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睁开眼时已是天亮,旁边的蓝梦绿已不见踪影,她横出条手臂过去,凉津津的,连余温也没有。
搂着一团空气的吴越缓缓回过神来,她觉得太不可思议,她怎么可能在问题尚未解决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熟睡一整晚?
一定有蹊跷。
难道是蓝梦绿给她喂了安眠药?
可昨晚自从蓝梦绿回来后她就没吃东西,还在蓝梦绿洗澡的时候睡着,难道是她自己误食安眠药?
也没有啊,她怎么可能蠢到那个地步?
她也不可能困到那样的地步。
可就算想破了脑袋,吴越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昏睡一整晚,只不过经过熄灯冷静,理智回笼,已然清晰的头脑开始进行分析和整理。
蓝梦绿讨厌甜腻的香水味,又怎么可能会看上喷这么俗气香水的人?
昨晚蓝梦绿神情坦荡,反倒是自己一闻到陌生的香水味就丢了魂失了智。
真的误会蓝梦绿了。
但道歉的话吴越实在没法说出口,她像过去的这些年那样,要是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就会格外的黏蓝梦绿,就算被甩了冷脸,也还是黏黏糊糊地凑过去。
下午四点,软件弹出物品已送达的消息,吴越随即给点开蓝梦绿的微信头像。
“给你点了下午茶,丝袜奶茶不加糖,还有一盒葡挞。”
“偶尔吃下,不耽误控糖和控制体重。”
葡挞到手里还是热乎的,浓郁的奶香、蛋香、饼香混成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酥香扑面而来,许久未吃这家葡挞的蓝梦绿有些恍惚。
“这家的葡挞不是很难排吗?”
“我让跑腿排队买了打车专送过去的,怎么样,味道有变吗?”
蓝梦绿打开盒子,取出一个葡挞,咬下一口,柔软滑腻的内陷几乎流入口腔,趁着那股热乎劲儿,恨不得连带着香气的舌头也一口吞下。
十年了,这家的葡挞还是始终如一的品质和味道,蓝梦绿很喜欢这份熟悉感带来的绝对安心,眼睛闪过一道惊喜的微光。
“没有,还是很好吃。”
“那就好,我还怕距离远了送到会不好吃,好在跑腿给力。”
这家葡挞开在小巷里,生意十分火爆,她们这几年都忙,已经很久没有试过排长队等葡挞出炉的期待了。
蓝梦绿记得当初还在学校那会儿,两人大冬天的转两趟公交跑去排队等葡挞,在寒风呼啸的斑驳墙角共围一条鲜红围巾,冻得鼻尖通红相视还在傻笑。但那会儿不知道什么是冷也不知道什么是辛苦,只要身边有她,心里就是幸福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终于排到她们,厨房一弄好便将整个铁盘捧出来,经了岁月的铁盘早已被高温烘得乌黑,怎么也洗刷不掉,但正是这份岁月的沉淀,才能烘出圆满又好吃的葡挞。
明明买了两盒,但两人非要躲在墙角分吃同一个热乎乎的葡挞,直到把八个蛋挞分吃完毕,最后抖一抖围巾上的饼屑,肚里装着热乎乎的香甜葡挞,手拉着手回学校。
那是一段美好又青涩的回忆,蓝梦绿到现在还记得那条围巾是怎般鲜红地飘在上海萧瑟的冬天里,湿冷直往骨头缝里钻,可是被围巾裹着的脖子是暖的,紧紧相握着放在同一个口袋里的手也是热烘烘的,装满葡挞的肚子更是暖融融的。
就着久远的回忆慢慢吃完一个葡挞,蓝梦绿心下感慨万分。
“我今早醒来没见到你,哭哭GIF”
蓝梦绿单手打字,又去取盒子里圆滚滚的葡挞,一双眼被柔光浸了个透,“说明你睡眠好,没被我吵醒。”
“我想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看不到你我心里难过极了。”
"咔嚓-"牙齿咬开葡挞的酥皮,细细碎碎的饼屑落在裙子上,蓝梦绿看一眼自己深色的直筒裙,没去管。
“我起床的时候亲你了,你睡得很熟。”
“我都不知道,再亲一下(????)”
