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依旧不减，整个城市仿佛浸没在水汽之中。季如川把车停在路边，透过模糊的车窗望向那栋大楼。
程聿说的位置没错，就是这栋。外立面玻璃墙面在雨水冲刷下泛出冷色的光泽，楼下的灯箱亮着企业的标志，发着冰冷的白光。
她认得这个公司名字，是行业里小有名气的团队，和程聿她们律所的确有合作。
季如川下车，撑伞冲入雨幕。风裹挟着冷意，刮得伞面“呼啦”作响。她穿过前厅，甩了甩伞上的雨，快步走向电梯厅。
刚拐进那道转角，她就一眼看见了姜禾。
电梯门前，两位女生站在一块，头靠得很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和谁通话。姜禾依旧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即便是在这样的暴雨天里，也显得从容不迫。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修身风衣，腰线利落，配着同色西裤和一双窄头短靴，把她原本就出挑的身材衬得愈发挺拔干练。领口微敞，隐约可见里面的白衬衣，锁骨线条纤细柔和，又带着几分凌厉的清冷。
她的长发用细小的发夹挽在脑后，露出优雅线条的颈侧，整个氛围几乎像是刚从高定画册里走出的职场女主，美得令人无法忽视。
她旁边的女孩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栗色大波浪披肩发，画着精致却不浓艳的妆容，一条酒红色的针织裙勾勒出曲线，裙摆在膝上恰到好处地停住，性感却不庸俗。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咯哒作响，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挽着姜禾的手臂，显然两人关系不算陌生。
“啊？司机你来不了了？”栗发女生的声音有些焦急，带着K国本地的口音味，像是正在和打车软件的司机交涉，“那你早说嘛。”
姜禾低头看着她的手机，眉头微蹙，却没有太多表情波动，只是淡声说：“没事，取消订单吧，重新叫一辆。”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人不自觉地听进去，那种冷静与温柔交织的语调像是泡过温水的玻璃，光是听着，就让人心底泛起某种久违的柔软。
不知是雨伞边缘在瓷砖地面摩擦出的声响太过刺耳，还是她那双修长的腿跨过门槛时，在灯光下一瞬投下的剪影太过显眼，总之，在季如川走进大楼那一刻，电梯口的两人都同时抬起了头。
而在她们目光落下的方向，季如川站在斜对面，手中还撑着那把湿透了的黑色伞。身上深色的风衣还带着未干的雨气，肩线挺拔，轮廓冷冽，衬得她本就出挑的身形更加利落英气。
那位卷发的女孩第一时间看到了她，但只是很快低下头，继续在手机上操作打车软件。
而姜禾，却是定住了片刻。
她的目光仿佛被什么轻轻牵引着，稳稳落在了季如川的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未及掩饰的错愕，像是完全没预料到此刻、此地，会在这样湿冷的暴雨黄昏里遇到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心头悄然被撩动的一道漪涟，还未回神。
季如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鞋尖上凝着水珠的地砖，轻轻收起雨伞，往前走了几步。她的声音温和而克制，
“现在车应该不好打了……”她说，“我送你们吧？”
那位卷发女子一听季如川的这句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在寒夜里忽然听见了天使低语般欣喜若狂。
“我的天呐！”她夸张地一拍姜禾的手臂，眉眼都笑开了，“我出门前就算了今天的运势，说今天适合遇贵人，居然真遇上了！帅到这种程度还这么好心，老天真是不藏私了。”
说完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起姜禾的手，就要往季如川的方向走。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咯咯作响，带出一股毫不掩饰的兴奋。
“顾瑶，等等。”姜禾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眉间轻轻皱起，似是有些无奈地轻声喊了一句，却并没有挣脱。
“等啥啊？”顾瑶回头，眼神亮晶晶的，“我等车都快冻僵了，现在天上送来一个又帅又有风度的骑士，不上车对得起这场暴雨吗？啧啧，我看看……嗯，还真是个女生，还是我喜欢的那款，我可以。”
她说着，语气暧昧又带点俏皮，眼神大胆地打量着季如川，嘴角扬起一个像猫一样狡黠的弧度。
转头面对季如川时，她毫不客气地开口确认：“你说真的啊？要送我们两个？”
季如川站在原地，没因为她的调侃露出不耐，反而轻轻笑了一下，语气仍旧平稳温和：“当然是真的。”
顾瑶嘴角扬得高高的，笑得像是春水里掀起的一层细浪，一边轻轻晃着姜禾的胳膊，一边故意用那种半真半假的语气调侃：“我今天运势好吧？”
姜禾本想淡淡移开视线，却没能忍住笑意，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她不动声色地别过脸。顾瑶拽着她的手臂，她没有挣脱，也没有多说什么，像是下意识地接受了这一切。
