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苒身后跟着威尔森，步入联邦东区的一处豪华庄园内。
黑色的雪纺过脐短衫搭配白色的纱裙，一头黑发盘在脑后只留下两簇刘海，一枚细碎的小水晶，点缀在她薄嫩的耳骨上。
“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她低声问道。
“联邦军事高层，程军科的庄园。”闪闪发光的耳钉内传出了云暮晟的声音。
本以为不会再需要披上C先生马甲的白星苒，被云暮晟委托予重任。
联邦的一位高层联系上C先生，希望他能帮他解决一个麻烦，而他愿意竭尽所能给予所需的报酬。
白星苒并不清楚对方付出了什么报酬，只知道阿晟拜托她替他来面见这位军官。
“我并不全然清楚他需要我帮什么忙，如果你觉得不合理可以替我拒绝。”云暮晟是这样对她说的。
她自然不会拒绝阿晟的请求，揣着C先生的身份就走了进来。
军官的庄园与普通人的不同，守门的是军人，迎接的管家也立着军姿：“您请跟我去客厅，老爷稍后就到。”
等在沙发上坐定，威尔森以绝对的防御位，立于了她的身后。
入目的是一张挂在墙壁上的军人照，男人的面容硬朗肃穆，白星苒看出了几分熟悉。
他还姓程，也就意味着一件事。
“刚远程开了个军事会议，希望C先生不要介意我的来迟了一些。”
“没关系，我本来就来早了一些。”
刚穿过客厅大门的程军科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困惑地皱了一下眉，在看清坐在仿生人前方的女人侧影时，他才醒悟到原来C先生是个女人。
臂膀纤弱，精神力也不高，与他想象中的C先生大相径庭。
她优雅端庄地抿着唇，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他也紧接着点头示意，没有拿她的性别和称呼说任何事。
“直入主题吧，你找我是想解决什么私下的麻烦。”
白星苒不觉得这种军事高官会缺少题他解决麻烦的人，如果军方做不到，要么是极其私密的事，要么是上不得台面的事。
这位常年与各种人打交道的军官也不拖泥带水，几乎只是整理了一下思绪，便挥退了其他人。
“我的管理下有一艘联邦运输舰，一周前被星盗截获，其中有一份非常重要的机密物件保存在内。”
大概在一周前，程军科的手下自作聪明，试图将重要的物品藏在普通联邦运输舰上，以秘密运输。
结果弄巧成拙，运输舰被星盗截获，物品也因此丢失。
程军科气愤归气愤，但是这件事不能轻易上报。
一是近期帝国和联邦产生了些矛盾，军事法庭发现帝国藏有间谍在联邦军官中，这件物品比较特殊，消息一旦走漏会引起帝国的警觉。
二是劫走运输舰的星盗比较特殊，属于宇宙间最大的星盗集团，星盗汉森的人。
这个星盗非常猖狂，往往不会动的联邦运输舰偶尔也成了他们的目标，他们还装载新型的军事武器，若是直接引发冲突，损失会非常惨重。
于是这位军事高官想到了近期在多方都有所被提到的C先生。
据说他无所不能，和星盗之间也有交易，所以想咨询一下他，能不能悄无声息地替他把东西拿回来。
白星苒轻笑了一声，用玩味的语气道：“无所不能？原来你们是这么评价C先生的吗？”
眼看程军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真正的C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苒苒……他们说的都夸张了。”
随即，他的语气又严肃起来：“又是星盗的事情？这件事的话，我觉得需要再考虑一下。”
“我也觉得C先生无所不能。”白星苒慢悠悠道。
还没等程军科想明白C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夸自己时，便听她干脆说：“我可以替你去找回被星盗截获的物品。”
云暮晟：“……”他或许就不应该说“由她来决定”这种话的。
她的笑意渐深，知道阿晟此刻一定在后悔自己的对她的纵容。
“只不过有一点，星盗截获的物品都会留下所需，卖掉不需要的值钱货，剩下的一些垃圾大概率是直接扔掉的。你确认你需要的东西没有在宇宙的哪个角落飘荡吗？”
毕竟他也说了，是混入常规运输舰的特殊物品，谁知道会不会被当做垃圾。
“基本上不会的。那是一件任何人只要能打开看一眼，就能明白其价值的物品。”他仿佛在形容潘多拉魔盒的神秘。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提一个请求。”程军科未想到白星苒这么好说话，也更直接了一些，“在这次的事件中，我手下的一个人搭乘救生舱时失踪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同时打探这个人的线索，能将他也带回来的话，我将感激不尽。”
