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碧筠脚步轻快,沿着楼梯向下追去。
楼下的人闻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夕阳的暖光里,简单的学生制服穿在他挺拔的身上,也难掩那份干净清隽的气质。
岑碧筠几步追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走下最后几级台阶,出了教学楼。
“昨晚的舞会,你怎么没来?”
岑碧筠侧头看他。
“人太多,太吵。”
他垂目言简意赅,“你知道的,我不太习惯那种场合。”
岑碧筠闻言,忍不住促狭一笑,“是呀,我们傅大画家向来只喜静的,只是你不来,可害苦了我。”
她故意拖长调子,“舞会没人邀我,像个傻柱子似的杵在那儿,尴尬死了。”
傅灿章脚步微顿,侧目看向她,唇边似乎也轻轻勾起,像是被她的笑意感染。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走出了校门。
校门外停着各色轿车,一辆锃亮的黑色汽车格外显眼。
严恕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姿态闲适地半倚在车门边,双臂随意地交叠抱在身前,显然是在等她。
岑碧筠偷偷扫了一眼一旁的傅灿章,脸上迅速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朝着严恕的方向扬了扬手。
傅灿章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不知怎的,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日喧闹的码头,这个男人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的模样。
他很快收回了视线。
“严大哥来接我了。”岑碧筠转头稍显雀跃地对傅灿章说,“正好顺路,一起坐车走吧,先送你回去。”
“不必麻烦了。”
他开口,“我想散散步,你们先走吧。”
岑碧筠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傅灿章已经微微颔首,“明天见。”
说完,他便沿着街道另一侧的人行道独自走去。
岑碧筠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涌上一丝难以名状的怅然。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朝着严恕走去。
严恕早已替她拉开了车门,目光在她挂着点失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岑碧筠弯腰坐进车内。
黑色轿车平稳地汇入车流。
傅灿章在街旁追随着那辆远去的汽车,直到它拐过一个街角,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
眼眸盛着落寞。
他微微垂下眼睫,薄唇抿成线,似乎在消化着什么难以言喻的情绪。
片刻后,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重新迈开脚步。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带着惊呼,“莱昂!你怎么了?莱昂!醒醒!”
傅灿章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人行道旁,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年轻白人男子正焦急地半蹲着,扶着一个倒在他臂弯里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面容此刻却口角歪斜,扭曲骇人。
他的半边脸正僵硬地抽搐着,眼睛也控制不住地半闭半睁。
周围已有路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
傅灿章眉头一蹙,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避开年轻男子慌乱的手,直接搭上了那个叫莱昂的中年男子的手腕。
傅灿章凝神细察,又迅速观察莱昂的面色,心中渐渐明了。
“是中风急症。”傅灿章轻声用英语解释。
“中……中风?”年轻男子一脸疑惑,“那是什么?不管怎样,还是送他去医院先。”
“现在送去医院,恐怕会延误最佳救治时机,留下难以逆转的后遗症。”
傅灿章语气冷静,手上动作却不停,迅速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书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针盒。
他利落地打开针盒,露出里面排列整齐大小不一的银针。
“你要干什么?!”
年轻男子看到银针,惊恐地叫道,“别碰他!你这吓人的玩意儿会伤害他的,等医生来还是……”他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挡傅灿章。
傅灿章眉头紧锁地扫了他一眼,“相信我。”
“可是……”
年轻男子还要阻止,就在这时,被他扶着的莱昂,尽管口不能言,却用还能勉强活动的那只手,拍打了一下年轻男子的手臂,艰难地点了点头。
年轻男子愣住了,看看莱昂,又看看傅灿章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终究没敢再阻拦。
傅灿章不再迟疑。
他眼神专注,修长的手指捻起银针,精准地刺入莱昂面部的几个关键穴位。
围观的人群发出低低的惊呼,有人捂住了嘴。
奇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
随着银针的刺入,莱昂的五官一点点地回正,不受控制的眼睛也慢慢能够完全睁开,虽然眼神还有些涣散,但那份僵硬感已然消失了大半。
“我的天啊。”
年轻男子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莱昂,你感觉怎么样?天哪这太神奇了,简直像魔法!”
莱昂试着动了动嘴,“好……好多了……谢……”
年轻男子激动地转向傅灿章,眼中满是崇敬,“先生,您……您简直是神医,万分感谢您救了莱昂!”
