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的清晨造访像一段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很快被翻过。齐宵只当他是好奇心过剩,并未多想,而沧宇则将那份突如其来的心悸与猜测深深埋藏,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与幸福。
交接工作比预想中顺利,沧宇终于空出了一整天的闲暇。他打起精神,决定按照原计划,带齐宵好好体验一下塘城的风光。
塘城不愧其“水乡灵韵”之名。古老的河道穿城而过,两岸是白墙黛瓦的民居,檐下挂着精致的灯笼,即便在白天,也透着一股朦胧的古意。与现代都市随处可见的灵能流光和悬浮车道不同,这里更多地保留了旧时代的风貌,只是河道中穿梭的不再是摇橹船,而是安静无声的灵能画舫,船底流淌着淡蓝色的光晕。
沧宇和齐宵租了一艘小小的画舫,随着水流缓缓荡漾。小金被齐宵揣在外套口袋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两岸垂落的柳枝和水面上掠过的、羽毛带着莹莹光点的水鸟。
“这里倒是清静。”齐宵靠在船舷上,看着水中倒映的蓝天白云和古老建筑,神情放松。千年岁月,他见过太多繁华与衰败,这种宁静的水乡景致,依旧能让他感到片刻的惬意。
沧宇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份买来的特色灵植糕点,递到齐宵嘴边:“尝尝这个,据说用的是本地特有的清心莲子做的,能宁神静气。”
齐宵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清甜软糯,带着淡淡的莲花香气,确实不错。他点点头,看着沧宇专注喂食他的样子,心里一片柔软,顺手也掰了一小块,细心地喂给口袋里探头探脑的小金。
小金:“主人!我也要!啊——”
齐宵:“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这一幕落在沧宇眼里,却让他心头微微一刺。齐宵的动作那么自然,那么温柔,是不是以前……也对那个叫“六耳”的人这样?
他迅速垂下眼睫,掩饰住一闪而过的黯然,随即扬起一个笑容,指着前方一座拱桥:“我们到那边下船吧,前面是塘城有名的‘千机园’,据说里面的机关木偶和灵能盆景是一绝。”
“好。”齐宵不疑有他,牵起他的手下了画舫。
千机园果然名不虚传。园内亭台楼阁精巧,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栩栩如生的机关造物。有巴掌大的木雀叼着灵植种子飞来飞去,自动播种;有憨态可掬的熊猫傀儡抱着竹筒,慢悠悠地擦拭着树叶;还有依循复杂轨迹运行的灵能水流,托举着各色盆景缓缓旋转,展示着不同角度的美。
沧宇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兴致勃勃地给齐宵介绍着各种机关的巧妙之处。他讲得很仔细,眼神明亮,仿佛完全沉浸其中,只有偶尔在齐宵看不见的角度,那笑容会淡去一瞬,流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勉强。
在一处展示“双生舞伶”的亭子前,两个身着华美衣裙的木质人偶,正随着悠扬的古乐翩翩起舞,动作同步,眼神交汇,演绎着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
沧宇看着那对舞伶,忽然轻声说:“它们真好,永远在一起,不会分开,也不会……有别人。”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羡慕和怅惘。
齐宵正看着那精巧的机关出神,闻言转过头,有些疑惑:“嗯?你说什么?”
沧宇立刻回过神来,脸上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笑容,摇摇头:“没什么,我说它们跳得真好。走吧,前面好像还有更精彩的。”
他主动拉起齐宵的手,向前走去,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中午,他们在园内一家临水的餐厅吃饭。菜品很精致,多用本地灵植入馔,味道清新独特。沧宇细心地将鱼刺挑干净,将最嫩的肉夹到齐宵碗里,又给他盛了一碗熬得奶白的鲜鱼汤。
“你多吃点,这次任务辛苦了。”沧宇笑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齐宵享受着爱人的照顾,心里暖洋洋的,只觉得这一世的六耳,虽然性子似乎比以往稍微沉静了,但这份体贴和爱意,却从未改变。
他不知道,沧宇做这一切的时候,心里在想:对你好,对你更好一点,是不是就能让你多看我一眼,而不是透过我,看那个影子?
下午,他们逛了逛古镇的商业街。沧宇在一个卖传统手工饰品的小摊前驻足,看中了一对用红绳编织、缀着小小金色铃铛的手链。铃铛做工精巧,晃动时声音清脆悦耳,据说有清心辟邪的寓意。
“老板,要这对。”沧宇付了钱,拿起其中一条,小心翼翼地系在齐宵的手腕上。金色的铃铛衬着齐宵的手腕,煞是好看。
“这是?”齐宵抬起手,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礼物。”沧宇看着他,眼神专注而深情,“保佑你平平安安。”也保佑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
然后,他拿起另一条,递给齐宵,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你……帮我戴上?”
齐宵笑了,接过手链,认真地帮沧宇系上。两人的手腕靠在一起,同样的红绳金铃,仿佛某种无声的誓言。
神识里,小金吐槽:“主人,你们好肉麻哦!”
齐宵:“闭嘴,吃你的灵力小鱼干。”
看着手腕上成对的手链,沧宇心里那点酸涩似乎被冲淡了一些,涌起一股暖流。就算是为了别人,至少此刻,站在齐宵身边的是他,戴着情侣手链的也是他。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暖橘。两人沿着河岸慢慢往回走,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今天开心吗?”沧宇问。
“开心。”齐宵握紧了他的手,感受着那铃铛轻微的震动,“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开心。”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千年寻觅,十四世相守,每一次重逢,每一次相伴,无论做什么,对他而言都是珍贵的。
沧宇压下心头的微涩,将头轻轻靠在齐宵肩上,低声道:“我也开心。”
非常开心,开心到……害怕失去。
回到酒店,沧宇先去洗澡。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洗不去心底那份隐秘的不安。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手腕上的金铃,轻轻晃动,听着那清脆的声音,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些勇气。
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看到齐宵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个金色铃铛,对着窗外最后的天光看着,眼神有些悠远,似乎在透过这铃铛,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的……时光。
那一刻,沧宇几乎可以肯定,齐宵是在想念那个人。
他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齐宵,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
齐宵被他抱住,回过神来,放下手,转身将他拥入怀中,轻笑:“洗好了?”
“嗯。”沧宇在他怀里点头,声音闷闷的。
“累了?”齐宵摸了摸他还带着湿气的头发。
“有点。”沧宇抬起头,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抱一会儿就好。”
齐宵便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发顶。
窗外,塘城的灯火次第亮起,与水中的倒影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海。
这一天,看似温馨甜蜜的度假,在沧宇心中,却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带着甜蜜的疼痛。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份偷来的幸福,同时又被那个名为“六耳”的影子无形地折磨着。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所以为的“影子”,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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