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店长醒了!!!”
北风呼啸,眼看快到钟小北生日,在莲州陪宋英调养的宋芸给钟小北打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问他生日赶上了周末,要不要回莲州过,又问他最近忙不忙,上课和上班累不累。
对面好不容易挂了电话,钟小北放下手机,在家喂猫洗猫吹猫毛,连带给自己洗了个澡,再次拿起手机时,才发现手机多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和短信,他解了锁,同一个消息铺天盖地发来——
徐明春醒了。
钟小北来不及收拾,随便披了一件大衣拿起手机就往外跑,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外走廊上乌泱泱围满了人,他匆匆忙忙出现,几乎所有人都朝他看来。
疑惑,好奇,惊讶,众人目光灼灼,钟小北一怔,低了低头,后知后觉自己大衣里穿的好像是一件浅色的睡衣,而脚下是一双印着小猫纹样的棉拖鞋,与在场西装革履的众人格格不入。
钟小北紧张激动的心情一下变得沉静又尴尬,他看了一眼病房,门是关着的。
他想挤过去,可前方的人挺直站着像一堵不透风的墙,他讪然笑了笑,“抱歉,麻烦让一让。”
“这人是谁啊。”
“不认识。”
“常先生连我们本家人都不放进去探望,他是谁,竟然想进去?”
徐氏本家人不认识钟小北。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去年钟小北刚通过助理医师考试就被常云生带进ICU给徐明春行针的事情没有被声张,知情的几人,对外一致只说常云生领着徒弟进去救活了濒死的徐明春,于是大家只知道常云生,几乎没人去关注常云生的徒弟,更没人知道这个徒弟的长相。
候在门口的徐氏本家人纷纷打量钟小北,你一言我一语,但并没有要给钟小北让出路的意思。
钟小北没办法,只能拿起手机给常云生发消息。
“咔——”的一声,病房门打开,众人连忙涌上前欲探望,常云生毫不客气地把杵在门前的人清走,喊钟小北进来。
在一众人异样的眼光下,钟小北低着头走进病房。
“呜呜……呜呜呜……”
病房里,沈清菀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怎么了,倚在徐敏中身前,用帕子捂着口鼻低声哭泣。
钟小北听着那呜咽的哭声,眼眶不知怎么也渐渐湿润了,他望着病床上熟悉的身影,视线在模糊与清晰之间徘徊,慢慢地,像无数个梦里梦到的一样,他颤颤巍巍走到他面前。
乌黑如瀑的长发,深邃似海的眼眸,他目不转睛看着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他消瘦而菱角分明的脸,看他挺直宽阔的肩,直到看到他呼吸均匀的胸膛,终于,他哽咽出声。
“你……醒了……”
钟小北看着他,他也在看着钟小北,可与钟小北的激动哽咽不同,对方目色始终静如止水,听了声音,他不起波澜,柔声回道——
“你是谁。”
钟小北:“……”
时间仿佛停滞了,静寂没有一丝声响,四目相对,一惊一静,钟小北与徐明春就这样无声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钟小北的肩膀,钟小北才从那快窒息的对视中挣脱出来。
“他认不得你,很正常。”常云生无奈瞥了瞥周遭,叹息道,“这里的人,他统统不记得了。”
钟小北惊异又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几人,父母徐敏中沈清菀,好友方应均,徐明春最亲近的几人,他们都在。
“医生说,可能是暂时性失忆,许多重度昏迷苏醒过来的患者也有这种情况。”常云生又解释。
沈清菀的哭声更大了,伏在徐敏中怀中颤抖抽泣,徐敏中柔声安慰她,“没事,只要醒来了,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钟小北瞪着眼睛看向床上静静坐着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问个清楚,可听着沈清菀的哭声,他忍住了,双手紧紧攥着,一咬牙直接走出病房。
徐明春?
失忆?
开什么玩笑,他一进病房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草药味。
而他装得毫无波澜,装作不认识。
徐衍他装什么装!他凭什么跟他装!
