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盒最终还是被他家那个面无表情、仿佛戴着人皮面具的英伦腔保姆接了过去。Ethan Carter 本人，在我那句“压压惊”之后，彻底化身一尊僵硬的、由恐惧和极度荒谬感浇筑的石膏像。他死死扒着门框，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蓝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能写一本精神分析报告，但一个字也憋不出来，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
我看着他这副尊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索然无味。慰问（物理）送达，乐子（单方面）看完。这比弗利山庄的空气，闻着都有一股金钱堆砌出来的空虚味儿。
“走了，”我朝他随意地摆摆手，像打发一个不太灵光的门童，“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沿着那长得离谱的车道往外走。身后，那扇沉重的实木大门“砰”地一声被狠狠甩上，力道之大，震得空气都嗡嗡响，充分表达了门内那位少爷的惊恐与愤怒。
回家。瘫沙发。刷手机。日子恢复白开水模式。
直到几天后。
INS的小红点提示冒了出来。点开“好友请求”列表。
一个熟悉的、带着赛车和钞票emoji的ID赫然躺在最上面。头像还是那艘私人游艇上咧着嘴的傻样。
Ethan.Carter.RR 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
666。
我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脑子里的弹幕刷得飞起：
有病吧？被害人加凶手好友？
上次吓得跟见了鬼似的，这么快就缓过来了？
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不通过！肯定不通过！谁特么要跟神经病当好友！
手指非常坚定地，带着点嫌弃，戳向了“删除请求”。
世界清净了。
…… 清净了大概不到半小时。
手机短信提示音突兀地响起，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点开。
【未知号码】：Hey. It’s Ethan.
【未知号码】：Johnson gave me your number. Said you might want to talk? (Johnson把我的号码给他了？还说我想聊？FBI老哥你卖我！)
【未知号码】：Look, about before… at my house. I was just surprised. Didn’t mean to be rude.(哟，还道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盯着屏幕，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这怂包富二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缓刑期憋疯了找刺激？还是真觉得那盒稻香村能一笑泯恩仇？
行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你能放什么屁。
我：哦。
言简意赅，冷漠.jpg。
那边秒回。
【Ethan】：That thing you did… in the bathroom.
【Ethan】：No one’s ever… like that. (厕所那事？没人像我这样？)
【Ethan】：You were so… calm. Like ice.
【Ethan】：And that elbow thing… damn.(夸我淡定？夸我肘击？)
这话题走向……有点怪怪的。我手指敲着屏幕，回了个：
我：所以？
对方正在输入…输入了好久。
【Ethan】：It’s kinda…
【Ethan】：…hot.(……有点辣？)
“……”
我盯着屏幕里那个简单的单词，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嗖”地窜上天灵盖，头皮瞬间发麻，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Hot？
他妈的觉得我差点被他爆头然后反手肘击他缴械的样子……Hot？！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恶心、荒谬和被严重冒犯的感觉猛地冲上脑门！比看到他在厕所隔间□□打卡还要恶寒一万倍！
还没等我被这惊天动地的脑回路震得缓过神，下一条信息又蹦了出来，带着一种试探性的、黏糊糊的、让人生理不适的暧昧：
【Ethan】：You got that look… like you don’t give a ** about anything.
【Ethan】：I like that. A lot.
【Ethan】：Maybe… we could grab a coffee? Or something… stronger? My place is empty.(喜欢我“不在乎一切”的样子？还想约咖啡？约更刺激的？他家还空？)
“……”
我捏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脑子里那根名为“乐子人”的弦，“啪”一声，彻底崩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熊熊燃烧的、想把手机连同对面那个傻逼一起砸进太平洋的怒火！
这已经不是神经病了。这他妈是脑子被门夹了又被驴踢了最后还灌了十斤工业废水！把一场差点出人命的暴力犯罪，扭曲成他妈的性幻想素材？把受害者的被迫反击，意淫成**手段？还“hot”？还“like that”？还“stronger”？
一股难以抑制的反胃感涌上来。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力道几乎要把钢化膜戳穿，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和淬了毒的针：
我：Ethan Carter。
我：你是不是在少管所待了六个月，把脑子连同你那点可怜的基本道德一起蹲没了？
我：还是说监狱肥皂剧看太多，真把自己当男主角了？
我：觉得拿枪指过人头，差点杀了人，然后被对方揍了，这事很浪漫？很刺激？很他妈能撩？
我：你油管那些恶俗整蛊视频看多了，真以为现实是给你意淫的游乐场？
我：醒醒吧傻逼！你脚上那玩意儿不是潮牌配饰，是电子脚镣！你他妈是个差点杀人的缓刑犯！
我：觉得我‘hot’？觉得我‘不在乎’？
我：行。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
我：我他妈多看一眼都嫌脏了我的眼！
我：再敢发这种恶心的骚扰信息，我直接截图打包发给Johnson探员，顺便抄送你的缓刑官。
我：看看你那个‘empty’的大房子里，还能不能继续‘empty’下去！
我：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再发一个字，我让你连踩缝纫机的资格都没有！
我：聊骚？滚你妈的！
一大段话，没有任何停顿，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和淬了毒的鄙夷，狠狠砸了过去！发送！
世界安静了。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过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没有任何回复。那个“未知号码”像死了一样沉寂。
我靠在沙发上，胸口因为刚才那通怒骂还有点起伏。恶心感还没完全褪去，但一种极度畅快的、像清除了什么巨大污秽的舒爽感升腾起来。
呵。
神经病。
刚想把那傻逼号码拉黑，手机屏幕又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不是短信，是INS的私信提示（我忘了关陌生私信）。
点开。
来自那个熟悉的ID。
只有一行字，带着一种被彻底骂懵了的、难以置信的委屈
Ethan.Carter.RR：… You didn’t have to be so mean…(你没必要这么刻薄…)
后面好像还跟了个水滴的emoji。
“……”
我盯着那条私信，沉默了三秒。
然后，面无表情地，手指飞快点开INS设置，找到“**”，找到“消息”，找到“Ethan.Carter.RR”那个ID，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鲜红的：
【屏蔽】并【举报：发送骚扰或垃圾信息】。
搞定。
把手机扔到沙发角落，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卧槽特么的神经病。” 我对着空气，做了最终总结陈词。
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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