比起和星盗交涉，在宇宙中找人明显是更加困难的。
反而是云暮晟这时在耳边道：“找人的话，倒是不难。”
她也不知道阿晟为何有这样的自信，但他说不难，她自然就应了下来。
“找谁？”
“失踪的人是我很重要的一个手下，叫程之。”程军科神情凝重道，“我派了很多人去事发地点找，都没有结果。”
白星苒：“……”
从得知这位军官姓程时，她就抿出来很有可能这就是程氏两兄弟的父亲了。
她想起了开学日程真在她耳边叨念过他的哥哥去参加了父亲营下的军事训练。
说不定，找到自己的儿子，才是这位父亲此次的主要目的。
发现白星苒的表情有些奇怪，察言观色的军官问道：“您认识这个人吗？”
白星苒收敛一切情绪：“不认识，不过我可以顺便替你找一下这个人。”
*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找这个人。”
云暮晟当然记得这位白星苒的同学，曾经在空间站当着玛丽的面毫无顾忌地表白。
他水蓝色的眼睛缓慢眨了一下，又用恰到好处的口吻重复了一遍：“宇宙那么大，不管活人死人都不可能找得到的，花这个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这个话并非没有道理。但一结合上一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故意的。
他说完便单膝跪在床边，支着一只手看她：“苒苒，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值得我去找遍整个宇宙。你认为我们真的有必要找这个人吗？”
他深情告白着，眸色深沉如水，像是要溺死她的深海。
这里是星舰上唯一的一间卧室，是云暮晟精心为她点缀的梦想。
在这个房间里，他很遵守承诺的，没有留下任何精神力，是整艘星舰上，唯一用实体按键操纵的房间。
只不过近日，白星苒都会让他一起进来。
云暮晟自然很是享受她赋予他的这份陪伴的权利。
这几日都会在她睡眠时让虚拟影像停留在她身边。
或许是她小小的亲昵举动，又或是那日轻轻的吻。
他也发现自己近期很黏她，只要她上了星辰号，他就想无时无刻待在她身侧。
白星苒凝视了他片刻，发现他还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觉得若是坦言她找程之其实没有什么私心，只会让阿晟误会。
“原来无所不能的C先生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呀。”
她也从坐姿改为趴在了床上，双手撑着脖颈，与他以极近的距离抬头对视。
似乎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她的唇就会落在他的喉结上。
云暮晟当然听得出苒苒在激他，他一点也不恼，只是轻叹了口气：“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他知道苒苒对她的同学没有意思，但即便是冰冷的铁皮飞行物，也是乐意看到女朋友的追逐者消失的。
他这么说了，白星苒反而不问了。
她与他的双眸相对，璀璨的星空对湛蓝的海洋，只要再往前一点点，仿佛唇与肤就能相碰。
明明云暮晟清楚的知道，面对苒苒的他只是纯粹的虚拟影像，他还是能感觉到全身的管道和线路在跳动、在期待。
想要与她再进一点——
“阿晟，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宇宙这么大，怎么可能找得到一个人呢？”
白星苒坐起了身子，不疾不徐地说完打了个哈欠，然后钻进了暖和的被窝。
留下云暮晟在原处，怔怔地眨了眨眼。
……
手持银色浇水壶的仿生人哼着歌，瞩目的金色假发搭配蓝白围裙。
她轻车熟路地绕过想找她玩球的小机器宠物LP，走进了星舰上的花园。
白小姐越来越喜欢这里了，她一定要不负舰长的嘱托，将这里修剪和护理成全宇宙最美丽的舰上花园。
浇完水的玛丽双手从手腕部蜕变，成为两把锋利的大剪刀，咔嚓咔嚓将灌木修剪成了两只长耳朵的兔子脸。
“玛丽。”
玛丽险些不小心剪掉兔耳朵。
“舰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平时舰长都是通过传输指令直接安排工作的，只有和白小姐交流才会用人类的语音，突然喊她有些不太习惯。
玛丽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回到石子路上。
“玛丽，你说我应该帮苒苒找她的同学吗？”一向很有主见的舰长询问自己的仿生人。
