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以龙小天为目标的策略后,林晓熙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月零五天,终于开始了他笨拙而刻意的“接近计划”。
他仔细观察龙小天的喜好。龙小天喜欢在课间炫耀他新学会的、花里胡哨但并不实用的术法技巧,小7就提前偷偷练习最基础的部分,然后在他施展时,挤在人群最前面,用尽毕生演技发出惊叹:“哇!龙小天同学,你这手‘流光溢彩诀’真是太厉害了!能教教我吗?”
龙小天身边总是围着几个固定的、天赋都不错的朋友,形成一个壁垒分明的小圈子。小7就试图融入这个圈子,在他们讨论哪个秘境好玩、哪种灵兽坐骑更拉风时,他端着餐盘凑过去,努力插话,说着从别处听来、自己却一知半解的信息,试图引起龙小天的注意。
他甚至忍痛用自己省下来的、那点微薄的“零用金”,去买了一份龙小天最喜欢的、食堂限量供应的“晶玉果冻”,在午休时满脸堆笑地递过去:“龙小天同学,这个……请你吃。”
然而,这些努力收效甚微,甚至适得其反。
龙小天对他那刻意的恭维,通常只是敷衍地扯扯嘴角,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笨拙模仿者”的轻蔑,随口打发:“这没什么,多练练就会了。”至于融入圈子,他那些朋友更是直接用身体语言将他隔绝在外,当他透明。而那份珍贵的晶玉果冻,龙小天倒是收下了,却转手就给了旁边的人,仿佛那只是别人进贡的一件寻常物品。
小7的急切和刻意,像一层油腻的薄膜,包裹着他,让他显得格格不入。他非但没有拉近距离,反而像是在自己和龙小天之间,又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这一切,王墩墩都看在眼里。
起初,他只是觉得奇怪。小7怎么突然对龙小天那么感兴趣了?他还傻乎乎地问:“小7,你也想当龙小天那样的大明星啊?”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小7和他们“七上八下”组合的冒险时间明显减少了。约他去探索后山新发现的鸟窝,小7推说要去图书馆“查资料”(其实是去蹲守可能去看杂书的龙小天);叫他晚上溜去厨房偷吃新做的灵糕,小7也心不在焉地拒绝,说要“预习功课”(其实是琢磨第二天如何能“自然”地跟龙小天搭上话)。
仓库里他们的“秘密基地”,积的灰尘越来越厚。那代表两人友谊的、互相取的绰号“小7”和“小8”,小7也很久没再兴致勃勃地喊过了。
终于,在一次小7又试图凑到龙小天那群人附近,听着他们高谈阔论而完全插不上嘴,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傻笑之后,小8爆发了。
他把小7拉到宿舍楼后无人的角落,圆脸上不再是往日的没心没肺,而是充满了委屈和愤怒。
“林晓熙!”他连外号都不叫了,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整天围着那个龙小天转!你看不出来人家根本不想搭理你吗?”
小7心里正因刚才的失败而烦躁,下意识地辩解:“我……我只是想多结交些朋友,龙小天他很优秀……”
“优秀?所以我们就不是朋友了是吗?”小8打断他,眼睛有点发红,“仓库不去,探险不干,连我跟你说话你都爱答不理!你是不是觉得跟我这种‘差生’混在一起,很丢你的人?也想着像他们一样,当个‘优秀’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7想解释,却无法说出真正的理由。
“你就是!”小8用力推了他一把,虽然没推动,但动作里的失望显而易见,“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以前的小7才不会这样!你去巴结你的龙大天才吧!‘七上八下’……呵,解散算了!”
说完,小8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开了,那敦实的背影透着浓浓的伤心和决绝。
小7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小8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利用了李慕的知识,现在又伤害了小8的友情,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接近那个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的龙小天。
而结果呢?两头落空。
归家的路仿佛隐没在浓雾里,而他在这个冰冷世界上唯一一点真实的温暖,似乎也被他自己亲手推开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挫败感,将他紧紧包裹。
与小8的决裂,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让林晓熙从那种急功近利的焦躁中暂时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方法不仅愚蠢,还可能引起了反效果。但回家的执念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理智。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尝试,如果再不成功,他就必须彻底放弃这条路径,另寻他法。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那天下午,龙小天和他那几个跟班在走廊上议论着什么,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刻意留意他们的林晓熙听到只言片语——“……后山……那个废弃的‘禁闭洞’……听说里面有以前学长留下的好东西……刺激……”
“禁闭洞”?林晓熙心里一动。他知道那个地方,老师们明令禁止学生靠近,据说以前是关违反校规学生的地方,后来废弃了,传言里面有些奇怪的阵法残留。
过了一会儿,龙小天独自一人朝后山方向走去。林晓熙犹豫再三,一咬牙,悄悄跟了上去。他保持着距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果然,龙小天走到了后山那片被标记为“危险,禁止入内”的区域,在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山洞口停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确认有没有人跟踪。
林晓熙屏住呼吸,躲在一块巨石后面。
就在这时,龙小天忽然转过头,精准地看向他藏身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计谋得逞的笑容,扬声喊道:“喂,跟了一路的那个!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混吗?敢不敢进去帮我拿个东西?就在里面左手边第一个石室,一个金属盒子。拿到了,以后我就带你玩。”
林晓熙浑身一僵,被发现了!但龙小天的提议,像伊甸园的毒蛇,诱惑着他。这是他一直等待的机会!
