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是不是不该收这块玉佩?”
李采菊看着那块玉佩,心里很是懊恼。
毕竟,爹明明已经跟那位公子说了不收他的银钱,可转头自己就收了人家的玉佩,这不是在打爹的脸吗?
只怪当时,自己净顾着庆幸公子没计较自己拿着刀就冲了过去,还大着胆子去帮那个被他们称为刺客的姑娘求饶。还因着公子没恼怒自己就一时忘了形,将这玉佩收下了。
却忘记考虑爹会如何想。
看着女儿后悔的模样,李铁匠没立刻回她的话,只是将玉佩拿到火炉子旁边,借着火光仔细看着玉佩上精致的雕花。
许久,苍老的声音才响起:“这不像是酬金,倒像是,留给咱们的信物。”
“信物?”李采菊瞪大了眼。
李铁匠将玉佩放到桌上,对着大女儿沉声说道:“这玉成色极好,寻常市面上根本见不到。菊儿,你看这上面的雕花,中间花芯细的像虫须,不是一般工匠能刻出来的。还有,你看这下面的云纹,看起来非一般人家可用。他给这块玉佩像是在告诉咱们,他身份非同一般,今日所言俱是真话。或许,这公子所言不假,他还真是朝廷中人。”
李采菊瞪大眼:“爹难道并没有全信那位公子的话吗?”
既然不敢全信,那为何,还将那铁链给了他呢?
见女儿一脸惊讶,李铁匠重重叹了口气:“那铁链放在我的床下,最终只能落个长满铁锈的下场。那位公子身上穿的衣料,你见的少可能看不出来,那是上好的锦缎,非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爹今日这么做,也是想赌一把……”
“赌什么?”
老人龟裂的嘴唇颤抖,混浊的双眼里布满哀思:“赌这人能帮我报了你妹妹的大仇。”
看着爹痛苦的模样,李采菊瞬间泪目,却也有所担忧:“爹,万一这位公子说的都是假的呢?他不是朝廷的人,又不敢和官府对抗怎么办?”
李铁匠伸出枯败的手摸上女儿的发丝:“那只能委屈菊儿陪着老爹一起去黄泉之下找你妹妹了。”
苍老的声音里尽是哽咽。
李采菊见她爹脸上满是泪水,也忍不住扑到爹的怀里放声大哭。
“爹,这算不得什么委屈,二郎的爹娘也早被山匪害死了,妮子刚出生不知道事,倘若哪天真遇着了死路,咱们一家人就凑一块,整整齐齐地去黄泉下找妹妹,一齐在那安家。”
想到妹妹,李采菊的泪更是再忍不住,她那么伶俐乖巧的妹子啊,就那么被那些畜生活活折磨死了。
她不知有多少次在午夜梦回之间,听到妹妹在自己耳边哭着喊姐姐:“姐姐,我身上疼,姐姐,快来救我。”
她心疼极了,可却怎么也救不下妹妹。
救不下那个从小就黏在她身后喊姐姐的荷儿啊……
所以今日,听见那个姑娘俏生生地喊她姐姐,看着她那调皮的模样,她仿佛是看到了荷儿,于是在那些男人要冲着姑娘发狠时,根本控制不住地就冲了上去。
她在想,她一定就要救荷儿,救自己唯一的妹妹。
如果那时自己在荷儿身边,肯定也会冲上去,定不让那些败类毁了她,荷儿当时得有多怕啊,她当时是不是也在哭着喊爹爹、喊姐姐啊?
可当时,全家人都没能在她身边,让她活活被那些渣滓给害死了……
……
“爹,”李采菊抹着断了线的泪,问李铁匠,“蒋猎户定的那把刀,二郎哪日抽空也可以去送,你为何偏生让我交给那位公子呢?”
听到女儿的疑问,李铁匠神情发散,他回忆起前日子蒋猎户的话,眼神逐渐黯淡:“菊儿,蒋猎户怕是出事了。”
李采菊满脸诧异:“爹为何这么说?”
“菊儿,你有所不知,过去蒋猎户曾和我说过,他每月上山几次,如若安全下山,必然信守承诺,哪怕披星戴月,也会来这里找我取刀。可如今距离我们约定的日子已经过了三日,他都没过来,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要么是被野山上的猛禽伤了,要么,就怕是遇上了山匪了……”
李铁匠垂泪:“如今,爹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自然不舍得让你和二郎再去冒这个险。今日这个公子带的人个个武功不凡,让他们去送,总比让二郎孤身涉险的好。”
——————
萧云衍让裴楚尧往自己脖颈处撒了些金疮药,盯着邢寂给郗瑶拷上那条染血的铁链。
此时已过酉时,晚阳垂落西山,火红的落霞也逐渐融于夜色。
郗瑶被邢寂押着往马车那走,脚上的铁链随着每一步动作都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低头看着锁在双脚上的铁链,耳边又听到一声萧云衍被药刺激到的低呼。
不自觉转头看向他,却不料与他投来的视线竟撞了个正着。
只见他此时已经不再紧盯着自己,正微微歪着头,漂亮的眼角泛着红。
郗瑶忍不住乱想,若是给他脖颈上的咬痕处撒上些酒精和碘伏,他的眼角会不会被刺激得更红?
