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的早市，豆腐摊前排起了队。系蓝布围裙的女人忙得额头见汗，看见她们时还是挤出个笑容。
“老样子？”她问卡萝，手里已经拿起切豆腐的薄刀。
卡萝点点头，把零钱准备好。这次女人没推拒，利落地找了零。
回去的路上，莉安看着塑料袋里颤巍巍的豆腐。“她记住你了。”
“嗯。”卡萝应道，目光扫过街边新开的画廊。
画室里，晨光斜斜地照在未完成的画作上。卡萝把豆腐放进清水，转身时看见莉安正对着画架发呆。
“驻留项目，”莉安没回头，“你怎么想？”
调色刀在颜料罐边缘刮出轻响。卡萝挤出一截钛白，又挤了一截群青。
“南方现在很热。”她说。
莉安终于转过身。“你查了天气？”
“查了。”卡萝开始调色，“也查了那儿的艺术圈。”
豆腐在清水里慢慢沉底。莉安走到卡萝的画架前，看着画面上早市的光影。
“李老师说截止日期是周五。”
“嗯。”
“所以？”
调色刀停在半空。卡萝抬起头，目光与莉安相遇。
“你想去吗？”她反问。
莉安怔住了。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很多次，却始终没有答案。
午饭后，她们各自工作。莉安继续修改老人的肖像，卡萝则开始一幅新画——豆腐摊女人系围裙的瞬间。画室里只有画笔的沙沙声。
傍晚，李老师打来电话。卡萝接的，只说了几句就挂断。
“他问我们考虑得怎么样。”她告诉莉安。
“你怎么说？”
“我说还在想。”
夜色渐深。莉安洗完澡出来，看见卡萝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份驻留项目的宣传册。
“如果去，”卡萝没回头，“可以画点不一样的东西。”
莉安擦着头发走过去。宣传册上印着南方的棕榈树和蓝色海湾，与北方的景致截然不同。
“比如？”她问。
“比如……”卡萝合上宣传册，“热带的色彩。”
她们并排站在窗前。楼下街道的车流织成光带，延伸向远方。
“你会不适应。”莉安说，“你习惯北方。”
“习惯可以改。”卡萝转身，把宣传册放在桌上，“就像你习惯了我。”
这句话让空气安静了一瞬。莉安的毛巾还搭在湿发上，水珠滴落在肩头。
“我习惯了。”她轻声说。
卡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走向画架，开始收拾画具。动作不疾不徐，和往常一样。
“周五前决定。”她说。
莉安点点头。她看着卡萝的背影，想起边境那些共度的日夜，想起早市上默契的对话，想起画室里无数个这样的黄昏。
也许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黄昏能否继续。
夜深了。莉安躺在床上，听着卡萝均匀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
“如果去南方，”她在黑暗中说，“你得教我画棕榈树。”
隔了一会儿，卡萝的声音传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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