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也坐到会议室的时候，特地挑了第一排坐。
原本按照时间来看，季北洲会重新变成玩偶，而她也要继续代替他组织早会。但看谭崎骏的意思，季北洲应该早就来了公司，只是迟迟没出现在办公室而已。
大家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乔也手上还拿着那个玩偶。
有同事路过的时候，果然还是注意到了那个玩偶。
“呀，小乔，什么时候买的玩偶呀？”
乔也依稀记得，上一次季北洲那玩偶出现的时候，大家似乎都认得出来，那么这一次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也能认出来，这个玩偶也是比照着季北洲的模样做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围观的人群依然和第一次那样新奇，只是没有一个人指出来，这玩偶长得像季北洲。
“这是哪个动漫IP的角色吗？”
“好可爱啊，感觉有点像我玩的游戏。”
“是XXX的娃吗？”
“多少米买的？”
......
乔也惊讶地听着大家的讨论声，甚至连自己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将玩偶拿过来，重新端详起那张脸——瞧瞧，这不是和之前那个玩偶长得一模一样吗？也就表情苦瓜了一点。
“你们不觉得，这个长得有点像哪个人吗？”
乔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然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我，报出来十来个动漫男主和游戏角色的名字。
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觉得它长得像季北洲。
正当她还在疑惑的时候，门口传来几下清脆的敲门声，大家闻声抬头，纷纷落了座。敲门的是抱着一叠文件的谭崎骏，随后，从他身后出现了那道身影。
依然一身笔挺的西装、打理细致到发丝，一脸的漠然，目光越过席间的人，并没有在任何一个座位上停留。
乔也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好端端站在面前的季北洲，从上到下地又将他打量了一遍。的确好端端的，看着和从前并无分别。
于是她轻声喊了一句：“季总监？”
他没应声，但明显是听到了。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季北洲眉头一蹙，掠过她一眼，并未多言。看着似乎还对周末被她轰炸打扰的事有所介怀。
“请各位坐在座位上，我们的早会马上开始。”
谭崎骏回身关上门，乔也的目光在季北洲身上一寸不离，仿佛要将他看尽。
“请不要站在座位上，会挡住后面的同事。”
谭崎骏见乔也还立着不动，又不耐烦地轻咳了一声，补充了一句。
乔也这才不情不愿坐下来，打算先开完会再说。
季北洲表情平淡，例行公事那般对上周的工作进行总结。乔也死死地盯着他的脸，想要找出一些他在同她演戏的破绽。然而季北洲表现得太过正常，正常得甚至比他们见到的第一面还要生疏。
整段会议倒是一切如常，只是乔也心思一会儿在会议上，一会儿又回到那个奇怪的周末。她就是想不明白，季北洲在那么短暂的时间里，是怎么重新回到自己的家里的？还是说，在她离开之后，他又重新出现在了办公室吗？
她不明白。
会议结束后，大姐大走前来到乔也跟前轻轻敲了敲她的桌板。
“小乔你来一下。”
乔也还在晃神，抬头一看，大姐大竟然一脸的担忧。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要找季北洲，于是慌忙收拾起自己手里的资料：“内个，我有点事儿想去请教一下季总监......”
