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绫回来这日,太阳大得不像话,脸上喜洋洋的,逢人便问好,再从兜里抓出一把糖让大伙分,红的、黄的、绿的,让人甜得直掉牙。
“红绫,你这是回家商量亲事呀?还是回家成了个亲呀?怎一回来就发糖啦!”
“是呀是呀,这糖我认得,是南街最大的糖坊里的,可贵哩。”
“红绫啊,你那夫婿什么时候拉来让我们瞧瞧啊。”
众人在吃糖的间隙不断打趣红绫。
红绫的脸此时已经算不上通红了,而是爆红,小姑娘家家哪里受得了老油条这样调侃。
本是来分糖的,现在倒被她们堵得支支吾吾了起来,“家、家里说,过完年再办喜事,已、已经选好日子了,这糖是大、大牛哥让我给你们的,让你们到时候来、来喝喜酒。”
“那敢情好呀!我一定去!”
“我也要去!”
“我也去!到时候给我们红绫撑场子!我们公主府出来的,看日后谁敢欺负你!”
红绫被她们说得脸都臊了,她捂着脸:“没、没人欺负我,哎!不同你们说了!我找郡主去了!”
说罢,便又抓了一把糖给她们,让她们继续分给其他人,然后落荒而逃。
身后众人掩嘴大笑,让红绫注意点别摔着了。
果然成了亲的跟未成亲的有天差地别,那群未成亲的跟红绫一样,插不上嘴,也不敢乱调侃,自己臊得慌。
她飞快地穿过一众长廊,一路小跑,因速度太快正巧撞到拐角处的人。
“砰”的一声。
“哎哟!”红绫倒地。
对面一声闷哼,似乎撞到了哪里。
红绫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撑地起身,她上下打量面前的人,一身墨色劲装束身,长发高高束起,显得干练十足,容貌却生了一副娃娃脸,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凌厉,看得人矛盾极了。
“你是谁?”
宋臻忍着疼,他认得她,贺兰清竹身边的小丫鬟,只是刚刚那样用力地撞,估计又得回去重新换药了。
“宋臻。”
“宋臻?不认识,没见过你。”红绫两个眼珠转了转,眯起眼,怀疑道:“你不会是刺客吧?!”
说着,一脸警惕,双手紧抱两边臂膀后退。
宋臻:“......”
这话要放在前几日,红绫说得其实也没错,不过现在,他可不是。
“不是。”
“我是保护郡主的。”
红绫一脸黑线,脸上不信任的表情更明显了。
保护郡主?
就像春又来那样?
红绫内心:......
她情愿不要。
春又来那个家伙,吃里爬外,平日就不知礼数,上次居然还敢将郡主推倒在地!若是下次再见到他,她定要他好看!
一想到春又来,她就牙痒痒,连带宋臻,她也没好脸色,敷衍地哦了一声便走了,继续迈着步伐寻自家郡主去了。
宋臻不语,只一味地跟着红绫。
跟着她没有别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迷路了,已经在府内绕了一趟又一趟,仍是未找到,怪只怪公主府太大。
谁能想到他会是个路痴呢......
*
以往入秋下过雨之后,气温便会骤降,立马就能感受到秋意,可今年却奇怪得紧,这温度不降反升。
虽没有夏日那样炎热,却也热得紧,衣柜内本换了批衣裙,现如今只能又拿出夏季穿的蚕丝裙来。
尤其是那冰块,简直供不应求,街上人为抢得一碗冰饮,都快疯了。
好在公主府还余有存冰。
“郡主————”
“红绫想死你了————”
“我的亲亲郡主————”
“你在哪里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远远地就听见红绫扯着个嗓子在那儿喊。季嬷嬷总说红绫好就好在有个大嗓门儿,坏就坏在有个大嗓门儿。
红绫一个屋一个屋地翻找,仍旧没看到人影。
她一脸狐疑,不应该呀。
只见宋臻咳了咳,抬了抬下巴,视线移向墙边银杏树下,“那儿。”
红绫顺着寻去,果然站着自家郡主!
她呜呜两声,“郡主————”
“红绫好想你啊————”
飞一般扑过去,但红绫还是理智的,知道贺兰清竹习性,生生在离她一尺处停下。
“郡主~你想不想我呀~”
如果红绫身后有尾巴的话,那么此时贺兰清竹能看见她尾巴晃个不停。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让你多待几天吗?”贺兰清竹笑道。
红绫在乡下待了整整九日,前几天还有事做,后几天闲得发慌,一闲下来,她就拼命地想念自家郡主。
她从来没有跟郡主分开这么久过,一想到年后跟大牛哥成亲之后,就要跟郡主分开,她心里就莫名地有些难过。
她努了努嘴,掏出一把糖,放在石桌上,笑嘻嘻道:“大牛哥会安排好的,他说不用我操心,郡主,我带了糖,您尝尝呀!”
