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南部某个靠近湖边的桥墩下，三个强壮的男人正对一个身材瘦弱的年轻男人拳打脚踢，边打还边嚷嚷着：“再不还钱，就要你的小命！”
身材瘦弱的年轻男人倒在地上，身子蜷曲着，双手抱着脑袋，微弱地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踢打，时不时哼上几声。
不知什么时候，桥墩附近出现了一个光头男人，观赏似的看着前面的踢打场面，口吻随意地说了句：“很热闹啊，不邀请我参与？”
这句话一出，光头男人对面的打人者首先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前方的不速之客。接着，另外两个背对光头男人的打人者跟随同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转过身去，一起看向忽然而至的搅局者。
这位口气不小的搅局者身高比他们矮了半截，强壮程度也就比躺在地上的瘦弱年轻男人多了两分，实在不像什么能打之人。三位打人者互相看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体型最壮的打人者冷酷说道：“既然你这么爱管闲事，我们就让你长长记性！”
他朝其他两名打人者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一起走向了搅局的光头男人。光头男人不在意地笑了笑，面对着呈三角形攻势走来的打人者，突然出手，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电光石火般出拳、侧踢、回旋踢，瞬间将三名强壮的打人者打趴下了。
三名打人者见势不妙，抬头看了眼搅局者那格外亮眼的光头，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跑掉了。
搅局者X摸了摸他的光头，也不在意，将视线移到了另一边。另一边的被打者挣扎着站了起来，眉角破了层皮，鼻梁也挂了彩，瘦弱的身子踉跄了两步。但他并没有感谢搅局的陌生人，只是淡淡看了对方一眼，就走过对方的位置，继续朝桥墩外侧走去。
X不紧不慢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金锐，联邦京都大学金融系高材生，三年前因为投资失误，欠了巨额债务，从此东躲西藏，一蹶不振。”
被打者金锐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陌生人：“这么说，你是有备而来？”
X直截了当地向他发出了邀请：“想还债吗？不如试试跟我合作。”
金锐挂了彩的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神色：“经验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还会跟我说这些话的人，通常都是骗子。”
X露出了跟他一样的不屑表情：“你现在一贫如洗，还欠了一屁股债，还有什么可被骗的？”
金锐被X的话噎住，没有接话。
X继续说道：“我们看中了你的资质，想请你去我们的投资公司出任私募产品的基金经理——我们有启动资金，还有全国最好的研究团队。”
金锐脸上再次浮现出不相信的神色：“既然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会选择我？”
“我说过，我们看中了你的资质。” X顿了顿，微微笑了笑，“当然了，还有你母亲的职业。”
“我母亲？”
“她不是在豪森医生家里做保姆吗？”
……
当天下午，金锐来到阔别已久的豪森医生的住宅前，看了看这栋低调雅致的独栋宅院。宅院门口有两名安保人员24小时值守，真不知究竟是低调还是高调。
金锐走了过去，同时抬手拨通了手机。当他来到宅院门口被保安拦住时，他的母亲，一位五十来岁的衣着朴素的妇人，便小跑着出了宅院，朝着门口的位置喊了声：“儿子？”
母亲的声调中含着激动之情。金锐忽然有些哽咽，应了声：“妈……”
门口的两名保安见状，让金锐做了登记，便放他进去了。
“儿子，这么些天你到底跑哪去了？总是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真是急死妈了！”
“你的脸怎么了？怎么鼻子上贴了创可贴？还有眉毛——你跟人打架了？”
从庭院进入豪森医生家里的路上，金锐的母亲仍旧语调激动地不断询问着。金锐觉得很对不起母亲。不过，他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办一件事。那位自称为X的光头男人告诉他，他只需要拍几张照片、并不需要盗取豪森医生家里的任何东西，就可以完成任务。
而一旦完成任务，他就可以出任X口中的神秘投资公司的基金经理——虽然这件事未必靠谱，但现在的金锐，也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了。