蓝梦绿发了个狂亲的表情图过去。
“我想现在亲你。”
蓝梦绿心想昨晚还没亲够吗?四瓣嘴唇就没空下来过,亲得舌头都麻掉了。
沾了蛋奶香气的舌面摊开压在上颚,直到现在还有点麻麻的,蓝梦绿有些羞涩,“别闹,上班呢。”
“今晚有空吃饭吗?我订桌子。”
“今晚王董有个国际会议,我得主持。”
“那明晚呢?”
“明晚有个酒会。”蓝梦绿咬唇,颇有些内疚。
“那怎么办?”
附带一个小猫抹眼泪的表情包。
凄惨的哭泣小猫让蓝梦绿一下联想到昨晚的吴越,也是"吧嗒吧嗒"地流着眼泪,吃下两个葡挞的小腹暖融融的,和昨晚吴越潮湿蔓延的热泪重叠。
“明天中午怎么样?找家近一点的餐厅。”
“好啊好啊。”
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梦姐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甜。”
蓝梦绿唇角敛了笑的同时抬起头对上来人笑嘻嘻的脸,是昨天市场部那个被吴越误以为是陈薇的女同事。
扯出张纸巾擦试指尖,“跟你组长聊呢,打你小报告。”
“董秘大人补药哇!”这人面露惊恐,说着就要绕过桌子往蓝梦绿身上扑。
“停!”
蓝梦绿专防了她一手,脚撑着地板带着轮子滚动,滑到另一边躲过她的熊扑。
女生扑到了桌上,扭着身满脸疑惑地问,“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差点因为你的香水跟女朋友闹崩,哪还敢再给你来一下?
蓝梦绿直言道,“你香水味太浓了,我受不住。”
小女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星星眼闪着泪光,“梦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舌了,嘤嘤嘤。”
“找我什么事?”蓝梦绿不着痕迹地又退了点,生怕姑娘衣服上染了小姑娘的香。
“我上来找谢欣对接,顺便约董秘大人吃饭时间捏。”
“最近比较忙,空不出来时间。”
“哦哦好吧,我过段时间再请你。所以刚才是和对象聊天吗?笑得那么甜。”小姑娘探头探脑,一脸八卦,眼睛滴溜溜地在蓝梦绿脸上,息屏的手机还有敞开的蛋挞盒、奶茶上打转。
蓝梦绿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露出个职业微笑。
“就不请你吃葡挞了。”
“我懂我懂,对象送的嘛,我哪敢吃!”
小姑娘嘿嘿笑着,表情很是暧昧,脚底抹油一溜烟遛没影了。
人走后,蓝梦绿看着桌上盒子里剩下的两个金黄葡挞,陷入了沉思。
没有什么会是一帆风顺的,感情自然也是,当热恋的激情褪去,就不可避免地碰撞上琐碎的日常以及忙碌的工作。
蓝梦绿昨晚最大的不该就是不想着共同解决问题而是生出了逃避的念头,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就好像人站在天台上本来在欣赏风景,却突然头脑发热想跨过围栏往下跳。
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脱离本意的失控想法让蓝梦绿现在想来也依旧心惊肉跳,与此同时她反应过来吴越昨晚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吴越会在她提出"我们要不分开一段时间吧"时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地质问她"是不是不爱了""是不是爱上别人了",而不是抱着她的腰哭着祈求她留下。
只不过人都是会变的,就像两年前的蓝梦绿绝对没法相信两年后的自己会对着吴越说想要分开冷静一段时间。
时间这趟列车滚滚向前,永不停歇,昼夜交替间车上的乘客都在悄然变化着,十年后的人怎么可能还是十年前的那个人?由此引发一个问题就是:她们到底还是不是当初对方爱的模样?
她们都在变,兴许变化的节奏同步,目的一致,变了也是没变?