五颜六色的糖纸躺在桌上,大小不一,贺兰清竹从中挑了一个红色的,拆开,放进嘴里。
好甜。
“日子定好了?”
“嗯!”红绫害羞道。
“好。”贺兰清竹想,到时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想办法出去,去见证红绫的幸福。
就像春又来说的,天高皇帝远,她偷偷出去,他也管不着,何况红绫是季嬷嬷的侄女,想来也不会说什么。
远处的宋臻笔挺地站在那里,贺兰清竹又挑了一颗糖,捏在手心,向他走了过去。
这几日春又来没有出现过,她觉得对方不会就这样罢手,定是在谋划什么。
春又来的一切转变都是由那晚开始,她想,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没动手,所以背后之人开始着急了。
只是,为什么春又来不动手呢?明明有好多次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杀死。
贺兰清竹想不明白。
她走到宋臻的面前,想说些什么,可宋臻似是察觉到什么,将她跟他换了个角度,俯身凑近她耳畔,道:“树上有人。”
贺兰清竹下意识去瞧,院子里梅树矮小,又枝桠分明,一览无余,只有那棵银杏,高大粗壮,适合藏匿其中,可她却没瞧见人影。
许是被宋臻发现心里所想,他道:“寻常人是察觉不到的。”
贺兰清竹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春又来,只有他才会喜欢躲在那里。
在这里,却不下手。
为什么?
难道只是监视她?
罢了,不管他如何,她也懒得去猜。
杀手排行榜第四么?
她想试试看。
“他还在盯着我们吗?”
宋臻不确定对方盯没盯着贺兰清竹,不过他能确定,此人还在。
“要动手么?”他悄悄摸向插在后腰的匕首,若是贺兰清竹说要,那么匕首会在她说要的瞬间飞出。
“不用。”
贺兰清竹心生一计,她两眼一弯,突然笑眯眯道:“吃颗糖。”
说罢,手中飞快地解开糖纸。
“什么?”话题跳跃太快,宋臻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嘴里便塞进了一颗糖。
是柚子皮糖。
宋臻错愕地看向贺兰清竹,带着几分震惊,他曾接触过世家子弟,他们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哪里会像她这样,平易近人。
“甜吗?”
宋臻品了品嘴里的糖,呆愣地点点头,回答她:“甜。”
很甜。
比寻常的糖都要甜。
贺兰清竹满意地点了点头,顺便摸了摸他的娃娃脸,嗯,很软,不像春又来,哪里都是硬邦邦的。
宋臻被她这动作吓得仿佛遭受晴天霹雳,震惊到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在调戏他。
贺兰清竹的目光在转身时扫过银杏树,既然喜欢偷看,那便让他看个够。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表演给他看。
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春又来,在树上的某处,默默咬碎牙齿。
不是男女有别吗?
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如今倒好,竟是全然不顾了!
还有!
这个人谁啊!
怎么几日不见,就冒出一个这个家伙来?!
春又来冷冷地咬紧牙关,手上不知捏断了几根银针,仍不解气,他气得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冷笑道:“好,非常好。”
该杀。
确实该杀。
他愤愤地离开此地。
回到临时住所后,阴荧仍在里面等着他,见他一脸怒气,且两手空空地回来,她执起扇子扇了扇,指尖的蔻丹红得异常妖冶,动作轻而缓。
“又没下手吧?”
春又来扯过一把椅子坐下,动静大得不得了,阴荧见惯不怪,她欣赏自己的指甲。
“今日又是为何?”
“是心情不好?还是天气太热?”
这几日她已经听得太多这种借口,她看破不说破。
“她有了新暗卫。”春又来闷闷不乐道。
阴荧简直想送一个大白眼给他,“堂堂一个郡主,有了暗卫,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这也能成为他下不去手的理由?
“她的暗卫是我。”
阴荧:“......”
她扇扇子的手速快了些,直接终止这场暗卫闹剧,“你是不是她的暗卫,心里没点数么?”
明明是来杀她的,却莫名其妙自当人家的暗卫。
春又来一语不发,定定地盯着木桌的某一处。阴荧这下是实实在在地翻了个白眼,她用扇子敲了敲桌面,喊了声他的名字。
“春又来。”
“你到底是在骗她?还是在骗你自己?”
骗她,还是骗自己。
春又来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想贺兰清竹多一个暗卫,他不想贺兰清竹喂别人吃糖,他不想贺兰清竹对着别人笑。
他心里会不高兴。
但他不知道他心里为什么会不高兴。
好烦。
阴荧见他这副死样子,抿了抿红唇,忍不住说道:“春又来,你已经杀不了贺兰清竹了。”
春又来缓缓抬起头,疑惑道:“为什么?”
阴荧:“因为你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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