金锐任凭母亲絮叨着，待母亲的激动稍微平复了些，才安慰似的说道：“妈，我最近找了份新工作，马上要去离白城很远的城市，所以临走前特意来看看你。”
“你要出远门？” 金锐的母亲惊讶地停了下来，但看到儿子眼中难得的有了希望的目光，又自顾自地说道，“也好，也好，有新工作了就好，总比整天四处飘着强。”
金锐点点头，跟着母亲走进了豪森医生家里。
豪森医生果然不在家。金锐快速扫视了一遍家里的情况，这个时间点，医生不大可能在卧室休息，而客厅能一眼望到头。看来，那位自称X的人获取的信息大体还是可靠的。
“儿子，你什么时候动身？”
母亲的问询再次传了过来，金锐收回思绪，应了句：“今晚就走，那边催得急。”
母亲沉默了片刻。金锐赶紧说道：“妈，我饿了。”
“好…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 母亲似乎终于安心了些，能在儿子出发前为儿子做些什么。如果换成其他时候，母亲一定会说，这里是医生家，我不能私自留你吃饭，给你些钱去外面吃吧。
金锐深知母亲的性格，所以事先设计好了看似不经意、却能无形中牵着母亲走的说辞。
母亲去了厨房忙碌，金锐趁机悄悄上了二楼，来到卧室区，按顺序一间卧室一间卧室的查找起来。根据X提供的信息，他要找的资料在一个保险柜里，而保险柜的密码，X也告诉了他。金锐找了两间卧室，终于在最里面的一间卧室里看到了保险柜。
时间并不充裕，金锐看了眼卧室门口的方向，无暇质疑X向他提供的密码的准确性。他的手抖了抖，朝着保险柜正面的屏幕中输入了几个数字，嘀的一声，保险柜竟然真的打开了。
金锐惊讶之余，忽然觉得他的基金经理的工作有了些许保障。
保险柜里放了些纸质资料。金锐翻了翻，找到了X描述的混合了字母与数字的序列号资料。资料不仅有两份，而且每一份都密密麻麻记录了几十个序列号，不知究竟有什么用。但金锐管不了那么多了，用手机将两份资料都拍了下来，然后放回资料，关闭保险柜，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
第二天，拿到了序列号照片的X将金锐带到了一家名为“神策投资”的公司里，并在一间专门的办公室里跟金锐签订了雇佣合同。一切安排完毕，X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来到写着“神策投资”几个大字的前台区域，靠在前台上跟耳机里的人通起了电话。
“老板，序列号照片你已经拿到了，有上百个序列号，我该怎么找到真正需要的那一个？”
耳机另一头的声音似乎告诉他，这件事不需要他再操心了。X下意识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好的，老板。那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
耳机里又传来一个声音。
X笑了笑，应道：“明白，老板——搞钱，招人，改变世界。”
———————
未来科技的技术部办公区还亮着灯。晚上十点的时候，沈晴微微抬头，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遍周围的工位情况——跟这些日子以来一样，现在整个技术部办公区只剩下了总监杜稳、一组组长李维和她三个人。
坐在她前面的李维，是一个典型的技术狂热爱好者，大约属于凌超越特别喜欢的那一类员工，从他眼中能看到凌超越眼中那种对技术的狂热。他的加班是自愿的，并且沉浸其中。
再往前几排，重量级选手杜稳则完全不同，虽然有传言说，他的技术水平跟他的体重有得一比，但八卦消息也早已传开，说他是畏惧老婆，所以尽量拖延着晚回家。
沈晴看了看时间，继续耐心等待着。直到前排工位发出声响，李维站了起来，边收拾东西、边顺口朝她问道：“还不走吗？”
沈晴一如既往地笑了笑：“我还想继续做些调研。”
“那我先走了。” 李维背上背包，看了眼前方的总监，走出了办公区。
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总监杜稳不怎么情愿地关闭了电脑，站起身来准备回家。根据沈晴的观察，杜稳一般不会带电脑回家，除非有项目紧急上线，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但今天不存在这样的情况，杜稳的电脑应该不会离开办公区。沈晴暗中观察着，果然见杜稳起身后，就空着手直接回去了。
整个技术部办公区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沈晴又等了二十分钟，待杜稳也走远了，才起身走入卫生间，避开摄像头拨通了查理的电话：
“行动。”
另一侧的查理应了声，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才悄悄靠近某座建筑物，用事先准备好的工具，切断了建筑物内部控制这条街道的次级电缆。
霎时，整条街道一片漆黑，街道上唯一的一栋居民楼里还发出短暂的惊呼声。