……
一行人踏着月色重新走上了官道,十余匹骏马在扬鞭训吼声中飞速奔腾。
马蹄之下,青石板错落不平,郗瑶仰躺在马车之上,忍受着身体的晃动,听着每次车轮颠簸时铁链被震起而发出的响动。
这声响倒也不假,正如狗男人所说的还有些悦耳动听。
郗瑶觉得自己竟有种苦中作乐的模样。
只是经过刚才和狗男主那一“战”,她也没了多余的力气,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她的双眼直直得盯着车顶,可马车前进过程中不断晃动,带得她眼前的视野也不停乱晃,脑袋都被晃得有些晕厥,再加上又好久没有进食,她忽然连思考的力气都没了。
倒是这听力极佳的耳朵,正不停地在车外寒风声、不同侍卫的训马声中不受控地找寻着始作俑者的声音。
不行!
郗瑶在心里给自己告诫,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她必须趁现在好好考虑一下未来的规划。
刚才狗男主怒火冲天地让那个一直看着她的,好像姓邢的侍卫将这铁链锁的钥匙给熔了,那侍卫就像是跟她有仇一般,嗖的一下就冲进了李家院里。
如今,可是没有钥匙能开这把锁了。
不对,这锁是李铁匠亲手制的,他自是有能力再做一把锁。
所以,要不她自己跳车跑回柳树村去求李铁匠?
郗瑶眼前一亮,身体里忽然有了些力气,她努力爬起身,小脑袋钻出车帘,期待地看向窗外,试图去寻找逃跑的可行性。
额……
只是刚看向窗外,郗瑶就泄了气。
太失策了!
她竟然忘记了如今是古代,路上根本没有路灯,车外黑黢黢一片,只剩下孤零零的月光照向地面,留下的全是令人恐惧的黑色的树影。
还有这风,刮了一整日竟还没有停,头顶树叶被吹得簌簌声不断,中间还夹杂着不知从哪传来的虫鸣和鸟叫声,郗瑶觉得,周围这氛围像极了聊斋鬼片。
罢了,放弃吧……
郗瑶赶紧将脑袋转回车内。
外边有这些侍卫在还能帮自己壮壮胆,如果她自己一人可不敢在这个陌生的古代黑夜里乱跑。
再者……
她看着自己脚腕上的铁链,只要她有半点动作,都会发出响声让这些人察觉。姓邢的侍卫武功不错,自己很难逃出他的手心。而且,锁着双脚的两个脚铐之间,锁链的长度也不长,走路都可能迈不开腿,更别提跑路了。
算了!
继续混吃等死,然后努力在男主面前刷好感度,努力帮助他登上皇位!
郗瑶在心里握紧了拳头,暗暗立下了这个宏大目标,加油!
——————
车外,提前去探路的护卫快马加鞭赶回,利落地将马驾到萧云衍声旁停下:“主子,前方二里有处驿馆,名为上源驿。”
萧云衍勒停了马,抬起手对着众侍卫做了个停下的手势:“是个什么等级的驿馆。”
“此驿建在桐州通往擎州的主官道之上,从外往里看,能看到约莫三层楼阁,旁边还设有邸店,规模不小,是个大驿。”
建于主官道之上,规模很大……那必然常有大官落脚,驿夫众多,其中必有人联通官府,传递往来消息。
前些日子,萧云衍与青州和桐州官府联手剿匪,几伙大规模的匪徒被剿杀,余下活口被两个州府分别押走审讯。之后,他便对外宣称剿匪任务结束,要返京复命。
几日前,两个知州亲自送他上了回京的路,如今大约都以为他回了京城,殊不知他半路折返并未离开。
他本想秘密行事,却不料昨日却突生意外,遇到了这伙刺客。
打斗中虽未有伤亡,可为了知道他们的身份,他还是派人联络了青州官府查人,当下行踪已然暴露。
如今只看,青州知州与桐州私下有无私相授受,不知他的行踪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被桐州那边知道了。
萧云衍向马车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随后说道:“上次去杨夏村时,沿路曾见过一个小型馆驿,我们到那去。一会路过上源驿,快马加鞭,不许停顿,勿让人知晓我们的踪迹。”
“是。”
夜色愈发浓重。
领路的侍卫引燃的火把继续为队伍引路,凛冽秋风吹得火焰像两侧的杨树树影一样不停向后弯曲。
不久,十几人就路过了上源驿馆,领头侍卫熄灭了手中的火把,十几人的队伍瞬间隐入夜色,黑暗里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
而那上源驿馆大门外两个灯笼正闪着火红烛光,院内不时传来交谈、呼和之声,萧云衍瞥了一眼院内楼阁上闪过的人影,驾马悄然而过。
继续行进,官道南侧分出一条半丈宽的支路,队伍调转方向,纷纷踏上新路,慢慢不见了踪影。
一刻钟后,擎州方向,一队人马从主官道上快马而过,直到上源驿馆门口才勒停了马,“咚咚”敲响了馆门。
驿站描写参考《中国古代邮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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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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