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斜射进版画室，在空无一物的工作台上投下清晰的光斑。莉安和卡萝站在台前，中间隔着那片尚未被标记的空间。
“从材料开始。”卡萝放下肩上的帆布包，取出几份用油纸包好的样本摊在台面上。有深山里造的粗粝土纸，南方艺术村带回的防潮画纸，还有她自己用旧书页改造的再生纸。
莉安的手指抚过不同质地的纸面，最后停在一张颜色沉郁、嵌着深色纤维的土纸上。“这个。它有记忆。”
卡萝点头，将选中的纸放在工作台正中央。纸张粗糙的边缘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主题是‘边界’。”莉安拿出炭笔，在纸的左上角轻轻画下一道弧线，“但不是分隔，是交融。”
卡萝接过炭笔，在那道弧线下方添上一组短促的直线。弧线的柔与直线的硬在纸面上形成微妙的对峙。
她们轮流使用同一支炭笔。莉安画下蜿蜒的河流，卡萝就在岸边添上嶙峋的岩石；莉安涂抹出朦胧的雾气，卡萝就用指尖蘸取炭粉，勾勒出雾中若隐若现的枝桠。
工作到中午，赵清推门进来。他看到工作台上初具雏形的画稿，愣了一下。
“这是新系列？”
“一件作品。”莉安没有抬头，继续调整着画面的明暗关系。
“叫什么？”
“《交界》。”卡萝回答。
赵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点头：“需要帮忙就说。”
门轻轻合上。版画室里又只剩下炭笔划过纸面的声音。
下午，她们开始尝试色彩。莉安调出温暖的赭石，卡萝准备了冷峻的群青。当两种颜色在调色板上相遇时，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灰紫色。
“就用这个。”卡萝说。
她们用大号画刷将这种调和后的颜色薄薄地铺在画面上。色彩覆盖了部分炭笔线条，却又让另一些线条变得更加清晰。
随着工作的深入，交谈变得越来越少。有时只是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对方就能明白需要调整的地方。莉安往后退了一步，眯起眼审视整体效果时，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卡萝。
“抱歉。”
“没事。”
卡萝的手轻轻扶了下莉安的后背，很快收回。那个短暂的接触却像一道印记，留在了两人的感知里。
傍晚时分，《交界》的底色已经铺完。混合的色彩在粗粝的纸面上呈现出丰富的层次，既不像莉安往常的温暖明亮，也不像卡萝一贯的冷峻深沉。
她们并肩站在作品前，看着这个刚刚诞生的、属于两人的造物。
“明天继续。”卡萝说，开始清洗画刷。
“嗯。”莉安应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上沾到的一点颜料。
暮色透过窗户，将她们的影子投在那张尚未完成的作品上。两个影子挨得很近，几乎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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