傅灿章微微摇了摇头,一边观察着莱昂的反应,一边继续捻转着银针,“神医不敢当,这只是应急处理,暂时疏通了经络,缓解了症状而已。”
“他这病根在于内风上扰,气血逆乱于上,想彻底根治,不留后患,后续还需再行针几次,配合汤药调理,稳固气血才行。”
莱昂还有些虚弱,他费力地抬起手,指指傅灿章,又艰难地指了指自己。
傅灿章明白他的意思,“您是想知道后续去哪里找我复诊?”
莱昂用力地点点头。
“我的诊所在……”
傅灿章刚想说出地址,略一沉吟,改口道,“这样吧,您二位对这边想必不太熟悉,如果信得过我,我现在可以带你们去我的诊所认认路,就在这附近不远,你们记下位置,方便后续过来。”
莱昂用力点头,拍了拍旁边年轻男子的腿。
年轻男子立刻会意,连忙扶稳莱昂,“太好了!麻烦您带路,我们这就跟您去。”
傅灿章微微颔首,收好针盒,站起身对两位白人男子说道,“跟我来,小心扶着他,慢一点走。”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
“先生您好,”莱昂努力让自己的发音清晰一些,“我是莱昂·万伯登,在航空学院任教。”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的克里斯,“他是我的助教,克里斯·安德森。”
“万伯登先生,安德森先生,”傅灿章微微颔首致意,态度温和有礼,“幸会,在下菲尼亚斯·傅。”
“这真是神奇的医术,这病困扰我很久了。”
莱昂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指了指自己的头部和半边身体,“每当我压力大,或者情绪激动……偶尔就会这样。”
“看过很多医生,都说是神经问题,只能缓解,无法根除,没想到你的针……”
他比划着傅灿章刚才施针的动作,“像魔法一样,几针就舒服了。”
傅灿章听着他充满感激的话语,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只是平静解释道,“万伯登教授,这并非魔法,在中医看来,您这病症,属于中风,多因肝风内动,痰瘀阻络,气血逆乱于上所致。”
“情绪过激或是劳累过度,都可能是诱因,方才施针,是刺激特定穴位,意在平肝熄风,通调气血,使逆乱之气得以平复,受阻的经络得以疏通,症状自然缓解。”
他一边走,一边细致地观察着莱昂的面色和步态,继续补充道,“不过,这只是治标,暂时缓解了危急。要想根治,防止复发,后续治疗和日常调养都至关重要。”
“第一,务必保持心境平和,大喜大悲极易引动内风,再次诱发此症。遇事尽量看开些,少动肝火。”
“第二,饮食务必清淡,忌食辛辣之物,尤其要少饮酒,可以多吃些清肝化痰且通络的食物。”
“再者,起居要有规律,也要进行适当活动。”
“最后,”傅灿章看着莱昂认真聆听的脸,“后续的针灸治疗必须按时进行,不可中断。”
莱昂听得连连点头,虽然有些中医术语他未必完全理解,但傅灿章充满关怀的叮嘱让他感到无比安心和信任。
克里斯也在一旁用笔记着关键点,对傅灿章的博学敬佩不已。
“傅先生,请放心,我一定照做。”莱昂郑重点头。
说话间,三人转过唐人街街角。
来到傅氏中药堂门前,此刻天色已暗,店内已然灯火通明。
“到了。”
傅灿章停下脚步,指着匾额,“万伯登教授,安德森先生,这里就是在下父亲的药堂,过两日,待您精神再好些,便请移步此处找我复诊。”
“若是碰巧我不在堂中,找我父亲也是一样的,家父的医术,远胜于我。”
莱昂顺着傅灿章的手指望去,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信任。
他脸上露出无比真诚的笑容,紧紧握住傅灿章的手,用力摇了摇。
“傅先生大恩,过两天我一定来!”
傅灿章温和地回握了一下,“客气了,您回去好好休息,注意我方才说的那些事项。”
看着莱昂在克里斯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傅灿章才转身进屋。
……
“新年快乐卡娅拉!”
刚过新年零点,奥菲利亚问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也是奥菲。”
岑碧筠笑着同她寒暄几句,听她那边嘈杂得很热闹的样子,便让她快点去继续热闹,自己该睡了。
放下电话,她觉得有些渴,可能今晚秋妈做的那条红烧鱼有些咸了,她便趿上拖鞋去楼下找水喝。
岑家人对于西方的新年不怎么推崇,于是楼上楼下都已经黑了灯,大家都睡下了。
她刚走到厨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翻找东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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