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西丝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砸扁了，她刚刚只来得及用冰块抵挡一层冲击，低头吐出一口血。
但这比起她在战场上受过的伤不算什么，她可以用冰层镇痛冻结住伤势。
人鱼国王眯了眯眼睛，横起三叉戟摆出招架的姿势。
下一刻，黑发的身影从墙壁废墟里冲出到上方，无数雪白冰晶在她的背后成型，化作尖锐的冰锥，随着她一挥手纷纷飞射向王座。
国王将三叉戟在身前像风扇一样抡成一个圆盘，冰锥被叮当打飞成碎块，亮晶晶的冰晶碎片遮挡了片刻的视线。
下一个瞬间，他眼前出现了塞拉西丝的脸。
寒冰三叉戟直刺上国王握着武器的手，因为要把战气覆盖在武器上，他手上防御的战气有所减弱，塞拉西丝瞅准这一点疯狂加大了手上的魔力输出。
她在用魔力模仿战气的使用方法，只是她还无法像中级魔法师那样随心所欲地使用魔力，只能粗糙地用魔力与战气对撞。
战气和寒气彼此消耗，国王的手指上不断生成新的冰层又不断碎裂和再生，发出冰块断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塞拉西丝身侧生长出寒冰荆棘层层缠绕上黄金三叉戟，与三叉戟上的战气相互抵抗，逼得国王无法放开手中的武器。
在这充满了水的海底，到处都是塞拉西丝寒冰魔法最强的领域。
“咔嚓——”
国王手上的战气终于被寒冰缓慢消耗得只剩下薄薄一层，随着冰层不断碎裂的声音，塞拉西丝手中寒冰凝成的三叉戟终于接触到了他的皮肤。
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三叉戟刺入血肉的触感，国王的身体表面覆盖了一层她用尽全力也刺不穿的薄膜，她感觉手中的三叉戟顶在海底最坚不可摧的金属上，无法前进分毫。
这就是古代海神留下来的防御神器“宝珠”的力量。
塞拉西丝的体力和魔力都在飞快消耗，内脏也在隐隐作痛，但她咬牙坚持着，努力限制住国王的动作。
“不好了国王陛下，外面……”
门口冲进来一个人鱼，身上白色的皇宫侍卫服饰被划得破破烂烂，身上也挂了彩。
他话还没说完，紧随其后进来几个人鱼。他们比他的服饰更破烂，除了胸口挂了一个铁盘护住心脏，身上就没有其他布料了。
后面最先追进来的人鱼拿着一把长矛，一把刺穿了皇宫侍卫的鱼尾。
“啊——”
要变天了。
宴会厅里瑟瑟发抖的贵族们纷纷进一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充分展现了他们识时务的美好品质。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奇葩，一个年轻的男性贵族气急了，撑起鱼尾站起身指着塞拉西丝喊叫：
“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能玷污神圣的决斗！”
这是在说人鱼族的传统，自古和国王的决斗只能是统治者和挑战者两个人的事。
立刻有其他贵族想要赞同，但是下一刻，一把长矛嗖的从宴会厅门口投掷进来，贯穿了说话的那个贵族人鱼的胸口。
“请各位不要影响神圣的决斗。”
金发的强壮女性人鱼游进宴会厅，动作利落地把长矛从那个贵族的胸口拔出，鲜血飞漫出来。
立马没有贵族敢出声了。
“哼，这就是你的后手？”
人鱼国王气笑了，不断冒出来的寒冰荆棘让他的耐心将要用尽，烦躁不已。
“是啊，即使我败给你，我的部下们也会杀了你。”
塞拉西丝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嘴角却勾起一个张狂的笑来：
“已经没有人民支持你了，国王陛下。”
“呵，前线还要抵抗魔物，你带过来的士兵并不多吧？”
国王十分了解自己这个三女儿，她绝不可能为了围攻皇宫就弃边境的百姓于不顾，带过来的士兵最多也就能压制住几百皇宫侍卫。而对像他这样的中级战士来说，单独杀几百个普通士兵毫无问题。
“是啊，但谁说我只带了士兵来？”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印证她所说，门口又进来几个人鱼，把被麻绳捆住皇宫侍卫丢进了宴会厅的地板上。
这几个人鱼与前线的士兵不同。他们身材更加瘦削，身上的衣饰也寒酸极了，身上有的围着一块布，多半是从海底的沉船上找到的船帆布裁的，佩戴的饰品也是海底最常见的普通贝壳珊瑚，或是随手捡的漂亮石头。