见季北洲要走，她赶忙起身招手：“欸欸欸，季总监，等等我呀。”
季北洲闻声反而走得更快了些，像是想要甩掉这个麻烦。
“欸，小乔！”
乔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风也似地追到季北洲的身边。他一双长腿大步地迈着，乔也还得小跑着跟着才能勉强追得上。
“季总监！季总监！”
她又加快了步子，绕到他的面前，张开手要拦住他的去路：“季北洲！”
季北洲眼底掠过一丝不耐烦，见她拦路，这才插兜停下脚步来。
此时，已经到了季北洲的办公室门口。
两步的距离就能推门而入，但两个人还是停在了这个地方，他没有要让她进去详谈的意思。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
他语气冷冰冰的，像倒下来的一盆子凉水，浇了乔也一整个透心凉。
她在这一刻，终于察觉到，他应该不是因为生气而在同她演戏。
他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似的。
因为在她过往和他相处的那些时日里，她记得他生气的时候其实并不是这样的。甚至可以说，有时候他虽然心情不悦，但是她只要稍稍同他讲讲道理求求情，他还是会刀子嘴豆腐心地答应下来。
但被她纠缠至此，她竟真的觉得季北洲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季北洲了。
乔也这时，再度怀疑起系统来。
他的出现必有蹊跷，一定和系统有关，但是为什么出现之后，他整个人的记忆都像是被拔出了似的，她不明白。
于是，她试图替他“唤醒”记忆。
她干脆将上个周末的事一五一十重新同他梳理了一遍。为了帮助他回忆起来，她详细到把每一个细枝末节都给描述了出来，让他信服，自己并不是在编故事。她是怎么蹲在那里等着的，门又是怎么锁上的，他又是怎么一反常态的，以及最后，是怎么突然变成一个毫无生命的玩偶的。
甚至她还将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语一并重新描述了出来。
她觉得，如果说上周在电话里，她没有说得很清楚所以让他觉得她纯粹在发疯，那么此刻，她觉得自己仁至义尽，该说的、该帮他回忆的都说完了。他再说自己不知道可就不礼貌了。
季北洲站在原地听完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么一通，凝神思索了片刻。
就在乔也以为马上就能看见希望的曙光的时候，他却只是冷淡开了口，像是认真思考过那番，语气似乎也平静了些，似乎看出来，乔也这次是认真的。
“不好意思啊，你说的这些事，我确实没印象了。”
“而且上个周末，我一直呆在我的房间里，甚至都没出门。”
“呆在房间里？”
乔也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焰也掐灭了。
因为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在他们之前的世界里，系统让季北洲家门外的大桥塌掉了，一直没有真正修缮过。
那条路也一直封锁着，他怎么可能回家去了呢？
“至于你和我......”
“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误会？”
“因为我们之前应该并没有什么工作以外的交集吧。”
“......？”
季北洲看向她的目光里竟多了几分同情，像是真的怀疑她是不是记忆错乱或者精神失常，错将另外一个人的经历安插到了他的身上。
“你家门口的路解封了？”
她急切地追问下去。
“解封？什么时候封锁过？”
乔也讶然地张了张嘴，终于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劲了。
“你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一直住在你自己家？”
季北洲见她这么一本正经又严肃的模样，不经笑了起来：“不然呢？”
表情里仿佛在说：为什么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乔也整个人直接呆滞在了原地，季北洲见她片刻没再说什么，于是错身从她身边走过，径直推门进了办公室。
在他关门之前，他还不忘叮嘱：“压力大了的话，可以向公司申请年假。”
然而此刻乔也却心思全无，真相的苗头在一点点地朝她露出来，近在眼前、她只需要轻轻地伸手一拔，就能让一切水落石出。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竟然不想知道那个真相了。
回到座位上时，她无端有些失落。
看着手里的玩偶，还是有些愣怔。
这代表着，游戏结束了吗？
可是这个结果，为什么和当初她以为的、当初他告诉她的完全不一样。
她望着依然苦瓜脸的娃娃，伸手拂过那条微微向下的嘴角的线条，触感真实。这时候，桌边再次响起哒哒哒的声音。
她回神，顺着眼前的人影向上看去，又是大姐大——依然是那副担忧的模样。
“小乔，你来。”
这次乔也没了推脱了理由，于是点点头，放下了玩偶。
她跟在大姐大的身后，目光涣散、动作僵硬，像是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
大姐大领她到办公室外的休息区，替她接来一杯水：“小乔，你没事吧？看着脸色好差。”
乔也僵硬地接过水杯来，点点头又摇摇头。
大姐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叹了口气：“最近是不是觉得压力大了？要不要我帮你申请几天假期？”
又是这句话。
看来上周末季北洲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反常，然后嘱托大姐大来关心关心她。
“是季总监的意思吗？”
她倒是很直接。
“小乔，你别多想，就是看你最近很累的样子，如果觉得工作上的事有些应付不过来，休息休息也好。”
“......”
乔也要怎么解释，自己根本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然而连季北洲本人都不相信的说辞，她又怎么能让另外的人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种莫名其妙又诡异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
大姐大在一旁开导了她半个小时，全程几乎都是大姐大一个人在说话，但她压根听不进去。她此刻只想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等她回到工位上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邮箱里又多了一封新邮件。
她习惯性地点开。
眼熟的粉红色页面，熟悉的大泡泡坠饰和黑色骷髅头。
看到这个页面，乔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记忆被拉扯回了许久之前的那个下午。
只是这一次，它上面的标题，变成了一行新的字。
【满意度调查问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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