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画室的地上堆着打包好的行囊。卡萝蹲在那里,最后一次检查画具箱,确保每一管颜料都拧紧了盖,每一支画笔都妥善固定。她今天把头发全部扎了起来,露出清晰的下颌线,显得利落干脆。
莉安则对着自己那只更小巧的行李箱犹豫,最终拿出两件占地方的浅色外套,换成了更厚实的深色毛衣。她看着镜子里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着,感觉有点陌生。
火车站弥漫着泡面和消毒水的气味。卡萝让莉安看着行李,自己挤到窗口取票。回来时,她手里拿着两张硬质车票,还有用纸杯装着的、滚烫的豆浆。
“你的,”她递过一杯,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加了糖。”
列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混合着人体和行李的各种气味。她们的位置靠窗。卡萝习惯性地让莉安坐在里面,自己坐在过道旁,把画具箱塞在脚边,用腿抵着。
火车开动,城市在窗外匀速倒退,逐渐被农田和光秃的山峦取代。莉安看着窗外,北方早春的景色依然带着冬日的肃杀,与她熟悉的、总是绿意盎然的南方截然不同。
卡萝拿出素描本,却不是画窗外。她在画车厢内:斜前方打瞌睡的男人下巴越垂越低,对面母亲怀里孩子啃着饼干渣,还有莉安映在车窗上的、有些模糊的侧脸。
莉安察觉到了,转过头。卡萝并没有停下笔。
“为什么不画外面?”莉安问。
“外面一直在那里。”卡萝笔尖不停,“里面很快就变了。”
莉安沉默了一会儿,也从包里拿出速写本。她画卡萝低垂的眼睫,画她握着炭笔的、指节分明的手,画她偶尔因思考而轻抿的嘴唇。
中午,她们吃卡萝准备的烙饼和煮鸡蛋。饼比上次在河边吃的更干硬,鸡蛋也冷了。卡萝吃得很慢,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不好吃?”莉安问。
“能吃饱就行。”卡萝喝了一大口水,把饼咽下去。
下午,卡萝靠着车窗睡着了。她的头随着列车节奏轻轻磕碰着玻璃,眉心微微蹙起。莉安犹豫了一下,将自己卷着的厚外套轻轻垫在了她的头和玻璃之间。卡萝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变得绵长。
莉安继续画她。画她睡着时毫无防备的样子,画阳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的、移动的光斑。
列车广播报出一个站名,卡萝立刻惊醒,眼神有瞬间的锐利和迷茫。她感受到头下的异物,伸手摸到那件外套,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将它拿下来,叠好,放在莉安膝上。
“快到了。”她看着窗外说。
天色渐晚,窗外的景色越发荒凉。出现了覆盖着残雪的山脊,以及墨绿色的、成片的针叶林。空气似乎也透过车窗缝隙,带来了更凛冽的气息。
卡萝开始收拾东西,动作有条不紊。她把莉安的画具也检查了一遍。
列车缓缓进站,站台很小,灯光昏暗,风立刻从打开的车门灌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卡萝率先背起沉重的画具包,一手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回头看向莉安,眼神在站台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跟紧我。”她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确定。
莉安深吸了一口北方边境清冷干燥的空气,握紧了自己的行李箱拉杆,迈步跟上了那个深蓝色的、看起来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背影。
站台很小,她们很快就被涌入的、更广阔的黑暗所吞没,只有前方不远处,那个深蓝色的身影是明确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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