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饭店时,菜已经上了大半。杨帆正举着杯子跟乔洋碰,瞥见他俩进来,眼睛一亮:“哟,俩大忙人可算回来了?真的是去买醒酒药了?还是偷偷约会去了?”
时叙的脸腾地红了,耳尖烧得厉害,刚要张嘴解释,江屿周已经拉开椅子坐下,语气淡淡:“买完醒酒药遇到点儿事。”
“啥事比吃饭重要?”杨帆挤眉弄眼,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我看是舍不得分开,要过二人世界吧。”
这话说到底也没错,刚才在小巷,确实拥抱的有点忘乎所以了。
江屿周没细说,只淡淡提了句:“时叙碰着李哲,被找了点儿麻烦”。
乔洋的脸立刻沉了:“他又放什么屁?”
宋治问时叙:“没欺负你吧?”
时叙摇摇头,杨帆拍着胸脯:“下次再撞见,看我不怼得他找不着北!时叙你别怕,有我们呢。”
时叙点头,默默坐回原位。也不知是刚才的拥抱给了他些勇气,还是江屿周的话让他不再那么注意避嫌,时叙拿起公筷,隔着杨帆,往江屿周碗里夹了块鱼腹,说:“刺少。”
江屿周“嗯”了一声,低头品尝。
杨帆期待地看着时叙,凑过来:“我也要吃鱼,吃鱼腹。”
时叙明明听到了,当没听到,又把鱼腹隔着杨帆夹给了江屿周,接着装傻充愣道:“啊?已经没了。”
杨帆:……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当傻子。杨帆夹在两人中间,左右看看,诉苦道:“靠,都这样了,你们还觉得他们之间没问题?”
乔洋忍无可忍,站起来用筷子轻轻敲杨帆的头,说:“吃饭都堵不住你这张八卦的嘴。”
杨帆懒得和这群看不明白状况的傻瓜蛋多说,闷头吃起饭来,他惯用左手,吃饭时一直碰到江屿周的右手。
本来江屿周就因为右肩抬手受限,被撞到皱起眉。
时叙一直注意着,开口说:“学长……”
“怎么了小学弟,是要给我夹菜吗?”
“我跟你换一下座位吧,你一直打到江屿周吃饭了。”
杨帆:好,很好。
席间闹哄哄的,酒瓶碰撞声混着笑声。时叙没怎么说话,眼睛总往江屿周那边瞟,时刻关注江屿周想吃什么,又夹了一筷子排骨放进他碗里:“这个好吃。”
“好。”
江屿周把排骨咬进嘴里,确实很好吃。
***
回校后,不用训练的日子变得很慢。
江屿周的宿舍在三楼,窗外有棵老樟树,秋天一到,叶子落了一地。
这段时间江屿周除了上课,多数时候躺在床上,靠着床头看书。肩膀上总搭着条热敷的毛巾,时不时自己按摩肩部。
几个舍友知道他肩膀受伤的事,便没有邀请江屿周去图书馆,反而总是帮他带饭。
只是这一周,他没去社团,时叙也没发消息来,两个人好像突然就冷了下来。
江屿周反思着,或许之前的举动让时叙误会了。这样冷淡下去也好,省得节外生枝。
江屿周懊恼地将书盖在脸上,怎么又想到他了。
这个星期,江屿周总是处在这种矛盾之中,不想想他,却又总是想他。也不是非要想到他,而是不自觉的,思绪就会飘到时叙身上。
他去社团了吗?看到自己没去社团会想什么?会跟教练问他的情况吗?
就这样胡思乱想过了一周。
叩叩叩——
宿舍响起敲门声,打断了江屿周的思绪,心想又是谁没带钥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说:“你们一把钥匙也不带?”
时叙站在门口,听到江屿周的话没敢动弹。
“时叙?”江屿周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时叙抿着唇,手指绞着书包带。
“你进来说。”江屿周侧身,让时叙进门。
时叙指尖有点发烫,慢吞吞地往里走。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进江屿周的宿舍,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放下吧。”江屿周指了指书桌旁的空位。
时叙“哦”了一声,把背包搁在椅子上。他闷头跑过来,来了又不自在,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
“你……”时叙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为什么不去社团?”
江屿周看他:“养伤。”
“可复健得做啊。”时叙往前凑了半步,着急地说,“队医说每天都得按流程来,不然恢复得慢。”
“教练知道。”江屿周拿出水杯给时叙倒水,解释道,“我跟他说好了,年前不去社团。”
他顿了顿,补充道,“现在社团没什么事,我自己可以做康复运动。”
倒也是。
临近期末月,社团本就没多少人来。
时叙的手垂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其实想说,你不去,我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可是时叙以前糊弄江屿周时说过,他不是为了江屿周去的社团……
“我买了东西。”时叙忽然想起什么,弯腰从背包里掏出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拉链“刺啦”一声拉开,“这个药膏是医院开的,很温和的,还有热敷的海盐包,你试试?”
