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香樟树的味道扑进教室时,我正趴在初一(5)班的课桌上转笔。刚开学的教室像个被捅开的马蜂窝,男生们举着新得的篮球往走廊冲,女生们围着讲台上的新书叽叽喳喳——那是我们升上六年级的第一套课本,封面上“六年级上册”的字样在阳光下闪着光。
“安静!现在分组。”周老师用板擦敲了敲讲台,粉笔灰簌簌落在她的教案本上,“第三组:23号苏晓糖,3号江砚,28号陈萌萌,42号赵宇。”
我握着铅笔的手顿了顿。3号?这个学号有点耳熟,好像是上周返校领新书时,站在我前面那个男生的学号。他当时抱着一摞《数学》课本,蓝白校服的后领沾着片香樟叶,我还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提醒过。
正想着,斜前方传来椅子拖动的轻响。男生转过身往第三组的空位走,阳光从他那边的窗户斜照进来,在他的白球鞋上投下窗格的影子。他和我差不多高,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往右边歪,露出干净的眉眼,左脸颊有颗很小的痣,像被水彩笔不小心点上去的。
我们组的四张课桌拼在教室中间,他坐我斜前方。我把书包塞进桌肚时,看见他正往桌面上摆文具:一支黑色签字笔,一支红色签字笔,还有个黑色透明网格的笔袋。动作有条不紊,不像我总爱把东西一股脑塞进桌肚。
“苏晓糖?”他突然转过头,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浅浅的阴影。声音清清爽爽的,像刚拧开的矿泉水瓶。
我愣了一下才点头,指尖不自觉地抠着书包上的小熊挂件:“嗯。”
“江砚。”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学号牌,3号的数字被阳光照得发亮,“上周谢谢你提醒我衣服上有叶子。”
原来他记得。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假装整理课本,听见他把《语文》往桌上放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他的课本扉页上已经写好了名字,“江砚”两个字是工整的楷体,比我在练习本上画的圆滚滚的字好看太多。
周老师开始讲新学期要求时,我偷偷往他那边瞟。他听得很认真,脊背挺得很直,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地写着,偶尔会用指尖点一点课本上的重点。
课间分发《英语》课本时,他抱着一摞书往组里走,经过我身边时,最底下的一本滑了下来。我伸手去接,指尖正好碰到他的手背,像触到块刚从树荫里拿出来的石头,凉丝丝的。书的封面上,他已经用钢笔写好了名字,“六年级(5)班江砚”,笔画有力,比我在扉页上歪歪扭扭的签名好看得多。
“谢啦。”他把书摞整齐时,我看见他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虎口处沾着点蓝黑墨水,大概是刚才记笔记时蹭到的。
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江砚”这两个字念起来很顺口,像咬了口刚剥开的薄荷糖,清清凉凉的,带着点说不出的新鲜。
香樟树的味道又飘了进来,我翻开新课本,在扉页上一笔一划地写“六年级(5)班苏晓糖”,写完后忍不住对着“江砚”那两个字看了又看——原来有些相遇,不用等太久,刚好在这个秋天就够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