蓝梦绿一时间理不清纷乱的头绪,但她心底有一个想法却是愈发坚定,不管怎样,她都要和吴越纠缠在一起,即便这段关系是病态的,相互消耗的,她也绝不放手。
看吧,谁能想到温和沉静,办事稳妥的董秘也会有这样疯狂、偏执的想法,可见是不能以貌取人的。
于是,蓝梦绿谨慎地和每一个人保持距离,加班报备、应酬报备,恨不得把一天的行程都事无巨细地告诉吴越。
吴越果然容光焕发,不再那么神经质。
原来要这样吴越才会安心。蓝梦绿心想这算什么,早知道就早点这样做了,能减少这两年来的不少争执,但是谁能料到呢?人生不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吗?
两人的感情就这样回了春。
在蓝梦绿看来,吴越白天还是会带点小扭捏,要人去猜,可一到晚上感情便充沛又细腻,会在睡前从后抱着她说很多话。
就着昏黄的夜光,蓝梦绿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她们似乎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
她们每晚都有亲密行为,就算蓝梦绿回得晚了,亲吻和爱抚都是必不可少。
嫩白的一只脚颤巍巍地踩上吴越的肩,蓝梦绿呼出湿热的一团气,就着朦胧的水雾去看她腿间的吴越。
“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
后面那个字蓝梦绿说不出口了,不是不好意思,是她哆嗦得太厉害而无法发声。
阴影晃动,吴越抬头,一手抓住她的脚踝,细细圈住,猩红舌尖探出舔了舔湿漉漉的嘴唇,慢条斯理又餍足的姿态像艳鬼,声音略有些沙哑,“不喜欢吗?”
蓝梦绿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展的,身体像是泡在暖热的温泉里,没有哪个地方不舒坦。
当然喜欢。
蓝梦绿被吴越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盯得脸上更烧,即使在一起九年,也还是会羞赧地垂下眼,“喜欢呀。”
“呵-”
吴越轻笑,手撑在蓝梦绿圆润肩头旁边,长发漫漫垂下,落在蓝梦绿羊脂玉一半的肌肤上。
“那你喜欢现在这样还是以前那样的?”
修长的一只手扣着蓝梦绿的腰摩挲,滋生出一股不动声色的阴柔掌控,只不过在斟酌她问题的蓝梦绿并未发现,蓝梦绿也很难发现,毕竟她已经在吴越的身体里藏匿了12年,她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以及抹去自己的存在。
吴越的问题里有一个潜台词: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这简直是送命题,要蓝梦绿怎么回答?
“你以前喜欢弄得凶....”她观察着吴越的脸色,见她眼底冒出点促狭的笑后才松下口气,抬脚亲昵地踢了她一下,嘟囔道,“我说不要了你还继续。”
“那很坏了。”
吴越评价,浓密眼睫簇拥着一双狭长黑眸,叫人看不清她的底色。
原主又蠢又躁,手段简单粗暴,又软不下身段,她才看不上。要不是她在力挽狂澜,蓝梦绿那晚就要被吴越给逼走了。
会有人这样评价从前的自己吗?
蓝梦绿有些困惑,但这困惑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吴越的发梢扫过她的胸膛,激起阵阵细细颤栗。
撑在她身上的吴越俯视着她,一半的眉眼被头发的阴影笼罩,叫人看不真切,但是动作间有那么个瞬间,她的眼神让蓝梦绿很陌生,身体先意识地一激灵,蓝梦绿这才反应过来,怎么感觉好像换了个人?
挂在吴越后颈上的柔白手臂松下来一条,蓝梦绿单手捧着吴越的脸细细摩挲,神情认真而专注,轻声道,“你最近好像有点变了,感觉好像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她可不是吴越,她是藏在吴越这具躯体里的一个独立的灵魂,她被关押在最阴暗的角落,只有当吴越意志松动的时候才能偶然透过她的眼窥见一番,她眼睁睁看着吴越吻上了她喜欢的女孩,却无能为力,连呐喊都发不出。
直到今年吴越精神状态太糟糕,她才终于找到机会挣脱那束缚了她12载的精神铁链,在寂寂夜晚挤占了主人格的位置,让吴越一次次沉睡。
即便被当场指出,"吴越"也很是游刃有余,甚至微扬起点眉,“哦?怎么说?”