江屿周看着他把东西一样样摆在桌上,献宝似的。药膏、理疗贴、海盐包,还有个拳头大的橡胶按摩球。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落在时叙的发梢上,泛着点浅金色的光。
心口莫名一堵。
时叙这人,是真的很会对人好。
“不用这么麻烦。”江屿周说。
“不麻烦。”时叙说得很快,像怕被拒绝,手指还停留在按摩球上,犹豫着,最终鼓起一点点勇气,提议道:“我每天来帮你按按?就像在队里那样。”
他又赶紧补充:“不让别人知道,你宿舍没人之后我再来。而且绝对不耽误我的课,也不耽误社团的训练!”
时叙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眼睛湿漉漉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一被拒绝随时会流下眼泪。
江屿周沉默着不说话,时叙的心也一点点沉到谷底,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那,那我先……”
“每天都能来?”
“每天。”时叙这会儿反应倒是快,立马接话,“我保证!”
从那天起,时叙成了江屿周宿舍的常客。
不知道他从哪搞来的江屿周的课表,掐得比闹钟还准。江屿周上午没课时,八点半,宿舍门准会被敲响。
江屿周打开门,时叙站手里拎着个白色塑料袋,袋口露出半截热豆浆的吸管。
“刚出笼的,还热。”时叙把袋子往他手里塞,指尖触到对方的掌心,又立马缩回来。
进屋后,时叙很自觉搬个小凳子坐在江屿周旁边,等他吃饭的同时,打开那张被翻得起了毛边的康复计划表,一项项勾进度。
“今天该做肩部绕环了,慢点动。”他会盯着江屿周抬胳膊的动作,眉头皱得紧紧的,“疼吗?疼就说。”
江屿周多数时候说“不疼”,偶尔闷哼一声,时叙就会立刻按住他的胳膊:“停!”
时叙伸手替他揉肩膀,指尖的力道适中,深得教练的真传。
江屿周视线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睫毛很长,随着动作轻轻颤。
下课铃响时,时叙收拾好东西,叮嘱道:“记得多捏按摩球,活动手指也能带动肩膀。”
江屿周靠在椅背上看他忙,一把拉住正要往外走的时叙,问:“下午没课?”
“哎哎哎,小心,”时叙吓一跳,忙收了劲,“下午有两节公共课,一点半。”
“那中午一起吃饭。”
大一的课很多,课表排得密不透风,时叙总是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时叙到底是怎么安排自己的时间,反正每天的康复活动一天都不迟到。
“好。”
正是饭点,食堂里人声鼎沸。无微不至照顾江屿周两个星期的时叙,此刻低着头,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餐盘里的米粒。
那叫一个不自在。
“咱俩商量点事。”江屿周点点时叙。
“啊?”
“如果你接受了别人的帮助,会说谢谢吧。”
“嗯。”
“那我请你吃饭,想要谢谢你的照顾,就不行?就这么为难?耷拉着小脸。”
“……”时叙又戳了几下米饭,小声说:“你不用对我好。”
又是这种话,江屿周皱眉。
之前他以为时叙烧糊涂了才说胡话,这会儿时叙脑子清醒,又说这种话,那就是他打心眼里这么认为的。
“时叙,没人会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好,又无动于衷不知道回馈的。”
这次时叙沉默了很久,才闷闷地说:“对,那样太自私了。”
江屿周挠挠鼻尖,不知道自己的说的话哪里有问题,不过看到时叙不再拘束,江屿周也没再多想,喝了口汤:“嗯,今天汤好喝。”
时叙点头:“食堂今天新出的,说补钙。”
时叙吃饭时很安静,咀嚼的动作很轻,夹菜时会仔细挑拣,选好了才慢慢送进嘴里。
江屿周托着下巴,一瞬不瞬盯着时叙,是自己都不知道的专注:“这段时间,谢了。”
时叙把脸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碗沿:“谢什么……都是我该做的。”
“我自己来,其实不会像你这样仔细。”
“医生说细节很重要,你肩膀得好好养,以后可以继续游泳。”
江屿周还没跟时叙说以后不打算游泳的事,正想开口,旁边突然传来小声议论。
“是他吧?咱们学校游泳队那个。”
下一秒,那几个女生已经走过来,最前面的姑娘红着脸,手里还攥着手机:“请问,你是江屿周吗?”
江屿周抬头,眉峰微挑。
“我们刷到比赛的视频了,”女生把手机屏幕递过来,是他比赛的切片,“网上都在说你是清大男神……”
“能加个微信吗?”女生的声音满是兴奋,“我们是大一的,想请教点游泳的问题,说不准以后参加游泳社团!”
江屿周点点头,拿出手机扫了码。女生们雀跃地说了声“谢谢”,又明目张胆看了他几眼才走。
餐盘里的饭突然变得没味道。
时叙扒拉了两口,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下午有课。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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