他们身上没有士兵们从战场里厮杀出的血腥气，只有一种疲惫的麻木，但如今塞拉西丝皇女给他们一潭死水的麻木里注入了希望。
“平民？你居然让这么多平民进入皇宫？”
尽管这些平民人鱼只占据了偌大宴会厅的一小块地方，国王心里却涌上自己的宫殿被弄脏的强烈不适感。
“皇宫外面已经被包围了，你今天注定会死在这里。”
塞拉西丝感觉到体内的魔力即将被耗尽，但银白的眼眸里毫无后退的意思。
这是一场人鱼族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反叛。
皇宫的半球形防护罩之外，许多人鱼拿着士兵们发给他们的矛与盾，紧张地等待着里面那场战斗的结果。
这群人鱼有男性有女性，都是青壮年，末尾混了几个老人鱼，正被士兵劝着返回去。
“奶奶，这里真的很危险，你别参与这种事……”
这些平民大部分都是前线士兵们的家人朋友，听说三皇女要推翻国王的统治，把皇宫里囤的无数粮食分给大家，发动周围邻居就一起来了。
白发苍苍的女性人鱼用长矛的木棍“邦”地砸在士兵头上，把自己的孙子砸得眼冒金星：
“说什么呢，看不起你奶奶的战斗力是不是？”
把人鱼士兵赶走，年老人鱼虽然苍老却散发着精光的眼睛看向皇宫的方向。
皇女此刻想必正被防御宝珠所阻挡。这些年轻人鱼都没有在意过小时候听到的故事，但像她这样的老人，更清楚那不只是童话故事，而是来自于人鱼族口耳相传的古老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诸神远行之前，古代的海洋之神在临走之时把防御宝珠送给了人鱼族，并告诉他们：
“宝珠会帮你们守护真正的王。”
……
魔力终于还是要耗尽了。
几乎就是在寒冰荆棘生长减慢的一瞬间，塞拉西丝察觉到了在战场上面临死亡威胁时才会感到的悚然感。
巨大的力量从她手中的武器上传来，黄金三叉戟上的战气陡然暴涨，所有荆棘被一搅而散。老国王身上肌肉猛得凸起，手背上的青筋爆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咔嚓——”
这次是塞拉西丝手中冰三叉戟裂开的声音。
这一瞬间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塞拉西丝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她只能清晰地感觉到从手掌到上臂传来一阵剧痛，骨头好像裂了，带动着胸腔牵扯出烧灼一般的痛感。
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她感到后背撞上了坚硬的墙面，但疼痛已经到达了某个阈值无法更痛了，因此脏器被挤压的感觉变得清晰。
“轰！”
宫殿的另一面墙也碎了，这次塞拉西丝半仰躺在砖石上，手臂也被建筑碎块压住了。
身体使不上一丝力气，连眨眼都十分费力。
她要失败了吗？
没关系，她早已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她还能回想起几天前在那座岛上发生的对话，那个叫柯莱的岛屿告诉她，能推翻皇权的只有人民，她最需要的是人民的支持。
“如果我尽了全力也不能突破宝珠的防御呢？”
她记得自己当时这样问。
“没关系，你消耗掉国王的大部分战力，百姓会帮你接着围困皇宫。”
“可……在皇位决斗之后让其他人参与，这不符合人鱼族的荣誉。”
“你的尊严和人民的温饱哪个重要？”
“……我明白了。”
她是战场上长大的皇女，她的尊严和皇室荣誉在被魔物一爪子拍到地里吃了一嘴泥沙的时候早就消失不见了。她知道要先能吃上饭，才能有其他。
真可惜，自己刚才要是能让宝珠的防御出现破洞就好了。
茉拉死死握着手里的长矛，拼命克制住了自己冲上去的欲｜望。
塞拉西丝之前给他们下过命令，在决斗期间绝不允许插手帮忙。如果看到她落了下风，立刻要做的是尽量消灭皇宫内的防御力量。
茉拉抬手，向其他人鱼发出信号。
长矛开始刺穿那些被绑住的皇宫侍卫的胸膛。
老国王对周围发生的事视而不见，他的眼睛因为愤怒充满了红色的血丝，手里黄金三叉戟的尖端在地上拖动，发出金属在石块表面滑动的声音。
他走到塞拉西丝面前，手中三叉戟的尖端对准她的胸口：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皇宫……被包围了……我给你们的食物里……下了毒。”
塞拉西丝说着话，嘴角还在溢出鲜血。