蓝梦绿单手搂着吴越的后颈半吊在她身上,布着红晕的脸颊往她脸上亲昵地蹭蹭,声音有些含糊,听起来像撒娇,“不知道,说不上来。”
“那你喜欢吗?”尾音略微上扬,"吴越"的目光愈发幽暗,直到成了两坛漆黑的墨。
蓝梦绿以为吴越在问自己是否喜欢她的变化,便笑着啄吻她的唇瓣,声音轻快道,“喜欢啊,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可是她从来就不是吴越,她也不敢暴露自己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人,这注定是个无解的问题,谁让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觊觎主人格幸福的灰溜溜老鼠?
只有将吴越彻底杀死的那一天,她才能真正地拥有蓝梦绿,抹去那段过往的记忆,用新的取代,可是鸠占鹊巢比登天还难,在有所行动之前,她得保证自己不被吴越发现,不然,她就成了先被消灭的那个。
恨恨想着,吮吸的力道只稍稍大了些,蓝梦绿就娇娇地叫起来,“吴越你咬疼我了!”
“真的疼了?”
吴越绽出一个促狭的笑,秾丽夺目,一边越过起伏山峦看她,一边探出舌尖温柔地舔,留下一小片润泽的湿痕。
其实不疼,但蓝梦绿最不擅长撒谎,别过脸,耳尖都透着粉,“嗯....真的....”
害羞的蓝梦绿太可爱,"吴越"没忍住,将人由里到外地吃了个遍,最后再仔细地检查,直到确认她没在蓝梦绿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可人性总归是贪婪的,看着主人格在蓝梦绿身上留下的彰显占有的痕迹,她也会吃醋,也会想凭什么,于是她的唇覆上那抹吻痕,吮吸时用了些力道,叠在原来位置,印下一个小小的,专属于她自己的痕迹。
她曾以为已足够了解吴越,却终究败给了吴越在蓝梦绿身上的用心程度,吴越是一个就连蓝梦绿剪了手指甲都能马上发现的人。
蓝梦绿第二天晨起侧身背着吴越换衣服,纤细的两条手臂抬起穿过杏粉色肩带,吴越就那么随意的一瞥,竟瞧出端倪,当下沉了脸色,随着脱口而出的一声"小梦",她利落翻身下床。
“怎么了?”
手上动作没停的蓝梦绿扭身往回看,还没看着什么呢,吴越就凑到她身边。
才扣好的暗扣被轻易解开,吴越托着满手心的软,逼近了眯着眼细细瞧下边缘的那枚吻痕。
她前晚弄出来的痕迹按道理这会儿早该消了,而不是比她昨天看的时候还要深一点。
体温从指尖快速流失,吴越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怎么回事?”
蓝梦绿低头瞥了一眼,理所当然道,“不是你昨晚弄的吗?”
她像是想到些什么狎昵的画面似的,面上害羞地浮起两团粉晕,别过脸轻轻拍开吴越的手,重新调整好,双臂往后一扣,便盖得严严实实。
看着面带春意的蓝梦绿,吴越如遭雷劈。
她没有。
这绝不是她弄出来的。
她昨晚也没有和蓝梦绿亲近。
那是谁?
印象中她昨晚眼睛一闭上就失去了知觉,再睁眼时就是天亮,像断了片般丧失了闭眼这段时间的全部记忆。
但蓝梦绿却如此肯定是她。
吴越顿时通体冰冷,连血液都凝滞住了,这阵子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如同巨浪一般朝她涌来,将她卷入汪洋大海,她甚至踉跄地后退了一小步。
蓝梦绿察觉出吴越的不对劲,衬衫也没穿地去搂着她,捧着她的脸细细地瞅,贴上她的额头检查是否发烧,关切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吴越摇摇头,“没什么,我刚睡醒脑子不太清醒。”
她没有不清醒,她脑子此刻再清醒不过了。
她爱人被人*了,那个人是她,却也不是她。
那个人究竟是谁?吴越发誓一定要将她从自己的身体里揪出来,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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