“真……真的?”他声音干涩地问。
“我龙小天说话算话!”龙小天抱着胳膊,笑容张扬,“不敢吗?快点,别磨蹭。”
被“不敢”二字一激,加上对“被接纳”的渴望压倒了对危险的直觉,林晓熙深吸一口气,从石头后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那黑黢黢、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洞口,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洞内阴暗潮湿,空气中有股霉味和淡淡的能量残余的刺鼻感。他按照龙小天说的,摸索着走向左手边第一个石室。刚踏进去半步——
嗡!
脚下猛地一亮,一个早已布置好的、黯淡的禁锢阵法瞬间被触发!数道如同荆棘般的光绳猛地从地面和墙壁射出,死死缠住了他的脚踝和手腕,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更可怕的是,阵法正在缓慢地吸收他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带来一种如同生命力被抽走的虚弱和冰冷。
“哈哈哈!”洞口传来龙小天和他那几个突然冒出来的朋友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真是个傻子!这么简单的陷阱都往里跳!”
“还真以为天哥会看得上他这种货色?”
“让他在这儿好好‘反省’一下吧!这阵法能量耗光前,老师都发现不了!”
龙小天走到洞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困在光索中、满脸惊怒和绝望的林晓熙,脸上满是戏谑:“怎么样,‘好玩的’拿到了吗?想接近我?你还不配。”说完,他得意地扬长而去,留下恶意的笑声在洞内回荡。
完了。
林晓熙奋力挣扎,但那光索越缠越紧,冰冷的能量侵蚀着他,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仅失败了,还落得如此下场。他甚至开始怀疑,等阵法能量耗尽,他会不会已经……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一个焦急的、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从洞口传来:
“小7!小7!你在里面吗?回答我!”
是小8!
林晓熙猛地抬头,用尽力气喊道:“小8!我在这儿!被困住了!”
紧接着,那个敦实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逆着光,像一座可靠的矮塔。小8看到洞内的情况,倒吸一口凉气,圆脸上瞬间充满了愤怒和后怕。
“龙小天那个王八蛋!”他骂了一句,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蹲下来研究那发光的阵法。他对这些破阵理论课一窍不通,但他有他的办法。
他跑到洞外,捡来几块坚硬的石头,看准了几处能量流动似乎比较微弱、构成阵法根基的符文节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砰!砰!砰!”
石头与能量碰撞,发出闷响和细碎的火花。小8的手被反震得生疼,虎口甚至裂开渗出血丝,但他不管不顾,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牛犊,只知道一遍遍猛砸。
“小8!小心!”林晓熙看着他那笨拙却拼命的樣子,眼眶瞬间就湿了。
不知道砸了多久,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一处关键节点终于被蛮力破坏!整个禁锢阵法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束缚着林晓熙的光索瞬间消散。
他脱力地瘫软下来,大口喘着气。
小8立刻冲了过来,脸上又是汗又是灰,还有没擦干的泪痕,他用力把林晓熙扶起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未消的怒气:“你傻啊!他的话你也信!你不要命了?!”
林晓熙看着他流血的手和焦急的脸,所有试图解释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愧疚和感动。他低下头,声音哽咽:“对不起,小8……我……”
“别说了!”小8用力打断他,搀着他往外走,语气凶巴巴,却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先离开这个鬼地方!下次你再敢这样……我就……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话虽如此,他搀扶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开。
两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阴暗的山洞,重新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那份几乎破裂的友谊,在共同的愤怒、后怕和这不离不弃的救援中,反而被淬炼得更加坚固。
林晓熙看着小8侧脸上那抹混合着灰尘和血痕的倔强,心中那座以“回家”为唯一目标的冰冷孤岛,似乎终于迎来了一座温暖的桥。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中,王墩墩成为他自己和龙小天之外,第一个真实有温度的人。有些路,他不能再一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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