街道上除居民楼之外的商铺，目前都已经歇业，只有一家金饰品店门口值守着一名保安。保安发觉停电，也走到外面探了探，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查理戴上头套，趁着保安出来查看停电原因的间隙，快速走进金饰品店，熟练地推开玻璃滑门，从展示柜里拿了几条金手链就跑。
“小偷！站住！”
回过神来的保安立刻返回店铺，锁了门，朝查理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查理本来还悠着脚步，此时见保安真的追上来了，赶紧加快速度，充分发挥他过去小偷生涯中锻炼出来的脚力。
位于街道另一侧的未来科技公司的办公楼，也共享了同一条次级电缆。随着电缆被切断，未来科技公司的办公区也顿时漆黑一片。沈晴走出卫生间，借助手机的光源来到杜稳的工位前，打开了杜稳的笔记本电脑。
她现在会更加谨慎，之前与凌超越的远程技术较量让她感受到了空前的技术实力。她不得不在制定计划的时候特别考虑对方的技术布局——所以，她不能直接入侵办公区的摄像头，改掉或者删除她今晚的行动录像，那样可能会暴露。更何况，保险起见，她还需要避开可能的网络监控。
断电是一举两得的方式。但如果只有未来科技这一栋楼停电，未免引人怀疑，所以沈晴让查理直接切断了整条街道的电缆。
沈晴开启杜稳的工作电脑，进入到登录界面，用准备好的软件工具绕过了登录密码，成功登入电脑桌面。接着，她快速翻看起杜稳的各项文件来。如果未来科技真有秘密研发的项目，那么总监杜稳必然有除凌超越之外的最高访问权限。
窗外星星点点，凌晨的白城有着别样的风景。褪去了国际大都市的繁华与喧嚣，高楼林立的安宁与静谧更让人驻足品味。
但沈晴可没有心思驻足品味。她快速而有条不紊地翻完了杜稳的所有文件，竟然没有发现她不知道的项目。所有资料都在她能接触到的项目范围内，只是多了些杜稳个人对项目的笔记文档。
沈晴有些意外。难道，秘密项目是凌超越个人的私密项目？
时间不等人。沈晴立刻用提前编写的软件工具清理了在杜稳电脑中的操作痕迹，关闭杜稳的电脑，将目光移向了凌超越的办公室。
几条街区之外，查理同样没有心思驻足品味。他已经跑了十几分钟了，仍然没有摆脱顽强的保安。虽然老板沈晴对他说，不需要真的偷东西，只需要引起保安的注意，为切断电缆这个行为“提供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即可。但他忙活了半天，总得挣点儿辛苦钱吧，他不想扔掉顺手牵羊的金手链啊。
“站住！”
保安紧追不舍，继续在凌晨的街道上上演着激烈的追逐戏。查理在跑动的过程中朝后方看了一眼，发现保安竟然就在身后几米开外的地方，吓了一跳，更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往前跑。
“站住！”
保安又喊了一声，声音愈发近了。查理见势不妙，咬咬牙，一把扔出了顺手牵羊的所有金手链。
保安终于停了下来，弯腰去捡被盗的贵重物品。查理松了口气，跑出一段距离后，停下来缓了缓。
“啊……”
他刚缓了两口气，就见保安捡了金手链后，起身继续朝他追了过来。他叫了一声，抬起腿再次飞奔起来。
追逐继续。
再这样下去，他非被保安抓住不可……
查理边跑边拼命搅动着脑汁，突然灵机一动，大喊了声“我的同伴肯定已经将金店洗劫一空了，哈哈哈哈”。保安果然再次停了下来，意识到什么似的立刻转身往回跑了。
这下没问题了吧？
查理也停了下来，望着保安离开的方向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个保安也太难缠了。现在，理由是站得住脚了，可他自己的脚恐怕要站不住了。
未来科技的办公楼里，沈晴推门进入了凌超越的办公室。这是她第二次进入这间办公室。跟她上次面试时进入这里相比，办公室里基本没有变化，除了少了凌超越的笔记本电脑。
是的，凌超越有随身携带笔记本电脑的习惯。这一点，沈晴在之前的观察中已经留意到了。所以，她这次进来，本也没打算翻看凌超越的电脑，而只是借着断电的机会，提前查一查凌超越办公室里的资料，看看是否会有意外的发现。
抽屉没有上锁。沈晴逐一拉开凌超越办公桌的抽屉，翻看里面的资料，发现里面除了一些商业杂志之外，几乎全都是技术资料。凌超越果然是个技术狂。
沈晴轻叹了口气。这也是她不得不采用原始方式调查凌超越的原因。所有技术手段对凌超越都无效，真是一次有趣的挑战。
翻看资料的时候，一张照片从一份技术资料中掉了出来。沈晴从地上拾起来看，发现照片是凌超越和女儿凌未来两人在草坪上的合影。当时的凌未来穿着彩色的裙子，搂着蹲在地上的爸爸的脖子，笑得跟上空的阳光一样灿烂。
凌超越也笑得跟孩子般，展露出他技术狂人之外的另一面。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沈晴放回照片，继续翻完了所有资料，仍旧没有发现能引起她注意的特殊项目。
看来，需要想办法查一查凌超越的电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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