通过同步传输的信息，玛丽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她两侧的剪刀重新换型回双手，在胸前交握：“舰长，依玛丽的见解，你当然应该替白小姐找她的同学，更何况还是痴心妄想意图对白小姐有意思的人。”
“小屁孩坐个舰遇到个星盗都能丢，您纵横宇宙还把人直接给找到了，这不是鲜明对比吗？”玛丽分析道，“白小姐自己都说了，在宇宙里找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您找到了，那她一定会非常的佩服和崇拜您的。”
“是吗？”
“是呀！”
*
白星苒醒来后，先给姚晚发送了消息。
让她替自己签到和代课一整周。
姚晚：[你要去干什么呀，你昨晚不是还说星辰不打算找程学长了吗？]
白星苒：[我有预感，他会找的。]
这个预感，在她走出卧室吃完早饭后就应验了。
云暮晟出现在她身边，展开了一张星际坐标图。
上面的中央，跳着一个绿色的小点。
白星苒已经不太记得云暮晟过去的身形，但他为自己塑造的虚拟影像比过去的他要健康很多，不再是坐在轮椅上消瘦的年轻人，看着强健有力的臂膀指着坐标图：
“我们现在位于联邦运输舰被劫的坐标。被劫的时间是一周前，而这是这一周的外流动向。”
他挥了挥手，坐标图上出现了动态的外流图。
“他会朝着X的正方向以2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先来到这个坐标，也就是被劫的两天后。这里的外流动向开始改变，他继续以15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往X轴正方向35度继续前进……”
云暮晟温润的声音缓缓讲述着，白星苒也没有催他，专注地凝视着他。
“……现在这个时间的话，计算所有误差后，如果救生舱没有损坏，会出现在这个范围内。”
星际坐标图上，出现了一个圈。
此时白星苒注意到了路过餐厅舱门口，故意进来转了一圈的玛丽，打开了冰箱。
“真奇怪，我明明记得把水壶昨天放这里了。”
这时云暮晟也大致讲完了，目光落回到了她的身上，望着她表情就像是在等待她评价的大型犬，翘盼的神色浮于眼眸。
白星苒看了他一眼，嘴角弯起：“好厉害，阿晟，这都能找到吗？”
“嗯，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也就计算了整整一个晚上。
方位确定了，星辰号便向着目标地点驶去。
抵达后，四周却搜索不到任何生命迹象。
刚才滔滔不绝分析数据的云暮晟蹙眉：“这里的外流的静止状态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除非有外力因素，救生舱一定在这附近。”
“没关系阿晟，毕竟宇宙里的不确定因素很多，找不到……”
“不会找不到。”
白星苒的话刚至一半，就被打断。
她竟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不知道来自何处的表现欲。
很快，云暮晟指着屏幕上的空间影像图说道：“这块的不稳定介质被人为排除过，是星舰的频繁途径的痕迹。这附近显然是某类星舰船的必经路。”
和从小在星盗舰上混迹的白星苒相比，云暮晟对宇宙的了解竟比她还要深切。
没有多久，一架打捞舰从远处驶来。
“好强，这都被你说对了。”白星苒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毕竟是她的阿晟。
“只是一点分析。”他虽这么说，但眸种蓝色海洋，仿佛也因为这句话荡起雀跃的波纹。
雀跃的星舰，强制拦下了打捞舰。
自以为舰上都是些太空垃圾的打捞舰船员，看着屏幕上对准他们的致命武器因此开始怀疑人生。
他们本以为对方是打劫垃圾的星盗舰，结果传来的通讯却告知是来找人的。
被问起这两日在这片区域有没有见过救生舱时，一位连续工作了两日的船员立马想了起来。
他们前日确确实实有捞起过一艘救生舱，救生舱里的是一个青年，身边分文没有，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路过就近的一座空间站后，刚清醒的年轻人就自己离开了他们的打捞舰。
“这是一天半前的事情了，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老员工匆忙地解释。
看着武器被对方收了起来，船员们跟他一齐松了口气。
……
最近的空间站？
在白星苒的疑惑中，云暮晟再次为她打开星际图。
距离这里最近的空间站，是一座非官方建成的中转站。
有着各种势力云集的黑市和赌场，星盗们也非常忠爱此处。
