忍不住小声问身边的王姐:“许医生一直都这么……游刃有余吗?”
王姐眼睛弯成月牙:“去年有个骨盆骨折大出血的患者,血都喷到天花板了,许医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熟练地递过一把持骨器,“跟着他做手术,就跟看教学视频似的,每个步骤都清清楚楚。”
仿佛听到她们的对话,许衡抬头看了舒凇一眼。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手术帽边缘,但眼神依然专注而温和:“等你自己主刀过五十台手术,也能这么‘沉稳’。”他特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当然,前提是你要先学会在手术室里站稳。”
四个小时后,最后一针缝合完成。许衡直起腰时,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摘下沾血的手套,长舒一口气:“手术很成功,碎骨全部复位,内固定也很牢固。”
舒凇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绷的肩膀已经酸疼不已。她走上前,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许衡,那些碎骨在你手里就像听话的积木……我从来不知道骨科手术可以这么精确。”
许衡正在脱手术衣,闻言笑了笑:“这才是个开始。下周有个脊柱侧弯矫正手术,你要是感兴趣……”他突然停下,注意到舒凇不自然地活动着脚踝,“腿麻了?”
舒凇皱了皱眉,小声嘟囔:“站太久了,像灌了铅似的……”
许衡拉过一把转椅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来,把腿放上来。”
“啊?”舒凇的脸“腾”地红了,连耳尖都染上绯色,“这……这不合适吧?”
“医者父母心。”许衡已经摆好姿势,“中医推拿对肌肉疲劳很有效。还是说……”他故意拖长音调,“舒医生信不过我的技术?”
在周围护士善意的笑声中,舒凇慢吞吞地把腿搁了上去。许衡的手掌温暖干燥,精准地按在小腿肌肉上。舒凇立刻倒吸一口冷气——既因为突如其来的酸痛,也因为那触电般的触感。
“放松。”许衡的声音带着笑意,“你紧张得跟块木板似的。”他的拇指沿着腓肠肌缓缓施压,力道恰到好处。
舒凇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她能清晰地闻到许衡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看到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术室里其他人投来的促狭目光更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医生,这是在开展新业务啊?”顾时夜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刚结束另一台手术,手术帽还歪戴着,露出几缕不服帖的黑发。
许衡头也不抬:“舒医生站太久腿抽筋,我给她做做推拿。”手指继续在舒凇小腿上按压,“今天多亏你帮忙准备那些特殊器械,不然处理那些碎骨要麻烦得多。”
顾时夜摆摆手,倚在器械台边打量着舒凇:“新来的?你运气不错,许医生可是我们院的‘黄金右手’。”他掰着手指数,“去年市里技能大赛一等奖,三篇SCI论文,还是院长钦点的重点培养对象……”
舒凇听得眼睛发亮:“真的吗?许医生从来没说过这些……”
“他啊,”顾时夜促狭地眨眨眼,“在医院有两个外号——‘万年冰山’和‘职业屠夫’。”
舒凇好奇地睁大眼睛:“这又是什么典故?”
“说他像冰山,是因为平时不苟言笑,查房时能把实习生吓哭。”顾时夜绘声绘色地描述,“至于‘屠夫’嘛……”他故意压低声音,“是因为他做手术又快又狠,曾经十五分钟完成一例开放性骨折清创……”
许衡终于抬起头,无奈地打断:“顾时夜,你再胡说八道,下次急诊手术别想找我帮忙。”
顾时夜大笑着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走我走。不过……”他冲舒凇挤挤眼,“你问问许医生为什么从来不参加医院的联谊会?”说完就溜出了手术室。
舒凇忍不住轻笑出声:“许医生,原来你在医院这么有名啊。”
许衡松开手,耳根有些发红:“别听他瞎说。好了,试试看还疼不疼?”
舒凇活动了下腿,惊喜地发现酸痛感已经消失了大半:“真的好多了!你的手法太神奇了。”
“中医推拿课没白上。”许衡站起身,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没给你安排办公室。现在带你去看看?”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渐渐被咖啡香取代。许衡推开骨外科办公室的门,阳光正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正踮着脚往文件柜里塞资料,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秦云,这是新来的舒凇医生。”许衡介绍道,“舒凇,这是秦云医生,比你早来两年。”
秦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热情地握住舒凇的手:“终于来新人了!咱们科室阳盛阴衰太久了。”她指了指窗边的工位,“这是你的位置,我特意挑了采光最好的。”
舒凇惊喜地抚摸着崭新的电脑:“太谢谢了!我刚才看了许医生做手术,感觉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许医生可是行走的教科书。”秦云冲许衡努努嘴,“上个月他主刀的那例先天性髋关节脱位,手术录像被当作教学范本了。”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这家伙严肃起来确实吓人,上周还把实习生训哭了……”
许衡无奈地摇头:“你们一个个的……舒凇,别被她们带偏了。有什么问题随时来问我。”他看了眼手表,“我先去写手术记录。”
等许衡离开后,秦云立刻凑过来:“快说说,许医生亲自带你上手术?这可是VIP待遇啊!”
舒凇摆弄着桌上的听诊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大家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那当然!”秦云一屁股坐在舒凇的桌角,“不过……”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院里好多护士都暗恋他,可惜这位大神眼里只有手术刀……”突然她话锋一转,“对了,明天科室聚餐,正好给你接风!”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舒凇的白大褂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她望着门外许衡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身边喋喋不休的新同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里的一切,都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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