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万山想要的,是一个能守在金门城安稳可靠并易于掌控的女婿。
傅灿章选择沉默妥协。
他无法想象岑碧筠嫁给别人的样子,所以他放弃了画画。
但他绝不会将这个原因告诉她。
他知道,以她的骄傲和对自己梦想的珍视,她绝不会同意他做出这样的牺牲。
两人又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夜风渐凉。
岑碧筠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傅灿章也拄着拐杖站起来,“嗯,路上小心。”
严恕的车就停在巷口。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似乎在假寐。
这几日她反复权衡,眼下门第相当又知根知底的,确实只有傅灿章一人。
他性子软和,反倒省去婚后许多争执。
她不愿重蹈母亲的覆辙,守着万贯家财却形单影只。
她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是相濡以沫的陪伴。
眼下最叫她辗转反侧的,是摸不透傅灿章那份情意里,真心占得几分。
若掺杂了利害权衡,终究意难平。
得想个法子试他一试,总不能等到毕业就稀里糊涂嫁了。
这么想着,自己倒先笑起来,她果真太自私。
她对他傅灿章,又何尝不是权衡利弊。
轿车缓缓驶入岑宅前院,最终停稳。
“谢谢。”
岑碧筠推开车门准备下车时,扫了眼前方,轻声道。
谢他今晚挡在她身前,为她撑起了可以据理力争的一片天。
没有他,她再聪慧,再勇敢,也绝不敢孤身闯入龙潭虎穴,更遑论撂下那些咄咄逼人的警告。
坐在驾驶座的严恕,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
他猛地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
镜子里,她并没有看他,只是默默下了车。
嘴角缓缓挑起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近来变得有些陌生。
竟会因她一个嫌恶的眼神而胸口发闷,也会为她一句随口的道谢暗自欢喜。
这不像他。
……
周末午后,阳光慵懒,岑碧筠刚窝在卧室的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电话铃声便急促响起。
是奥菲利亚,她邀岑碧筠下午去逛街散心。
想到最近协安堂带来的麻烦事,岑碧筠本能地有些犹豫,不想出门徒增事端。
但奥菲利亚声音里夹杂一丝低落,还有好似哭过后的鼻音。
她又有些不忍拒绝。
“我让司机去接你?”奥菲利亚问。
“不用!”
岑碧筠立刻拒绝,随即意识到语气有些急,便又放缓道,“还是我让家里的车载我去接你吧,这样方便些。”
这样安排,严恕跟在身后便不会太显眼,权当是个寻常司机罢了。
轿车驶到奥菲利亚家的别墅时,奥菲利亚已经等在门口,果然,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
她看到岑碧筠的车,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快步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奥菲利亚,”岑碧筠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
“我没事,”奥菲利亚飞快地打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就是昨晚没睡好。”
她显然不愿多谈,“走吧,今天我要把整条商店街都买下来!”
岑碧筠体贴地不再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车子启动。
奥菲利亚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前方的后视镜,镜子里映出严恕专注开车的侧脸。
她微挑眉梢,凑近岑碧筠耳边,“卡娅拉,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么有型的司机?”
岑碧筠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也压低声音,“在你们花旗国人眼里,不是都说我们东亚人长得都一个样吗?”
奥菲利亚立刻晃晃食指,“No no no!男人分为两种,”她煞有介事地竖起两根手指,“帅哥,和那些家伙们。”
碧筠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出声。
前方驾驶座上,严恕的嘴角,也转瞬即逝向上挑动了一下。
商店街人头攒动,严恕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
逛了一会儿,深秋的阳光晒得人有些口干舌燥。
奥菲利亚跑去街角的杂货店买了两瓶可乐,塞给岑碧筠一瓶,自己迅速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呼——”
奥菲利亚长长吐了口气,看着手中的可乐瓶,语气充满了怨念,“都怪该死的禁酒令!我现在需要的可不是这玩意儿。”
她烦躁地晃了晃瓶子,“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胡奇屋喝它个够。”
岑碧筠见她主动挑起了烦闷来由的话头,正想顺势问一句,话还没出口,突然一个刺耳的急刹车声在她们身边响起。
一辆开得飞快的皮卡猛地停在她们面前,激起路边的积水,尽数泼溅在奥菲利亚那条漂亮裙子上。
“天!”奥菲利亚瞬间尖叫起来。
轿车司机刚摇下车窗,探出头,一句Sorry还没说完整。
“你这蠢货会不会开车?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了吗,看我的裙子!”