不知是气还是难过,钟小北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回到家后,他把手机丢在一旁,深深埋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什么都不想想了。
*
“先回去吧,就算是短暂性失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他刚醒,让他一个人先静一静。”
“常先生说的对,先回去吧。”
徐敏中搀扶着哭红双眼的沈清菀出去,常云生看了一眼方应均。
方应均:“我一会儿还要值班,常先生先回吧。”
常云生理解地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病房内只剩下方应均好半卧在床上的徐明春。
徐明春目色平静地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一只手掖在被下,另一只手将被角攥得很紧。
方应均早看出了他不对劲,推了推鼻子上的金丝眼镜,缓缓走上前。
“人都走了,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徐明春没听见似的,双眼依旧茫然地看外面,眼底亦是一片漆黑。
方应均皱了皱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俯身掀开一角被子,只见徐明春的手冒着青筋,死死扣住自己的大腿。
“你干什么!”方应均惊问。
徐明春还是没理他。
方应均又惊又气,直接上前拉徐明春的手,徐明春也是倔强不肯动,最后方应均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他的手从腿上拿下来,怒然道:“说话。”
徐明春终于转过头来,眼眸死一般沉静,看了一眼自己刚刚用力揉掐却没有任何知觉的腿,抬头问:“方兄,你同我说实话,我这条腿,还能恢复吗?”
他醒来了,可一条腿没有知觉。他觉得这不是好事,没有告诉任何人。
“……”方应均先是震惊,但很快恢复平静,“我找人给你看看。”
方应均转身要出去摇人,徐明春忽然拉住他,请求一般说:“请方兄莫将此事告知他人。”
方应均回眸,徐明春无奈笑了笑,“……我怕让他们担心。”
方应均怔住。
他常年在医院,徐明春醒来的消息,他第一个知道,也是第一个赶来病房,可见到醒来的徐明春,不知怎么,他总感觉他身上有些陌生感,那种陌生他不能用言语解释,样貌,气质,性格,明明什么都没有变,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然而刚刚徐明春求他的一瞬间,他好像才正真感觉自己昏迷多年的好友回来了,虽然还是有些奇怪,但那语气和担心他人的心思,的确与过去一模一样。
方应均不再纠结,露出一抹旁人不能轻易察觉的笑意,说道:“知道了,不会让别人知道。”
方应均很快摇来人,并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徐明春去拍了腿部CT。
方应均拿着CT图和骨科主任讨论了一会儿,回到病房,徐明春半躺在床上,神经紧绷地等他告知结果。
“骨头没问题,可能是太久没活动,肌肉没那么快反应过来,所以动不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行动?”
“坚持做复健运动,大概一个月吧。”
听到能恢复,徐明春双眸先是亮起光,然而那光很快又暗下,他耷下眼睛,难过地喃喃。
“不行,一个月,我怕小北被那个流民拐跑了。”
“流氓?”方应均听茬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徐明春听见了方应均说流氓,他觉得也没错,看那人的衣着和行事做派,油嘴滑舌,死缠烂打,的确也像是流氓,他认真点点头,又说。
“嗯,一个男人,头发凌乱,衣着破烂,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偷偷摸摸跟在小北身后。”
咔嚓——
大树后,戴着墨镜的方应均瞄准那个穿着流浪外套,跟在钟小北身后的男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徐明春。
【这个人是吧】
【正是此人!】
徐明春秒回,觉得不够,又补充道:【方兄,请你务必帮我盯着他!】
方应均叹了一口气,但还是转过头看了一眼那男人,确认那人只是有贼心没贼胆还不敢对钟小北动手动脚,他才转回来给徐明春发去一条无奈的信息:【好不容易请了几天年假,全栽你的事上了,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你上辈子不欠我】
徐明春发过来一个憨笑的表情包,不一会儿,又很仗义地发来一句话。
【待我腿脚方便了,我帮你找回小时】
看到这个的名字,方应均表情立马就变了,呼吸也开始不规律,他下意识想和徐明春说不用,可很快发觉不对劲。
【你怎么会知道他】
糟糕,说漏嘴了。
病房里,徐衍愤恨地拍了一下自己没知觉的大腿,绞尽脑汁思索该如何回应方应均,最后回了个不明所以的微笑表情包,倒头躺下,打算就这么昏死睡过去略过这段尴尬事。
谁知才躺下没多久,方应均直接给他打来电话。
“那个男人拉着钟小北走了。”
徐衍闻声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什么?!去了何处?”
方应均那边声音嘈杂,“不知道,人太多,跟丢了。”
徐衍朝窗外看去,此时已是午后,冬日白昼短,不久天便暗下。
他眼眸暗了暗,沉声道,“地址发给我。”
说着,他按下床头的护士铃,等到护士到来,瞬间换了一个和煦的表情,笑道:“护士姑娘,能否请你为我准备一根拄拐,我想起来走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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