身无分明的程之如果真的被送到了这里，还真不一定能联系到远在首都星的人。
他即便穿着联邦军人的制服，说不准都会被当成路边赚钱拍照的艺术家。
在前往星盗空间站前，白星苒决定先去这里把程之找到。
星辰号停靠后，由于这座空间站的很多次场所是禁止携带仿生人的，白星苒决定独自前往。
云暮晟当然一百个不放心。
“苒苒，你要不带上LP，它不是仿生人。”星舰出入口，云暮晟用哄溺的口吻提议。
LP听到自己被点名，兴奋地开始晃尾巴上的天线：“带我带我汪！”
白星苒：“……它不是仿生人，它也是机器人，它不是真的狗。”
云暮晟：“我可以让玛丽给你准备一个宠物包。”
白星苒：？
*
休闲短袖衫搭宽松跨腿裤的白星苒，拎着一只宠物包，上了空间站。
不似第一空间站般的正式，这里的载客舰很少，大多是私人运输舰和星盗舰，还有一些来淘货的有钱人。
来这里无非不是为了黑市的交易就是为了赌场。
几经打听后，别人口中确确实实有个“穷光蛋”，伪装联邦军人到处找人借智脑和通讯设备，招摇撞骗。
当问起这个“穷光蛋”现在在何处时，被告知去了赌场赚钱。
这处空间站的赌场，是一个会勾起回忆的地方。
“曾经老爹带我来过这里，我吵着要进去，被他毫无余地地拒绝了。”
白星苒低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
*
这个空间站一直是私人的，各怀野心和欲/望的人也不在乎这里的环境。
他们眼里只有黑市的物品和赌场的金钱。
头顶的通风口暴露在外，空调设施滴水也就挂块黄色的牌子让行人自行避让。
那个时候白星苒只有14岁，跟着老爹从星盗舰上下来原本的目的是去黑市处理一些赃物。
正处于好奇年纪的她，被墙纸都是金粉砌成的赌场吸引。
她想进去瞧瞧，被老爹拦下了。
“你还小，不能进去那里面。”
刚及中年的男人有一头褐色的发，总喜欢用发胶固定，皮肤偏黄，自己说是之前舰上设施太差，太空的辐射导致的，眼角有一道十字形的疤痕。
“我们不是星盗吗？”年少的白星苒不太理解。
老爹过去的脾气不太好，一直到自己为妻子报酬后才有改善。
那个时候的他板着脸，很严肃地告诉她：“我是星盗，但你不是，这种地方等你长大了再去。”
在很多事情上，老爹还算好说话，但有些事情是说一不二的。
她只能嘟嘴低声抱怨：“说得像是黑市这种地方是我该去的一样。”
结果就是，买了一些物资后，她被同物资一起送回了星舰上。
*
她的喃喃，被云暮晟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我觉得你的养父并不坏，起码他对你还是不错的。”
被白星苒养父关押的日子里，他基本上见不到那个人，但他相信，没有他的同意许，苒苒不可能经常来见他。
她看似是偷偷给他带来了很多仪器和用品，其实也都是被星盗舰长所无声允许的。
“嗯。”白星苒赞同云暮晟的话，“有时候我觉得他并不把作为一名星盗视为错误，但又常常教导我不要学他的样子成为一名星盗。”
老爹一直是矛盾的。
他痛恨星盗对他家庭做出的一切，又为了替妻子报酬，不得不成为自己所痛恨的人。
“如果当初被雇佣的星盗不是你的养父，我也不会认识你，甚至不会活下来。”出口后，云暮晟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苒苒，让你想起了一些难过的事情。”
毕竟若不是被雇佣的是苒苒的养父，她也不会经历这些让她难受的事情。他的存活，是基于苒苒亲人的死亡。
“和你没有关系。”白星苒垂眸，“老爹总是说，他总有一天会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的。他从成为星盗起，就为这样的结局做了准备。”
一片金灿灿的赌场出现在了白星苒面前。
大门是金色屏风墙开出的两道入口，穿着黑衣的保镖在门口巡视。
远远就能看到她记忆里金箔屑状的墙纸，在暖黄色的大灯下闪闪发光。
赌场是严禁任何照相和拍摄设备的。
“我真的能带LP进赌场吗……”白星苒不太自信地问云暮晟。
“没有比LP更像宠物的机器人了。”云暮晟虚心地回答她。
赌场入口处，白星苒意料之内被拦下。
宠物包被打开，探出了LP那颗白溜溜的圆脑袋。
圆脑袋的机器人很清楚地了解此刻的状态，被横放在宠物包里的它，使劲摇动了几下天线尾巴，在包壁上剐蹭出声响。
屏幕上的图案更是摆成了两颗湿漉漉的大眼睛，歪着脑袋叫了一声：“汪？”
然后连机器人带抱被扣在了赌场入口。
通过LP传输的影像看到了一切的云暮晟：“……”
不想承认这个包是自己的的白星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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