那一瞬间，季如川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手，将伞递给了姜禾。
姜禾一愣，还来不及说“谢谢”或者“你自己呢”，季如川已经转身朝雨幕中走去。风衣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一角，伞下的姜禾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瞬的错神。
“车就在门口，”季如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隔着雨声也听得一清二楚，“你们等会跟上。”
话音刚落，她已经推门而出。
外面的暴雨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像是某种蓄谋已久的宣告，一下子将她整个人吞没在了水雾和风声之中。
顾瑶见状忍不住皱眉：“等等，她就自己去淋雨啊？”
她这句略带责怪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季如川的身影已冲进大雨中消失在视线尽头。顾瑶转向姜禾：“我们快走吧。她都跑出去把车开过来了，我们可不能磨叽，不然真成罪人了。”
姜禾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撑开手中那把刚刚被塞过来的伞。伞面打开的那一刻，清晰的雨声落在伞面，像是一首潺潺的小夜曲，打在她的掌心。
她垂眼看了伞一下，指尖微凉，伞骨还留着季如川手心的余温。
姜禾走到门口，拉开后座车门，车灯透过雨幕在她脸上打下一片柔光，模糊了她眼底的表情。
顾瑶紧跟在后，雨水只蹭到鞋边。她笑着一屁股坐进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小声感叹：“还真是被照顾得明明白白。”
姜禾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合上车门。伞收起时，雨声瞬间被挡在车外，四周安静下来，窗上流动的雨痕将外面的世界模糊成一幅失焦的画。
从今天早上开始，姜禾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那位似乎在公司里颇有地位的女同事，不知为何对她格外热情，语气随和，眼神却像是在探寻什么，一直试探性地问些闲话。比如你是哪所学校的、来实习多久了、觉得这边适应吗。
她说话方式不算冒犯，可就是太殷勤了点。姜禾礼貌应对，语气温和，心里却疑惑得很，自己并不记得和这位程姓女士有任何交集。
她悄悄记住了她的名字，程聿，一个在会议时也坐在前排发言、气场不小的名字。
直到电梯门口那一刻。
视线被骤然牵引，她看到那个身影伞下而来。她一眼就认出了季如川。
那一瞬间，她心里“啪”地一下像被什么轻轻点燃，所有的情绪都一言难尽地翻涌而出。她没想过怎么回去，也没想过暴雨是否会困住她，只是下意识地站住了。那个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从回忆里走了出来。熟悉又陌生，温柔又沉默，却依旧可靠。
她什么也没问。甚至顾不上多想什么，整个人就像被某种不容抗拒的情绪裹挟着往前走。顾瑶在一旁喋喋不休，仿佛每一句话都替她说了出口。她只是看着季如川，像是确认，又像是迟来的应答。
上车的那一刻，她才真正冷静下来。
后座的空气因为车内暖气而带着一丝温润，窗户上被雨点敲打出一圈圈细密的水纹。
她抬头去看驾驶座，季如川的脸隐在后视镜里，轮廓分明，神情专注，发梢湿润，几缕发丝贴在额角，身上的风衣带着些许湿意，像是从风雨里一点点闯回来的。
姜禾的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眉眼比记忆中更加锋利成熟了些，却仍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可爱，尤其是那双眼睛，不论藏得多深。
车子缓缓驶出雨幕，雨刷一下一下地拨开模糊的世界。姜禾原本还沉浸在刚才那点恍惚里，忽然听到前座那道熟悉的嗓音。
“对了，你们要去哪？”
她回过神来，眼神也跟着收了回来。
顾瑶开始发力：“我们去×××酒店。”
“不过嘛。”顾瑶语调一转，语气变得轻佻又带点调戏意味，“我们这样冒昧蹭你的车，不太好吧？”
季如川眼神从后视镜里掠过她一眼，神色淡定：“没关系的。”
“那怎么行？”顾瑶轻笑一声，忽然整个人往前探了探，胳膊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姿势随意得像老朋友，但眼神却像在试探什么，“你至少得让我加你个联系方式吧？不然我这心里多不安啊。”
她的口气太自然了，仿佛不是在道谢，而是在**。
季如川并没有立刻回应，像是没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顾瑶倒也不恼，反倒笑得更开心了：“那你是给呢，还是不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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