奥菲利亚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那瓶刚喝了一口的可乐,径直就朝着车前窗泼了过去。
可乐一下糊满了挡风玻璃,顺着玻璃往下淌。
司机被这气势汹汹的攻击和连珠炮似的怒骂彻底搞懵了,只能缩在车里,隔着模糊的玻璃窗不停地道歉。
过了几秒,她猛地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岑碧筠的手腕,“走,卡娅拉,我们现在就去胡奇屋!”
“立刻!马上!我一分钟也等不了了!”
岑碧筠眨了眨眼,看着奥菲利亚委屈的蓝眼睛,知道她需要发泄。
她点点头。
“好。”
岑碧筠知道胡奇屋是自从禁酒令下发后,花旗国所有地下酒吧的代称。
它们往往伪装成其他店铺,设有秘密通道和警报系统以躲避警察突袭。
她本身对酒兴趣不大,也从未涉足过这些场所,但眼下奥菲利亚显然急需这样一个情绪出口。
奥菲利亚熟门熟路地带着岑碧筠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停在一家书店门口。
岑碧筠疑惑地抬头看了眼书店招牌,又看了眼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神秘一笑,转头对跟在后面的严恕说,“麻烦您在外面稍等,我们要进去看会书。”
之前跟在几步之外的严恕自然没听见她们当时的耳语,也不知晓胡奇屋的计划,便停步在书店门外。
岑碧筠一头雾水地跟着奥菲利亚走进书店。
奥菲利亚装模作样地在文学区浏览着,岑碧筠也只好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
过了一会儿,奥菲利亚走到柜台前,柜台后是一位看起来儒雅温和的中年店员。
“你好,”奥菲利亚声音不大,“请问有《死狗一条》这本书吗?我找了好久没找到。”
店员无声扫视了她们一眼,平静地回答,“当然有,小姐,请随我到后面的书架找找。”
他们绕过一排排书架,一直走到书店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店员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然后伸手在某个看似普通的书架侧面用力一推,书架竟然像一扇门一样,滑开露出一条狭窄通道。
奥菲利亚回头,对目瞪口呆的岑碧筠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牵起岑碧筠的手,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那条神秘的通道。
“死狗一条,是暗号吗?”岑碧筠低声好奇问,“为什么用它做暗号呢?”
“喝醉了,可不就是死狗一条吗?”奥菲利亚偷笑。
岑碧筠也耸肩一笑。
通道不长,越往下走,隐约能听到越来越清晰的鼓点。
推开通道尽头那扇小门的瞬间,喧嚣的音浪就扑面而来。
明明是大白天,昏暗的彩色旋转灯球在天花板上转动,投下变幻的光影。
一个不算大的舞池里,挤满了随着音乐摇摆扭动身体的男男女女,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岑碧筠忍不住低声惊叹,感觉自己真是开了眼界。
奥菲利亚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她拉着岑碧筠,灵活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径直走向吧台。
吧台后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调酒师,正手法娴熟地摇晃着雪克杯。
“嘿,皮特,”奥菲利亚敲了敲吧台,“好久不见。”
调酒师皮特闻声抬头,看到奥菲利亚,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隔着吧台伸出手,绅士地牵起奥菲利亚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好久不见,奥菲利亚。”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岑碧筠身上,礼貌一笑。
“皮特,这是我的好朋友,卡娅拉。”奥菲利亚介绍道。
“卡娅拉小姐,幸会,我是皮特。”皮特优雅地向岑碧筠点头致意,“想喝点什么?第一杯算我的。”
岑碧筠看着吧台后琳琅满目的酒瓶,有些局促,“橙汁就好,谢谢。”
皮特脸上的笑容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看向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耸耸肩,无奈对皮特说,“听她的,皮特,给她一杯最新鲜的橙汁。”
皮特露出一个理解又略带好笑的表情,“当然没问题,美丽的卡娅拉小姐。”
他转身去拿橙子,动作依旧娴熟潇洒。
奥菲利亚则点了一杯鸡尾酒。
很快,一杯橙汁和一杯蓝色鸡尾酒摆在了她们面前。
奥菲利亚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勉强浇灭心头的一点燥气。
岑碧筠轻声问,“现在愿意说说吗?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奥菲利亚沉默了几秒,才委屈地瘪着嘴角缓缓开口,“奥斯汀他前几天,背着我去相亲了。”
岑碧筠惊讶地睁大眼睛,“相亲?为什么,你们不是……”
“是他父母安排的。”
奥菲利亚打断她,渐渐又火起,“是银行家的女儿,门当户对,呵。”
她讽刺地冷笑一声,“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别人看到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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