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寄出一周后，回信来了。不是邮件，是正式的挂号信，信封上印着南方艺术基金会的徽章。
卡萝拆信时，莉安正在修改一幅街景速写。她听见纸张展开的声音，画笔停在半空。
“通过了。”卡萝说，把信纸放在画架上。
莉安放下画笔走过去。信纸很厚，措辞正式，通知她们以“萝安”组合的名义获得驻留资格。驻留期从六月开始，地点是南方一个临海的艺术村。
“萝安。”莉安念出这个组合名，“什么时候起的？”
卡萝正在看随信寄来的手册。“李老师提交申请时写的。”
手册上印着艺术村的照片：白色建筑，红色屋顶，窗外就是椰林和大海。与北方灰调的城市截然不同。
“要准备很多东西。”卡萝合上手册，“画材，衣服，防蚊液。”
莉安看着照片上的棕榈树。“你会画海吗？”
“没画过。”卡萝起身开始整理画具，“可以学。”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忙碌。她们需要为三个月的驻留做准备，同时完成手头正在进行的作品。卡萝加快了豆腐摊系列的进度，莉安则赶着完成那组城市人物肖像。
早市上，她们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卖豆腐的女人。
“要去那么远啊。”女人擦擦手，从柜台下又拿出一个纸包，“自家晒的虾干，带着路上吃。”
这次卡萝没有推拒。她接过纸包，轻轻说了声谢谢。
回画室的路上，莉安提着虾干：“你会想念这里的。”
“嗯。”卡萝应着，目光扫过熟悉的街道，“但也会回来。”
画室里，未完成的作品靠满墙边。卡萝开始打包画具，把颜料按色系分类装箱。莉安则整理速写本，把需要带走的挑出来。
“南方很潮湿，”卡萝提醒，“画纸要密封好。”
莉安点点头。她看着卡萝熟练地打包动作，想起离开边境时的情景。那时她们只有简单的行囊，现在却要带着整个画室南下。
李老师来电话询问进展。卡萝开着免提，手上还在清点画笔数量。
“驻留期间有个开放日，”李老师说，“需要你们准备新作品。”
“正在准备。”卡萝回答。
挂断电话后，莉安问：“来得及吗？”
“来得及。”卡萝把最后一捆画笔放进箱子，“我们可以画路上的风景。”
傍晚，她们继续工作。卡萝在完成豆腐摊系列的最后一幅——女人低头找零钱的瞬间。莉安则在画告别北方的第一幅草图：从飞机舷窗看出去的云海。
“你会晕机吗？”莉安突然问。
“不知道。”卡萝头也不抬，“没坐过。”
莉安停下笔。她想起卡萝那些辗转各地的写生经历，竟然都是坐火车完成的。
“很快的，”她说，“三个小时就到了。”
卡萝“嗯”了一声，画笔在画布上轻轻移动。她在画女人找零时微微翘起的小指，一个极易被忽略的细节。
夜深了，打包好的画材箱子堆在墙角。莉安躺在床上，听着卡萝整理衣物的声音。
“需要带厚衣服吗？”她问。
“手册上说不用。”卡萝回答，“但最好带件外套，空调会冷。”
莉安翻了个身，看着月光下卡萝忙碌的身影。这个画面如此熟悉，就像在边境的小屋里，卡萝总是最后一个睡下，第一个醒来。
“我们会适应吗？”莉安轻声问。
整理衣物的声音停了停。“会。”
月光慢慢移动，照亮了打包好的行李。在这个北方的春夜，南方的海风仿佛已经吹进了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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