以老国王如今的状态和死伤殆尽的皇宫侍卫，已经无法离开被防护罩保护的皇宫去与外面众多的士兵和百姓对抗。而他们要是想困守皇宫，虽然皇宫储量充足的食物可以支撑很久，但不知道有多少已经被塞拉西丝下了毒。
就算国王有防御宝珠，真能永远是无敌的，他也不可能出去杀光自己几乎所有的子民。
“那又怎么样，我会重新用力量统治他们。你天真的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
国王眼里只有厌恶和冷酷，一把扎下了手中的三叉戟。
“噗嗤——”
这是三叉戟刺穿皮肉的微弱声音。
砖块废墟里的那道呼吸终于消失了。
老国王顿了一会儿，松开手脱力般地后退了一点。
他感到松了一口气。
自己毕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这么久的缠斗也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
但是没关系，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只要有宝珠，接下来只要收拾残局，继续自己的统治。
他转头想看看四周，却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四周是一双双仇恨的眼睛，和寒光闪闪的尖锐长矛。
长矛的尖端全都对准了他。
没关系，老国王想，这些木头和铁做的长矛更不可能对他造成伤害，他只需要一会儿去把三皇女尸体上的黄金三叉戟拔起来，把这群不知尊卑贵贱的庶民全都杀光。
在那之前，他甚至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这些长矛动了。
“噗嗤——”
几十双尖锐的长矛刺向老国王，这次没有碰到任何阻碍，一齐刺进了他结实的肌肉，穿透了他的肉｜体。
国王低下头，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瞪大了眼睛。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身上藏宝珠的地方有一道流星般的光芒飞出去，离开了他的身体。
“不……我才是……”
……
柯莱盯着系统界面颜色突然变暗的人物卡，急得都想把自己整座岛都沉到海底去看看。
【姓名：塞拉西丝·莫尔那（暂居）
种族：人鱼
职业：战士，魔法师-冰属性强化
等级：27
状态：濒死】
她是不是不该给他们出这种主意？
变成岛屿以后虽然没有大脑这种身体构造，但柯莱还是觉得自己的思维和记忆力都比以前好了很多。
她从塞拉西丝口中了解到造反最大的阻碍是国王身上那颗防御宝珠，于是让她讲述了关于宝珠的所有传说。
她几乎是瞬间就直觉到那句“宝珠会守护人鱼族真正的王”是关键。
但更重要的是，随着她对宝珠信息的收集，系统里多出了这件神器的信息卡。
【名称：防御宝珠
级别：神器
归属势力：(海神)人鱼族
效果：防御 999
特殊说明：只会保护人鱼族真正的王(注：指民心所向的统治者)】
柯莱想告诉塞拉西丝破局的关键是获得百姓的支持，却发现有关神器的事她怎么也说不出口，系统括号里面的文字仿佛不被允许向这个世界的生物泄露。
她只能根据自己前世的历史和各种文学作品的经验，向塞拉西丝建议了一个最可行的计划，但不能泄露宝珠秘密的代价就是塞拉西丝需要做好赴死的准备。
没想到塞拉西丝很干脆地同意了。
“我本来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
“但如果像这样死去，对人鱼们的作用也许会更大？”
想到这，柯莱更担心了。
她紧张地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太阳落山，那个“状态：濒死”都没有变化。
“等等，这也许说明……”
人鱼篇各位觉得怎么样？我写得还蛮开心的[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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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真正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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