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暖黄的灯光瞬间包裹了两人。舒凇快步走向饮水机，水流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先坐会儿，喝口水歇歇。”她将玻璃杯递给许衡，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我去把论文打印稿拿出来。”
许衡接过水杯，温水润过干燥的喉咙。他环顾四周，米色的沙发套洗得发亮，茶几上摆着一小盆绿萝，叶片上还挂着水珠。“你这儿收拾得真干净，”他的目光落在阳台上晾晒的白大褂上，“连白大褂都熨得这么平整。”
书房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舒凇抱着一沓装订整齐的打印纸走出来，发梢还沾着打印机特有的油墨味。“哪有，”她耳尖微红，将论文递过去时纸张边缘轻轻颤抖，“就是随便收拾了下。”
许衡接过论文，指尖在目录页停留片刻，随即快速翻到第三章。他的眉头渐渐拧成一个结：“手术方案对比这部分，”他指着一段标黄的文字，“缺乏具体数据支撑，说服力就弱了。”
舒凇凑近了些，洗发水的茉莉香气若有似无地飘过来。“我当时就感觉这儿有点空，”她的食指无意识地在纸面上画着圈，“可查遍资料也没找到合适的数据。”
“可以查近五年的《国际外科杂志》，”许衡的钢笔在纸上划出几道优雅的弧线，“特别是2019年那期，有篇关于腹腔镜手术并发症的meta分析。”他的袖口随着动作微微上移，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腕。
舒凇突然直起身：“等等！”她小跑着取来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在她脸上，“你说的是不是这篇？”论文配图里，彩色柱状图正随着她的指尖上下滚动。
“对，就是这个。”许衡的声音带着笑意。他伸手调整屏幕角度时，白大褂的袖口擦过舒凇的手肘，“把表3的数据重新绘制成折线图，再配上……”
挂钟的报时声突然响起。舒凇惊觉般看向窗外，夜色已浓得化不开。“都八点了！”她慌忙合上电脑，“你肯定饿坏了，我去……”
“别！”许衡的动作比声音更快，已经挡在了厨房门前。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上次你做的‘炭烧排骨’，我喝了三天胃药。”见舒凇鼓起脸颊，他放软语气：“让我来吧，你继续整理参考文献。”
厨房很快传来有节奏的切菜声。舒凇抱着电脑靠在门框上，看着许衡挽起的衬衫袖口下，小臂肌肉随着刀起刀落微微起伏。“今天在办公室……”他突然开口，刀刃在案板上顿了一下，“宋倩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舒凇的指尖停在键盘上。显示器反射的光里，她看见自己突然僵硬的表情。“她就是说……”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说我靠着你的关系才能进手术室。”
不锈钢锅铲与炒锅碰撞出清脆的响声。许衡的背影明显绷紧了：“她父亲是副院长。”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这不是她欺负实习生的理由。”
油锅爆香的葱姜味弥漫开来。舒凇悄悄深吸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就像这香气一样，莫名轻松了许多。“其实……”她戳着键盘上的方向键，“我更担心影响你的工作。”
许衡关火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身时，围裙带子在腰间勒出清晰的轮廓：“尝一块？”筷子尖上，金黄的五花肉裹着晶莹的糖色。
肉块在舌尖化开的瞬间，舒凇睁大了眼睛。酸甜的酱汁完美中和了油腻，肉质酥烂得恰到好处。“天！”她含糊不清地惊叹，“这比食堂的红烧肉好吃十倍！”
“我外婆的秘方。”许衡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笑纹。他解开围裙时，布料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她总说，好医生得先懂得照顾人的胃。”
翌日清晨，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格外刺鼻。许衡刚换上手术服，呼叫器就尖锐地响了起来。“急诊肝破裂，”他快速系着口罩带子，“舒凇，让秦云准备器械。”
走廊的荧光灯下，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舒凇递上手术帽时，听见他压低声音说：“顾时夜会来陪你。”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腕表，“那家伙话多，但心外科没人比他更了解住院流程。”
手术室的自动门缓缓闭合。舒凇数着门上跳动的“手术中”红灯，直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哟，我们许大医生的‘特别关照对象’？”
顾时夜斜倚在护士站台边，胸牌歪歪地挂着。他抛接着一支记号笔，笔帽上的小黄鸭在空中划出滑稽的弧线。“听说你想了解科室秘辛？”他突然凑近，消毒水都盖不住他身上淡淡的柑橘古龙水味，“比如……许衡为什么从来不参加护士节联谊？”
舒凇的钢笔在记录本上戳出一个小洞。“我其实更想知道病历归档……”她的声音在对方促狭的笑容里越来越小。
“去年联谊会，”顾时夜突然正色，但眼里的笑意出卖了他，“五个护士同时邀他跳舞。你猜怎么着？”他模仿许衡僵硬的姿势，“这家伙同手同脚地逃去天台，对着解剖图谱背了一晚上神经血管走向。”
舒凇的轻笑被突如其来的广播打断：“顾医生，3床引流管异常！”顾时夜边跑边回头喊：“下次告诉你他第一次主刀时——”后半句话消散在走廊尽头。
护士站的电子钟跳转到10:47。舒凇摩挲着论文边缘，突然发现许衡的批注笔迹和食堂意见簿上那些细致的改进建议如出一辙。窗外，一架医用无人机正掠过梧桐树梢，朝着手术室的方向飞去。
在这个充满挑战和温暖的世界里，舒凇意识到，或许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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